宝贝</p>
宴席之上,各色菜品琳琅满目,异香叠起,让人用眼睛看时感到目不暇接,用鼻子闻时又觉得不知道先问哪一样才是好。</p>
各种山珍海味,鹿肉鱼翅,在这餐桌上竟然都能得以一见。其中有些菜品稀有得紧,原材料在万里之外,需车马迢迢的送了来。而吴大王一声令下,竟然就可以当即备出这一桌汇集东西南北的菜肴,可想而知,他平日里该是如何奢靡无度了。</p>
崔莹从前在极乐殿里也过惯了这般奢靡的生活,这大鱼大肉的吃的都有些腻味,倒也不觉得如何。</p>
连淮却微微蹙眉,显得有些难受。他平日里一日三餐都清淡规律,很少这般奢靡,更不论他心性高洁仁善,看不惯如此铺张浪费。</p>
崔莹见他不怎么动著,也猜到几分,于是面上轻叹了一口气,却在心里暗暗地笑出来。</p>
她于是亲自动筷,为他夹了一个黄金鱼翅,准确无误地放入他碗中。</p>
连淮原本以为她是夹来自己吃的,因此也不曾防备,忽然被她来了这一下,顿时有些无措。</p>
他一擡头正对上崔莹笑意盈盈的水眸。</p>
“哥哥快吃。这淡水里的鱼翅有清心之效,吃来是大好的滋补呢。”</p>
一旁的吴大王见到二人如此亲密无间,崔莹又是细心温柔地为他布菜,又是娇美动人地朝他微笑,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几分恼火和醋意。</p>
他才是这宴席上的主人,她凭什么不多分几个眼神给他呢?这也就罢了,瞧这两人相处时旁人难以融入的亲密,他倒好像成了这桌上多余的人。</p>
不过转念又想到日后他与崔莹成了婚,崔莹也会这样温柔意,贤淑体贴的待他,他这心也就酥软了半截,美滋滋的,再也生不起气来了。</p>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p>
吴大王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于是开始天南地北地滔滔不绝。</p>
“我在这一带那自然是风光无二,除了燕家是世家大族以外,没有第二个能比得上的。”</p>
“都这么些年头了,衙门里的人自然也知道俺大王在此,但都拿我束无策,那些衙门里的捕快是什么毛头子,我的马儿一撂撅子,便能将他们踢得屁滚尿流。”</p>
那些话听在崔莹耳里,和吹牛皮也差不多,全当是乐子听着了。</p>
她越听越觉得无聊,于是忍不住伸过去,在桌底下偷偷去牵连淮的衣袍。</p>
可惜被他膝尖一转,避让开了。</p>
武艺高强之人就是难搞,她好容易费着心思逮他,却被他轻易躲开。崔莹这会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埋怨起连淮来了,暗想着等哪天得了空拿几袋软骨散来给他喂下,届时他还不是任由她摆布,也省得他老这样躲她,烦人得紧。</p>
连淮不动声色的躲着身旁祖宗那双不规矩的,上半身坐得平平静静,稳如泰山,丝毫看不出桌子底下的暧昧局促。</p>
他于是顺着吴大王的话问道:“山主可曾与那些捕快交过?”</p>
“那当然没有,那群黄毛儿怎配与我动。”</p>
罢,吴大王摇头晃脑,神色间春风得意。</p>
“但就算不用动,我也知道他们必定不是我的敌。除非是名门名派下的头等弟子,寻常人的武艺哪里动得过我。若能比得过我,我前面这十几年也可不用活了。”</p>
他话到此处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妥,于是闭口不言了。</p>
然而连淮却早已察觉到那“十几年”一句,于是对心中的猜想更笃定了几分。习武之人讲究的是终身修炼,如果他是正规的门派弟子,又何来前十几年一?莫非他后来这十几年便不曾修炼了?</p>
而如果他是死士,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死士的训练与寻常习武之人自然不同,也残酷的多,一个人若从前当了死士,之后又被放走了,必然不会将前后的武功修行称作一脉。</p>
十几年前,燕处义荣登武林盟主之位后,宣布解散燕家所有的死士,也把家从秦州搬到了更靠南边的中原地带。恐怕吴大王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来到此处,占地为王的吧。</p>
“山主武艺高强,我即使不见山主,也是知道的。”连淮于是淡然一笑道。</p>
“哦?少庄主是如何知道的?”吴大王将微醉的眼睛睁了睁,完大笑几声,心情甚是不错。</p>
人哪有不喜欢听旁人夸赞的,更何况是仗着武艺高强,在这地方仗势凌人,早已没了自知之明的吴大王。</p>
崔莹听得这句话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赞连淮的言辞。看不出,连公子风光霁月,套话的功夫却丝毫不逊于她。</p>
“一来,我见这山匪武功不弱,又如此敬畏山主,便可料想。二来,我刚才听那密室中的宝贝是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若非智勇双全,武艺过人,那东西又怎会落入您中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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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淮这话时神色淡淡,仿若在平常话一般,不显丝毫谄媚,听上去叫人心里极是舒服。</p>
吴大王自然也被他这番话的心中畅快,于是拍案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那东西的来历,起来倒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儿女情长,缠缠绵绵的玩意罢了。”</p>
听此话,崔莹心下不由得微微一顿。</p>
他口中所谓宝贝到底为何物?她原本以为应该是秘籍或神兵,怎么现在却越听越觉得扑朔迷离了?</p>
儿女情长那能是什么玩意?</p>
崔莹又偷眼瞧了一下那吴大王的长相举止,心下不自禁地一跳。总不至于是助长阳气的药方吧?</p>
“不提也罢。来来来,再喝两杯。”</p>
吴大王摇头晃脑的,又提壶斟酒,一饮而尽,却对此事避而不谈了。</p>
连淮淡然一笑道:“也是,宴席之上谈点高兴之事就好,这类惹人心烦的荒唐事,不提也罢,省得叫人扫兴。”</p>
吴大王明面上没有接话,但是避而不谈,伸倒酒的姿势摆明了对他这话极是认可。</p>
崔莹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番话真是妙极。</p>
宝贝在本应当是高兴事,又如何会成为那需要避而不谈的,惹人心烦之事呢?除非是这宝贝已然丢了。</p>
这样一来,什么也都明白了。既然宝贝不在密室之中,吴大王也就不会忌惮他们进入密室,反而可以大大方方的假装显摆。怪不得他先前答应的如此爽利。</p>
吴大王虽然醉了酒,但并非是个傻子,这话中的信息他自己是半个字也不会吐出来的。然而当连淮将这意思了出来时,他脑筋转得就慢了半拍,潜意识里认下了,如此一来就暴露了他。</p>
连淮点到为止,也就不再就这个话题试探下去,以防引起他的警觉。于是二人的话题便又转开了。</p>
吴大王对金陵的风土人情颇有几分好奇,每每将问题抛给崔莹。实则崔莹只有儿时去过金陵淮河地带,而且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有什么景象根本就不出。</p>
于是她只能信口瞎编一点,然后再巧妙的将话题抛给连淮。</p>
这般移花接木之后,崔莹也就从讲的人成了听众,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一边听连淮他从生长之地的风景和人情,越听越觉得心驰神往,恨不能同他抛下这无可阻挡的诸多烦心事,与他共赴金陵,亲眼去看一看。</p>
吴大王本意并非好奇金陵,而是想听崔莹那美妙绝伦的嗓音,这会儿眼见着计划落了空,于是忍了一忍,终究是开口打断。</p>
“我倒也去过不少地方,就连那长安的皇宫也曾进去过。”</p>
“那是个什么狗屁地方!阴森森的,皇帝老爷住在那里也不觉得膈应的慌。”</p>
“所以啊,及时行乐,及时行乐”</p>
到这里的时候,吴大王显然已经醉了。</p>
崔莹见到他喝醉了的丑态,颇有几分反味,面上却微微笑道:“正是如此呢,山主可是个通透人。”</p>
吴大王听到她温言软语的如此话,顿时心花怒放,喜不自胜,直接从席上站了起来,伸就去牵崔莹的。</p>
“娘子真是懂我。”</p>
只是他这伸到一半,连她的衣角都还未碰着,却被一个剑鞘压住了腕。</p>
吴大王又惊又怒地擡头,却见连淮不知何时也已到他二人中间。</p>
“山主若想同舍妹结亲,需得先把话清楚。”</p>
连淮面色依旧清冷如夜中朗月,一双星目直望着他,似乎要将他心底勘破一般。</p>
他虽面上毫无努容,然而吴大王却莫名觉得他此刻心情沉郁,隐隐有发怒之兆。</p>
下一刻,连淮上递出内力,那刀鞘竟像是活了的磁铁一般,将吴大王的腕牢牢地吸住了,再也动弹不得。</p>
“你既是第五个,那么前面四个呢,都在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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