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英雄</p>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p>
是个适合打仗的好日子。</p>
巳时初，每日正餐的时辰。</p>
坞堡内的军户们逐渐聚集起来，排队吃大锅饭。</p>
这顿正餐依旧是持续数日的猪肉炖粉条，土豆炖牛肉。</p>
无人觉得吃腻，只觉得这是人间至尊美味。</p>
用军户们的话来就是“咱们跟皇帝吃的一样。”</p>
这可不是在吹牛。</p>
周礼记载的清清楚楚，天子食牛，诸侯食羊。</p>
能正大光明的吃上牛肉，在吃饭方面的确是与天子同级。</p>
相比起前几日的欢声笑语，今天大锅饭的现场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p>
喧哗声了，面上的笑容也少了。</p>
所有人都知道，吃完这顿饭，就该上战场了。</p>
“子厚无需担忧。”</p>
端着陶碗吃饭的秦朗，蹲在地上面带堆笑“吃了你的饭，喝了你的酒，拿了你的东西，就该为你卖命！”</p>
这番话的时候，他不露声色的瞥了一眼林道。</p>
他这话，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p>
毕竟以林道的豪迈做派，这哪里是什么收买军心，这分明就是在养死士啊！</p>
现代世界里，一个月三五千块，包吃包住的那是打工牛马。</p>
只有资本家才会认为，这种待遇是养死士。</p>
在乞活军这儿，林道给出的这些东西，是他们用命都换不来的。</p>
现在享受到了，那为林贾主效死，也是理所当然。</p>
此时林道的心中，却是只想灭羯胡。</p>
他的心态，一直将自己当作永和时空的过客，就连晚上睡觉都是返回现代世界。</p>
永和时空的世界，对他来只是出差工作的地方。</p>
正因为如此，林道并未听懂秦朗话语之中的深层含义。</p>
因为他的本心，就未曾往这方面去想过。</p>
“这世上，最为宝贵的东西，就是性命。”</p>
林道皱起眉头“他们愿意因为我个人的意愿去拼命，那我就该支付相应的报酬。”</p>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p>
这番话，让秦朗的面色顿时有了变化。</p>
看向林道的目光之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p>
诸胡肆虐，天下大乱。</p>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p>
这个该死的世道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命。</p>
子厚兄这儿，究竟是怎么想的。</p>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法理解林道的思维。</p>
林道拿出的这些物资，比乞活军的命，更加贵重。</p>
毕竟是相隔一千余年的观念碰撞，难以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待到众人吃饱喝足，歇息一番。</p>
秦朗向着林道微微颔首示意。</p>
“诸位。”</p>
林道起身，站在了改装之后的三轮车上。</p>
一脚踏在钢板上，举起中的喇叭，放声高呼“你们都是无双猛士，愿意出城迎战残暴的羯胡。”</p>
“天下百姓苦诸胡久矣，你们愿意出击胡虏，那就是天下百姓们的英雄！”</p>
“你们都是英雄，是时代的英雄！”</p>
聚集起来的军户们，隐约传出了嘈杂声响。</p>
从未有人夸赞过，他们是猛士，是英雄。</p>
本心而论，不过是为了求活而已。</p>
林道一番话，让他们那干枯死寂的心，有了别样的脉动。</p>
英雄</p>
“出战羯胡是我林道提出来的。”</p>
“既然是我提议之事，那我就有责任，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p>
“此次出战。”</p>
林道那带着电子音的高声，透过喇叭继续传出。</p>
“斩获一颗羯胡首级者，赠粮十石！布五匹！豚肉二十斤！油一桶！”</p>
此言一出，之前的嘈杂声响，瞬间化为轰然喧哗。</p>
别人这么，军户们就当其是在放屁，没人会相信。</p>
在这个每天都会饿死人的世道里，没人能拿得出这么多的东西来。</p>
更加不可能拿出来，给他们这些乞活军卖命用。</p>
唯有证明过自己实力，也真正拿出来物资让乞活军享用的林道，他出这等话语，众人皆信！</p>
“战死者，伤残者，家中皆赠粮百石！布五十匹！”</p>
喧哗声响，化为不可思议的惊呼，热血上涌的怒吼。</p>
这年头打仗，死了能有个芦苇席子裹身下葬，就是命好了。</p>
通常情况下，都是葬身荒野无人问津。</p>
更可怕的是，被人拖走作为食材。</p>
抚恤烧埋钱</p>
做梦去吧！</p>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p>
林道伸指着不远处，堆积如山的甲胄兵器等物资。</p>
高声疾呼“你们愿意听从我的呼吁去打仗，那我就有责任为你们提供作战物资。”</p>
“武艺高超，身强体壮者出列，着甲！”</p>
林道带来的甲胄，足有两千余套。</p>
不是加工厂的生产力跟不上，也不是他没钱买不起。</p>
加工厂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流水线生产，最不怕的就是订单多。</p>
付款的话，只需要支付定金，一万套都够。</p>
唯一的缘由，就是坞堡内的军户们，能够穿戴上这些重达数十斤的甲胄，还能够继续作战的，只有三四千人。</p>
略去冯盾以守城安危为名，留下的直属甲士，剩下的也就是两千多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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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乞活军，大部分人都是身形消瘦，身上没几斤肉。</p>
甚至不少老弱妇孺，身形干瘦到肋骨都突出来了。</p>
此时能有两千余人穿得上甲作战，还是得益于林道这些时日里，运送过来的粮食，养出来的力气。</p>
已然因功升为牙门将的秦朗，带着他的人大声呼喊招呼。</p>
安排人有序的穿戴甲胄。</p>
林道带来的甲胄，质量那是没的。</p>
厚度高达两三毫米，而且是现代冶金工业的产品。</p>
石虎禁卫军的飞骑重箭都难以破甲，除非是近距离用强弩抵近射击。</p>
除此之外，林道还为他们准备了兵器。</p>
影视剧里，战场上都是刀剑对砍，看的很是热闹。</p>
可实际上，那就是在扯淡。</p>
哪怕是剑圣来了，上了战场也是用长兵，而且是越长越好。</p>
林道没买上那些，做工华丽，色彩绚烂的刀剑。</p>
他买的是，三棱破冰锥。</p>
由加工厂开刃加工打磨抛光，之后在破冰锥的后端，焊接上一段长铁管。</p>
这东西的穿透能力极强，用来对付羯胡的甲士，效果绝佳。</p>
除此之外，军户们还领到了锤子。</p>
平头锤，羊角锤都有，挂在腰畔作为近战武器。</p>
此外，所有军户都领到了一面轻便的盾牌。</p>
这是阵列式防暴盾，使用的是工程塑料。</p>
有着很强的抗冲击性，最重要的是轻便。</p>
三轮车上的林道，再度怒吼。</p>
“我只一遍！”</p>
“此战不要俘虏！”</p>
“我只要羯胡的脑袋！！”</p>
“杀胡”</p>
“杀！杀！！杀！！！”</p>
羯胡营地这边，拽着女人们在营地前，向着坞堡内炫耀叫骂的羯胡。</p>
见着坞堡城门大开，大批甲士涌了出来，立马挥刀斩杀女人，转身就跑。</p>
大批甲士，潮水一般的涌出来。</p>
排列成队，前出之后坐下休息，等待后续兵马列阵。</p>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数量更多的轻兵。</p>
轻兵之后，是秦朗带着的百余骑。</p>
最后出城的，是开着改装三轮车的林道。</p>
不是林道不愿意开焊接钢板的重卡，实在是一来没有驾照，二来重卡出不了城门。</p>
坞堡毕竟是军堡，城门很窄。</p>
“郎主安心。”</p>
站在林道身边的孙大郎，持盾牌神荣坚毅“奴必当以死护卫郎主安危！”</p>
林道顿了顿，又想了想。</p>
片刻之后面露微笑，颔首点头“那就拜托你了。”</p>
三轮车的四周，都焊接了钢板。</p>
林道自己也是一身的三层甲胄。</p>
后面车斗上，站着几个他的护卫，持强弩目光警惕。</p>
林道回首，瞥向身后的坞堡城头。</p>
坞帅冯盾，与他的幕僚们都站在那儿看着。</p>
收回目光，林道并未多言。</p>
他也能感受到，冯盾那边的敌意。</p>
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然是近乎于夺权了。</p>
此时的坞堡之中，除了冯盾的家族子弟，亲信门客之外，剩下的男丁几乎都跟着林道出来了。</p>
换做林道身处于冯盾的位置，恐怕已经在考虑，如何干掉夺权之人。</p>
人马过了万，无边又无沿。</p>
单单是兵马开出来，整顿队列再出发前行，就耗费了许久的功夫。</p>
待到真正开始向前压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晌午。</p>
羯胡那边，也有着足够的时间做准备。</p>
围困其他坞堡的兵马不能调动。</p>
一旦调动的话，别处坞堡内的乞活军杀出来，立马就是祸事。</p>
真正应对的，就是围困冯盾坞堡的李农大营。</p>
观战台上的李农，看着逐渐缓步推进的乞活军，眼皮不断抽动。</p>
打头的那些甲士，身上的甲胄在午后时分的阳光映照下，宛如金属长城！</p>
明晃晃的，甚是刺目。</p>
钢铁洪流汹涌而来，羯胡这边的士气，明显受到了压制。</p>
李农嘱咐两句，身边军司马当即走向了旗。</p>
不大会的功夫，随着旗帜挥舞，数百骑石虎禁卫军，策马汹涌而出。</p>
他们以十骑为一队，首尾相连。</p>
来往向着乞活军这边抛射重箭。</p>
这些飞骑用的都是强弓，射的都是破甲重箭。</p>
与前燕慕容氏作战的时候，曾经大展神威，杀的慕容垂狼狈不堪。</p>
普通皮甲，除非是兕（犀牛）甲，否则根本扛不住。</p>
哪怕是铁甲，距离近了也能射穿。</p>
接连不断的‘噗噗’声响之中，前排的乞活军甲士，举着的盾牌上已经插满了箭矢。</p>
甚至不少甲士的身上，也被射术精湛的飞骑射中。</p>
然而结果却是，乞活军甲士，几乎无人倒下。</p>
禁卫军飞骑，明显不甘心。</p>
他们策马绕圈，再度飞奔而来。</p>
这次拉近了距离，中重箭激射。</p>
与此同时，乞活军甲士队列的后方，弓弦声大作。</p>
弓弩们箭矢齐发，宛如一片黑云席卷，罩住了一片飞骑。</p>
人喊马嘶，哀嚎声响彻四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