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p>
又是一记沉重的撞击，灵宝阁那扇饱经风霜的梨花木大门发出痛苦的呻吟，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p>
门外粗野的叫嚣清晰可闻。</p>
“姓秦的子！还有那个老不死的！给老子滚出来！”</p>
“再不出来，爷爷们就拆了你这破店！”</p>
阁楼内，空气仿佛凝固了。</p>
刺鼻的血腥味、药草味和灰尘味混合在一起，灯光被窗外晃动的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p>
秦恒下意识地挡在师傅和软榻上的老匠人身前。</p>
身体紧绷，双拳攥紧，准备迎接一场恶战。</p>
他很清楚，外面的人是冲着他和老匠人来的，绝不可能善了。</p>
角落的阴影几乎要把柳雪吞没了。</p>
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冰凉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p>
可她抖得更厉害了，牙齿都在打颤。双死死按在嘴上。</p>
就怕漏出一丁点声音。</p>
外面的撞门声每一次都像砸在她心口上。</p>
“我真是疯了干嘛偏偏挑今天”</p>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悔意。</p>
“秦恒那个榆木脑袋，怎么会惹上这种人？这要是打起来天呐”</p>
她闭上眼，不敢再往下琢磨，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p>
秦恒心全是汗，肌肉绷得死紧。</p>
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恨不得自己扑上去顶住。</p>
可他师傅程青，却像没事人一样。</p>
“师傅，别”</p>
他刚要开口，程青却只是瞥了他一眼，轻轻摆了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p>
别慌。</p>
老人转过身，背对着门，慢悠悠地掸了掸藏青色唐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p>
又仔细抚平袖口的一点褶皱。</p>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从容不迫，好像外面不是催命的恶鬼，只是扰人清梦的顽童。</p>
外面哐哐的撞击声越发猛烈，屋里的这份安静反倒更瘆人。</p>
程青这才抬脚，一步，一步，朝着那扇发出呻吟的大门走去。</p>
脚步声不重，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心弦上，每一下都踩得稳稳当当。</p>
秦恒看着师傅的背影，心里又急又怕。</p>
“师傅！外面人多！你”</p>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恳求。</p>
程青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只是又抬了抬，一个安抚的姿势。</p>
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有种不出的坚定。</p>
外面的人似乎憋足了劲，正准备发起更猛烈的第三撞，那沉闷的蓄力声都传了进来。</p>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p>
程青的已经搭在了冰凉的门闩上。</p>
他腕轻轻一抬，再往回一拉。</p>
咔哒。</p>
门闩抽离。</p>
接着，他掌贴上门板，向内一拉。</p>
吱呀。</p>
那声音又长又涩，像是老树的叹息，厚重的梨花木门缓缓向里打开，带起一阵微风。</p>
门一开，外面的喧嚣和寒气一起灌了进来。</p>
门口到街对面，黑西装挤得密密麻麻，少也有几十号人。</p>
个个横眉竖目，里不是拎着家伙就是捏着拳头，那股子煞气扑面而来。</p>
领头的是个壮得像堵墙的汉子，四十来岁，板寸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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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夹克敞着怀，露出鼓胀的肌肉。</p>
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疤尤其扎眼，随着他准备再次撞门的动作而扭曲。</p>
显得格外凶狠。</p>
他正抡圆了胳膊，憋着一股劲，冷不丁看见门开了。</p>
走出来的却是个穿着唐装的老头，动作顿时僵住。</p>
那股子马上要爆发的凶悍硬生生卡在脸上。</p>
先是愣怔，随即那疤脸汉子像是见了鬼，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p>
好像一口气没喘上来。</p>
刚才还拎在里的钢管，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p>
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街道上格外刺耳。</p>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硬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腰杆也不自觉地塌了下去，微微向前躬着，结结巴巴地。</p>
“程程老？”</p>
“程程老？你你怎么在这儿？”</p>
壮汉的声音不再粗野，反而透着几分结巴和心翼翼，与刚才判若两人。</p>
程老？</p>
秦恒心头一跳，看向师傅的背影。</p>
这刀疤脸壮汉，看气势绝非普通混混头目，下这么多人，显然在平城地下势力中地位不低。</p>
可他竟然对师傅如此恭敬，甚至带着惧意？</p>
果不其然，程青来历非凡，刀疤没认出灵宝阁，却认出了程青。</p>
角落里的柳雪也看傻了眼。</p>
她虽然不认识这刀疤脸是谁，但看这阵仗。</p>
也知道对方绝对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p>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在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土气的老头面前。</p>
竟然像老鼠见了猫一样？</p>
她猛地想起秦恒之前似乎是叫这老头师傅。</p>
这个秦恒，不仅搭上了苏家大姐，竟然还有一个连地下大佬，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程老的师傅？</p>
柳雪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p>
她感觉自己之前对秦恒的判断，错得离谱！</p>
这个男人身上藏着的价值，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p>
什么窝囊废，什么穷酸样，都是狗屁！</p>
自己之前那些想法简直愚蠢透顶！</p>
或许或许自己刚才态度放软一点，主动道个歉。</p>
复合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p>
毕竟，自己比那个苏璃更早认识他。</p>
而且这秦恒，可是整整舔了自己四年！</p>
柳雪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看向秦恒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灼热。</p>
门外，那被称作马三爷的刀疤脸壮汉，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语气透着十二分的心。</p>
“程老，您老人家在这儿，怎么不早一声，这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不是？”</p>
程青双负在身后，身形并不高大。</p>
此刻却仿佛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岳，挡在门口。</p>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p>
“马三，几年不见，脾气倒是见长，都敢带人堵我灵宝阁的门了？”</p>
马三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连忙解释。</p>
“程老，您误会了！我哪敢啊！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您这儿撒野啊！”</p>
他一边，一边眼神忍不住往阁楼里瞟。</p>
目光很快锁定了站在程青身后的秦恒，以及躺在软榻上气息微弱的老匠人。</p>
看到目标都在，马三的脸色又变得为难起来。</p>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p>
“程老，您老的面子，我马三肯定要给。但今天这事确实有点特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