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胥带着吕嫣,离开了京畿衙门。</p>
现在衙门已经成了龙潭虎穴,地上的刀痕更是时刻提醒着他们,谢胥当然不会留在这里当活靶子。</p>
京城的早市,很早就开启了,这里可是京师,六朝烟雨入梦中。</p>
一家糕点铺子散发出迷人的香味。“老板,给我来一屉。”</p>
吕嫣往嘴里塞入香甜的米糕,“大人明明今日就可以进宫,为何还要特意等待一日,不怕今晚上被人大卸八块。”</p>
谢胥看了她一眼,“我约了牢头在这里碰面。”</p>
那个被谢胥派出去盯着周氏铁铺的牢头。吕嫣记得他名字好像叫马公叔。</p>
真的是牛头马面凑一桌。</p>
吕嫣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自从被抓进那京畿衙门,吕嫣都好久没吃这街上的美食了。</p>
“大人考虑过这案子结了之后,会对京畿衙门造成什么影响吗。”</p>
捋出来的案情真相,那么石破天惊。这颗石头要是真的扔出去,别宫里了,这整个京城恐怕都要地震了。</p>
谢胥沉沉地:“无论是什么影响,都要还原真相。”</p>
真相只有一个。</p>
吕嫣似乎想笑,“没错,这是大人的想法。但上面的想法呢?大人能左右吗?”</p>
谢胥不吱声了。</p>
如果谢胥有这个本事能左右上面的想法,那他简直神人了,还在京畿衙门干什么苦哈哈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事。</p>
“你想什么?”他问吕嫣。</p>
吕嫣也不装了:“如果上面要大人仍以女贼(赵无双)杀人结案,大人打算怎么做?”</p>
谢胥闻言忍不住就皱了眉,抬眼看着吕嫣,想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p>
可吕嫣有些古怪地看着谢胥:“大人觉得,上面是想要一个‘女贼是凶’这样的结果,还是想要现在这样一个‘真相’?”</p>
官差合伙,谋杀了自己的上司。</p>
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案。</p>
载入史册了。当然,肯定也不敢载进去。</p>
谢胥此时终于是听明白了,也呆住了。他认真的目光看在吕嫣脸上。</p>
“你”</p>
吕嫣那张和女贼一样的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故意冲着他眨了眨眼。“要知道,上面可是一向宁愿掩盖太平,也不愿撕破脸面的呢”</p>
吕嫣句句都是暗示,句句都是刀剑。</p>
谢胥盯着吕嫣故意向他凑近的五官和娇艳的脸,整个人都动不了了。</p>
半个月前。谢胥进宫请求延期审案,挨了一顿鞭子。贵人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所谓换了脸、“长得像”赵无双的女子处死,这样不就可以直接告慰天下,这个案子已经破了。</p>
还费什么心,抓什么真假无双。到底,上面就是要一个结果,要一个交代。</p>
赵无双离开京城不是正好,京城不会再让她有会回来,这个案子也就相当于破了。</p>
对上面的贵人来,谢胥明明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案。</p>
所以谢胥挨那顿鞭子根本不冤枉,不是因为他没有在期限内破案,而是因为他的愚蠢惹了贵人不快。</p>
谢胥忽然从腰间,取下了那块代表京畿衙门指挥使的腰牌,放到了吕嫣的面前。</p>
“大人这又是做什么?”</p>
谢胥道:“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拿着这块腰牌,从城门离开京师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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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嫣:“???”</p>
谢胥心里已经对自己进宫之后可能面对的情况做了判断。</p>
而在他目光流转的一瞬间,吕嫣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所想。</p>
吕嫣突然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她最近练习了许多美人的招牌表情,什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是现在统统做不出来。</p>
谢胥竟然给她指挥使的腰牌让她出城?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p>
“把腰牌给我,你不怕宫内的贵人你是我的同谋,故意放走我?”</p>
谢胥面无表情道:“我会是你偷了我的腰牌。”</p>
吕嫣惊笑了:“你认为贵人会信?而且还是在你即将进宫的前一天?”这么弱智的理由。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信。宫里那贵人难道是白痴。</p>
谢胥却皱皱眉:“这些你就不用管了,你抓紧时间立刻离开京城再。”</p>
吕嫣眼底几不可见地颤了颤。</p>
似乎是谢胥的反应都太出乎她的预料了。</p>
她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似笑又不像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你的犯人而已。”</p>
这句话是谢胥曾经的,还借此告诫过吕嫣要老实。</p>
“你现在不是了。”谢胥蹙着的眉头微微松开。</p>
不止吕嫣,赵无双也是无罪的。至少在这件案子上无罪。</p>
吕嫣静静看着谢胥,师傅,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最自私自利的东西。</p>
人类不可能为了别人牺牲。这都是那些故事里编出来骗人的。</p>
吕嫣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露出一个如笑痴的表情,“是因为这张脸吗,你、爱上了我?”</p>
师傅,男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例外,那就是他迷恋上了这个女人,对她有企图。</p>
“你喜欢我才放了我?”吕嫣的两颗眼睛闪烁着很亮的光,那光里隐约带着顿悟。</p>
可是谢胥的脸在她的目光下却逐渐僵化,他给整无语了。</p>
其实谢胥真的很费解,为什么吕嫣可以同时好像极聪明、但又会突然出一些极度愚蠢的话。</p>
甚至谢胥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可是他看着吕嫣的双眼,他见过吕嫣开恶毒玩笑是什么样子,和这个时候根本不像。</p>
“我放你只是因为你与这个案子无关,没有任何其他原因。”谢胥只能沉下了脸。摆出他最严肃的表情。</p>
更不可能是吕嫣的那种无厘头的原因。</p>
吕嫣眼底深处的某种情绪再次被刺了一下。</p>
她一动不动盯着谢胥的脸看,如果他谎她是能看出来的,但是,谢胥没谎。</p>
他也不爱吕嫣,更没有为吕嫣着迷。</p>
那一瞬间,吕嫣好像脑子里某种一直坚信的部分、信仰、像池水一样被搅乱了。</p>
“大人!”旁边,谢胥突然听到了一声压低的叫声。</p>
谢胥听到动静迅速转过身,看到了朝着他疾驰而来的身影。牢头戴着一个斗笠,推着一个车,车上还摆着烂瓜果。</p>
这伪装可以和和他车上的瓜果一样烂。</p>
“坐下。”</p>
牢头先四处看了一眼,才坐在谢胥对面,几日而已,牢头有种被摧残的沧桑。</p>
“周家铁铺这些日子有什么动静吗?”</p>
牢头闻言喉间滚动了一下,那表情,明显是有话。主要是,他的表情里,还含了一丝恐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