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子女，得孝顺的配合永宁侯演戏。</p>
裴桑枝心下划过讥诮，神情却满是受宠若惊的感动：“父亲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桑枝不敢辜负。”</p>
是啊，人得往高处走。</p>
势单力薄者，不借力为己所用，难不成等着重蹈覆辙吗？</p>
荣妄啊</p>
裴桑枝无声呢喃着。</p>
永宁侯见裴桑枝识趣，满意的点点头：“你理解为父便好。”</p>
“嫁人一事，疏忽不得。”</p>
“嫁对了人，一步登天，就像当年的荣皇后，一介孤女”</p>
“父亲。”裴桑枝蓦地有些不耐，压低声音：“隔墙有耳，臣不语君。”</p>
据她所知，戏文里可不是这般演绎荣皇后的。</p>
将荣皇后波澜壮阔的一生简单归结于运气好嫁对了人，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p>
永宁侯不觉有异，反而煞有其事附和：“我儿提醒的对。”</p>
远远瞧着，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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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p>
琅玕院。</p>
裴明珠临窗而立，眼神怔怔的看向乍起的冰雾攀着庭院里的梅树枝桠，脑海里回荡着婢女的学舌。</p>
廊檐下，六角灯笼随风摇晃，洒下一地暧晕，驱散了夜色，她却觉得寒意变本加厉的渗进骨缝。</p>
大哥，愿作桑枝的乔木。</p>
父亲，桑枝乃金玉。</p>
既然都已经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将错就错下去，裴桑枝为什么要回来坏事。</p>
裴明珠的眼底掠过一抹暗色，抬掐断了白瓷瓶里的红梅枝。</p>
谁都不能抢走属于她的东西！</p>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只讲先来后到。</p>
裴桑枝缺席了十四载，没有资格后来者居上。</p>
“甘露羹可熬煮好了？”裴明珠擦拭着掌心的花汁，回首问道。</p>
婢女恭恭敬敬颔首。</p>
裴明珠莞尔一笑：“摆进食盒，我要去给母亲请安。”</p>
踏着沉沉的夜色，裴明珠再次前往了折兰院。</p>
厨房里袅袅升腾着清甜的糕点香气，顺着半掩的窗牖混入夜风。</p>
裴明珠看着倒映在窗户纸上的身影，眸光闪了闪。</p>
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亲自下厨了吗？</p>
那她十四载的承欢膝下算什么呢？</p>
越想，裴明珠的眼眶越红，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p>
不顾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的规矩，提起裙摆跑入内，哽咽着问道：“母亲，您是不是再也不疼明珠了？”</p>
语气似幽怨，又似是撒娇。</p>
“你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起这些话来了？”庄氏心疼的不得了。</p>
裴明珠顺势埋进庄氏的肩窝里，啜泣着：“女儿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便日夜惶恐，梦里都揪着心”</p>
庄氏先是戳了戳裴明珠的额头，而后捻起帕子擦拭着裴明珠面颊上的泪珠：“又什么痴话。”</p>
“十四年的情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p>
她想要的就是如明珠一般的女儿。</p>
裴明珠眨巴着眼睛，软软糯糯的轻哼一声：“真的吗？”</p>
庄氏心软的一塌糊涂，环顾四周，声安慰道：“明珠，有些陈年旧事，母亲不便细，但你要知道，你本就该做母亲的女儿，没有人能取代你在侯府的位置。”</p>
“至于什么亲生不亲生的，不是最要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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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珠吃味道：“可，母亲让枝姐姐住酌寒院。”</p>
庄氏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遗憾，意味深长道“若是她听话住下倒省事了。”</p>
旋即，话锋一转：“你那琅玕院里的物件儿，不比酌寒院的差，清玉长公主是个没福气的短命鬼，你离的远些，以免沾染了晦气。”</p>
裴明珠破涕为笑，撒娇道：“那我一直做母亲最贴心的棉袄。”</p>
“我也要吃母亲亲做的糕点。”</p>
裴桑枝有的，她要有。</p>
裴桑枝没有的，她也要有。</p>
这十四年来，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p>
父亲心系官场，祖母年事已高，内宅是掌握在母亲里的。</p>
裴桑枝一时的得意，算不得什么。</p>
等此间风波泯然，她会让裴桑枝灰溜溜的滚出永宁侯府。</p>
“母亲做了你最爱的澄沙团子和茯苓饼。”</p>
“不哭了吧？”庄氏揶揄着打趣，脸上的笑纹像是浸着蜜。</p>
裴明珠重重的点头：“我也给母亲熬煮了甘露羹。就是可怜了三哥，受了无妄之灾，父亲下也太狠了些。”</p>
庄氏嘴角的弧度趋平，声音里染上了不快和阴冷：“做一家人，也是需要缘分的。”</p>
“明珠，这些话莫要在你父亲面前提及。”</p>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p>
同床共枕多年，知夫莫如妻，永宁侯夫人最是清楚永宁侯生性之凉薄，为人之虚伪。</p>
而今这副做派，不是良心发现父爱泛滥，而是为了堵幽幽众口，顺便再将裴桑枝搁上天平，称一称有无价值。</p>
“女儿明白的。”裴明珠乖巧应下。</p>
裴桑枝穿戴整齐，裹着厚实的大氅，跟随永宁侯一道来折兰院用膳。</p>
恰见灯火映照下，庄氏和裴明珠亲昵依偎的影子。</p>
幸亏，她不执着于上一世的求不得了。</p>
否则，要磨平那些水滴石穿留下凹陷，会更苦，会受更多的罪。</p>
再一次把自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p>
永宁侯不知裴桑枝真实的想法，自顾自道“明珠天真烂漫，活泼娇俏，你们须姐妹摒弃前嫌，好好相处，日后嫁人，更是要相互扶持，倚仗。”</p>
“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p>
裴桑枝嘴角翘了翘，淡声应下：“父亲的是。”</p>
那日后她下时，得心注意着些，万不能挑断附着在裴明珠骨头上的筋，确保裴明珠咽气前，浑身骨头全碎了，筋依旧连着。</p>
谁让她是最孝顺，又最无知的女儿呢。</p>
不过，杀裴明珠前，得先除掉那些个心甘情愿做裴明珠盔甲的人。</p>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的好三哥，裴临允。</p>
希望裴临允会喜欢她回赠的厚礼。</p>
真当她喜欢俯在裴临允鲜血淋漓的后背上吗？</p>
重生第一日，自然要尽兴。</p>
惨白的灯火映在裴桑枝的脸上，显得裴桑枝的神情越发阴森诡谲。</p>
随着永宁侯和裴桑枝走近，折兰院的下人们纷纷请安，惊动了厨房里的庄氏和裴明珠。</p>
庄氏不由得蹙眉，再抬头，面上已是无可挑剔的笑容。</p>
虚假有余。</p>
亲昵不足。</p>
裴桑枝看的分明，心下疑惑再一次不受控制般蔓延开来。</p>
她能理解庄氏偏爱养在膝下的裴明珠，却无法理解庄氏发自内心的厌恶她。</p>
到底生了一场！</p>
不过，总能寻到答案的。</p>
老话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