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府。</p>
永宁侯瞠目结舌的庭院里的鎏金鸟笼，久久没有回神。</p>
他的长子是孬种？</p>
荣妄又发哪门子疯！</p>
这是要毁了他的谨澄吗！</p>
永宁侯恨的咬牙切齿，鬓角青筋突起，偏生又不能当着无涯的面发作。</p>
好声好气的送走无涯后，一脚狠狠的踹向了鎏金鸟笼。</p>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p>
裴谨澄不敢隐瞒，一字不差的复述着荣妄的话。</p>
永宁侯气狠了，胸膛剧烈起伏：“欺人太甚！”</p>
“简直欺人太甚！”</p>
话音落下，气势汹汹转身回到沧海院，毫无征兆，一巴掌扇向了拧着湿帕子的裴明珠。</p>
裴明珠怔愣，眼泪夺眶而出。</p>
庄氏傻眼了，一边将裴明珠护在怀里，一边尖叫着出声：“侯爷这是做什么？”</p>
“闭嘴！”永宁侯怒不可遏：“你问问她做了什么！”</p>
裴明珠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眼泪悬在眼眶，不敢坠下，更别提开口话了。</p>
裴谨澄抿了抿唇，示意仆婢们退下，又请太医暂去厢房后，才压着声音删删减减的道出。</p>
庄氏心颤了颤，下意识将裴明珠护的更严实，想法子劝解道：“侯爷，贱民犯上，允哥儿和明珠以尊压卑，破天荒，也是少年冲动，一时激愤，委实没必要大动干戈。”</p>
“蠢妇！”永宁侯脱口而出。</p>
“大乾律都修改了几十年，早就禁了勋贵官宦对平民百姓动用私刑了，你提的是哪门子老黄历！”</p>
“那书先生的孙女儿是签了死契的奴婢吗？”</p>
“临允也好，明珠也罢，都是你纵出来的。”</p>
“还有，不是我要大动干戈，你以为荣妄只是闲来无事随口吗？”</p>
永宁侯气的气血上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p>
“父亲。”澄澈又怯弱的声音响起。</p>
屋子里的几人抬头，循声望去，是瘦巴巴的裴桑枝。</p>
实话，裴桑枝也有些意外。</p>
这把火，比她想象中的旺多了。</p>
想到她过来时看到的鎏金鸟笼，若有所思。</p>
永宁侯抑制不住满腔怒火，没好气道：“你怎么过来了？”</p>
裴桑枝眨巴着清亮的眼睛，无辜极了：“父亲息怒。女儿忧心三哥的身体，夜不能寐，又闻此处吵闹声起，实在心焦，便鼓起勇气前来。”</p>
“三哥到底如何了？”</p>
三更半夜，闹的鸡飞狗跳。</p>
天边都快现鱼肚白了，裴临允的高热还没退。</p>
当初，她为了在月静庵活下去，学的东西很杂很浅。</p>
既无法妙回春救人，也做不出见血封喉的毒药，但能就地取材，用最朴素的方法剜肉医疮或雪上加霜。</p>
永宁侯深深阖目，连续深呼吸，待得眼睑微颤着掀起时，绷紧的神情已一寸寸松缓下来。</p>
“发了高热，烧得跟块火炭似的。”</p>
“你大哥连夜请来的太医施针灌药，但也只能暂时降温，片刻后，高热又会卷土重来。”</p>
“父亲，三哥吉人自有天相。”裴桑枝红了眼眶，哽咽着道。</p>
“不知我能为三哥做些什么？”</p>
“只要能让三哥逢凶化吉，哪怕是效仿先人割肉放血做药引，女儿也绝不推脱。”</p>
永宁侯缓了缓神色，欲言又止：“若是能请的动徐院判”</p>
“徐院判很难请吗？”裴桑枝故作无知，声问着。</p>
永宁侯颔首：“难于登天。无陛下口谕或荣国公相请，等闲根本见不到徐院判。”</p>
裴桑枝一派天真：“父亲这般厉害，也请不来吗？”</p>
看来，庭院里的鎏金鸟笼跟荣国公脱不了干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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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是想把侯府的某一位当作金丝雀养着？</p>
永宁侯脸一黑，情绪复杂的紧，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怒斥。</p>
“为父与徐院判素无交集。”</p>
裴桑枝遗憾地蹙蹙眉，绞紧帕子：“这可如何是好呢。”</p>
“父亲，您得想想法子，无论如何，都得救救三哥。”</p>
“您去拜访过荣国公了吗？”</p>
“女儿与荣国公一面之缘，瞧着国公爷虽一不二，实则却是面冷心热的，父亲不如顺着国公爷的喜好，拜托国公爷请徐院判。”</p>
永宁侯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一次翻腾起来，转头怒瞪了裴明珠一眼。</p>
顺着荣妄的喜好？</p>
把她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装进鎏金鸟笼里，供荣妄消气、取乐吗？</p>
明珠不是八哥鸟，更不是黄鹂鸟！</p>
他真要是这么做了，怕是会被清流、言官戳着脊梁骨骂，这辈子别想再挺起腰杆做人了。</p>
谄媚逢迎，也是要讲尺度的。</p>
永宁侯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让裴桑枝去求求荣妄。</p>
但，思来想去，惹怒了荣妄，更得不偿失。</p>
投荣妄所好，不如投徐太医所好。</p>
“明珠，你随为父来。”</p>
裴明珠不知永宁侯的想法，瞪大双眼，紧紧攥着庄氏的衣袖，疯狂摇头。</p>
庄氏又气又急：“侯爷，明珠的闺誉和清白不容有瑕，否则，过不了尚书府那一关啊。”</p>
借了清玉大长公主的遗泽，明珠才攀上这门亲。</p>
如今，真假千金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尚书府已颇有微辞，若是明珠再向勾栏女子一般</p>
裴桑枝适时道：“母亲，求徐院判救三哥会影响明珠妹妹的清誉吗？”</p>
“难道世人不应该赞一声兄妹情深，明珠妹妹大义吗？”</p>
庄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p>
“要不是你，允哥儿怎么会受家法，若不受家法，怎么会高烧不退。”</p>
裴桑枝颤抖着后退两步：“按母亲的法，真正的罪魁祸首该是成大公子。”</p>
永宁侯脑瓜子嗡嗡作响。</p>
怎么又掐起来了！</p>
庄氏是丝毫不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p>
永宁侯烦躁不已，一把抓过躲在庄氏身后的裴明珠，不由分朝外走去。</p>
庄氏推了把裴谨澄，催促道“还愣着做甚！”</p>
“明珠没脸，你脸上也无光，莫要让你父亲犯蠢。”</p>
随后，跺了跺脚，着急忙慌的追去。</p>
房间里，只余裴桑枝一人。</p>
裴桑枝缓步行至床榻旁，垂眸看着抽搐呓语的裴临允。</p>
可真丑陋！</p>
上辈子，她很恐惧很恐惧过裴临允。</p>
在她眼里，暴怒的裴临允仿佛是一头染了疯病的牛，总有使不完的力气摔打她。</p>
她打不过，甚至跑不了。</p>
裴桑枝轻笑，出口的话却是那般的悲戚：“三哥，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p>
“我在乡下听过削肉放血作药引子的偏方，据可去百病。”</p>
“而沸水煮柳树皮，可镇痛去热。”</p>
“我也不知真假，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p>
“万一，心诚则灵呢。”</p>
杀人怎么够。</p>
得杀人诛心！</p>
而演戏是演给活人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