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噼里啪啦地炸着，客人来来往往，林家庄今日格外热闹。</p>
听闻有贵人赴宴，往日设在落日后的生辰宴硬生生改成了午宴。</p>
此时太阳高照，宾客如潮，沈玉瓷站着几近昏厥。</p>
清晨，十多名丫鬟进了客栈，把她拉起来，从里到外打扮了一遍。</p>
此时沈玉瓷穿着苏州最好的衣裳，那繁复精美的刺绣却是娘亲的绣笔。</p>
“玉瓷打扮浓艳一些，倒是令人眼前一亮，这件新衣可是宫中的制衣标准，整个常州，无人能及你。”</p>
今日的季明渊还是一身白，他牵着沈玉瓷的，朝主屋走去。</p>
沈玉瓷看向季明渊腰间的金丝香囊，香囊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玉竹，想起昨晚他终于没有守着她的床沿，她勾了勾嘴角。</p>
萃了曼陀罗花汁的香囊，终于送到季明渊上了。</p>
“表姑母，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带给你看看。”</p>
眼前年入不惑之年的女人微挑着眉毛，一副尖酸刻薄模样，听到表甥的那个妻字，这才将目光移向眼前的女子。</p>
女子穿的衣衫正是出自沈家之刺绣，季云心头一跳，“哎好表甥，还是你孝顺，记得过来看看姑母，对了，她叫什么？”</p>
“女沈家庄，沈玉瓷。”</p>
少女回礼应答，不卑不亢。</p>
沈家，又是沈家！</p>
季云瞳孔微缩，继而忍下心中不适，笑得格外勉强：“好好好，表甥，不知那件事如何了？”</p>
两人着着，一起走到了屏风处，压低声谈了起来。</p>
见两人果然有勾结，且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沈玉瓷后退几步，混着人群往林庄屋外走去。</p>
在被季明渊的马车带走之前，沈玉瓷交代了春桃一些事情，但是眼下人流如潮，不见沈家马车，沈玉瓷有些担心。</p>
林家庄门口停着若干马车，沈玉瓷站在门口眺望，独独不见自家那辆。</p>
春日的太阳并不刺眼，像是笼上一层阴霾，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p>
“怎么不入席？”</p>
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激得沈玉瓷心漏了一拍。</p>
“我再等会儿，娘亲还未到。”</p>
季明渊这几日耐心格外地好，盈盈一握的腰肢才入，他便靠在少女肩头，“不急，我和你一起等。”</p>
来来往往的宾客从两人身旁路过，不多会儿，便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客人。</p>
“好表甥，该上菜了，就等你们了，怎么还不进去？”</p>
季云笑得红光满面，瞧见门口依偎一起的两人，走了过来。</p>
“表姑母，沈家入席了吗？可别让我俩看漏了，还在这里吹凉风。”</p>
沈玉瓷看了一眼季明渊，随后听到了季云的惊呼。</p>
“哎呀，我去瞧瞧，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p>
季云前脚刚走，季明渊劝沈玉瓷先入座，让主家等久了不太好。</p>
沈玉瓷置若罔然，看到一匹受伤的马踏着灰尘而来，她提起裙角蹬蹬地跑去。</p>
“娘！”</p>
一支长箭射入马背，摇晃的马车始终停不下来，竟然横冲直撞地朝林家庄奔去。</p>
马车夫用尽全力勒紧马匹，受制于人的马匹突然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将脚下的少女一脚踩入泥土。</p>
“心——！”</p>
季明渊一个轻功闪身到沈玉瓷旁，一把将她抱走。</p>
下一刻，惊慌的马匹发出嘶鸣。</p>
沈玉瓷扭头一看，更多的家丁涌出林庄，各个持兵器，一人一刀，将惊马大卸八块。</p>
马倒瘫在血泊里，摇晃的马车撞到地上，翻了过去，车窗上还有不少箭把车扎成刺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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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瓷挣脱开季明渊的怀抱，心惊胆战地朝马车走去。</p>
箭来和官家的箭不同，箭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却和官家的箭长得一模一样。</p>
沈玉瓷突然哽咽了一下，她颤抖着蹲了下去，瞪大眼睛看着马车角渗出来的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p>
“娘？”</p>
没有人回应。</p>
少女猛然冲上去，死命拽住车窗，试图看清车内情况，但箭矢却把车窗钉死。</p>
她疯了一般，费劲地把箭从车窗拔出，殷红的血把长裙浸染，把新仇旧恨添作灯芯，点燃一把偿命的火。</p>
“玉瓷，你受伤了，让下人来！”</p>
沈玉瓷颤抖着双唇，泪眼婆娑地看着季明渊平静的面庞。</p>
她想问，是不是你干的？</p>
她想把里的箭刺入季明渊的心口，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p>
可无凭无据，什么呢？</p>
她最终什么都没，埋头继续拔箭。</p>
沈家终究是太弱了，根本没有抗衡之力，她太天真了，她以为时间还多，只要徐徐推进就能将计划一步步完美实施。</p>
可她错了，错得如此离谱，敌人根本就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p>
沈玉瓷拔下最后一枚箭，一把推开了车窗。</p>
“娘——”</p>
一把长剑猛然从马车里刺出，沈玉瓷被季明渊拉了一把，险些破相。</p>
一道黑影从马车里蹿了出来，紧接着就被林家家丁乱箭射死。</p>
除了马车夫，没有活口。</p>
沈玉瓷再次回到车窗，马车里空无一人，那一滩血迹应该是黑衣人的。</p>
娘呢？</p>
车窗背后别着一把青玉扇，正是沈玉瓷之前绣的那柄。</p>
她曾托春桃和娘赴宴的时候定要带来，亲自交到林家庄季夫人里。</p>
青玉扇是到了，可是人呢？</p>
沈玉瓷取下扇子，呆呆地盯着，脑袋空空。</p>
一旁被撞了昏过去的马车夫终于醒来，他揉着脑袋，朝沈玉瓷走来，身上的衣服烂糟糟的，蹭了不少血迹。</p>
“姑娘，礼礼盒莫忘了。”</p>
马车夫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恭恭敬敬递给沈玉瓷。</p>
沈玉瓷将青玉扇放入礼盒，面容惨白地给礼盒打结，却不敢开口询问。</p>
待结打成，礼盒回到了沈玉瓷里。</p>
“发生什么事了？”</p>
马车夫戴着斗笠，他大腿受伤了，流了一腿的血，走路时候一跛一跛的。</p>
“今日早早些时候，奴护送夫人赴宴，谁知半路突现刺客，拦了去路，两方人马扭打了起来。”</p>
季明渊靠了过来，一把将沈玉瓷揽入怀里，轻拍她后背。</p>
沈玉瓷呆若木鸡，盯着马车夫一张一合的嘴巴一刻不曾松懈。</p>
“刺客里有不少弓箭，跟随的护卫死伤无数，我忙着带夫人逃走，谁知到了这里，夫人竟然不见了”</p>
“找，派人去找！”沈玉瓷一把将礼盒塞入季明渊怀里，一把拽起马车夫，“带路。”</p>
“你冷静一点，玉瓷。”</p>
季明渊伸过一只，按住了沈玉瓷的肩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