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嫂,青嫂救命啊!”</p>
半下午的时候,慕意背着浑身湿冷的贺兰,急急冲进役所。</p>
贺兰面色透青,嘴唇泛紫,湿透的发丝结了冰凌,黏贴在脸上,整个人像是一个白瓷偶,毫无生气。</p>
她周身唯一的血色,是颈侧隐隐约约的几处诡异的红斑,一直蔓延至衣领深处。</p>
慕家女眷都在院子里做活,见慕意风一样冲进屋,一个一个都放下里的活计跟上去。</p>
慕意将贺兰放在炕上平躺好,迅速搂起炕上所有薄被,一股脑全都盖在了她身上。</p>
慕老夫人守在炕边,眉头夹得死紧,面上一贯的镇定荡然无存。</p>
“怎么回事?”</p>
“意儿,你!”</p>
贾晚音背抚上贺兰的面颊,额头和颈侧,触冰寒。</p>
慕意眼里尽是慌乱,她身上也沾了湿凉,此刻牙齿还打着颤,贾晚音忙找了衣衫裹在她身上。</p>
“弟妹,弟妹落水了。”</p>
慕老夫人眼角微眯,深眸里寒光如刃,轻掠过慕意惊惶的侧脸。</p>
贾晚音亦是一惊,“怎么会落水?”</p>
如今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就是男子掉进河里都要喝一壶,更遑论是本就瘦弱的儿媳。</p>
贾晚音心里一颤,莫不是,儿媳将她今晨的话听到了心里去,所以寻了死?</p>
慕意两眼紧盯着贺兰,生怕错过一丝微弱的反应。</p>
“弟妹她她肚腹不适回来后脸色就不太好了,步子也虚浮”</p>
“一个没站稳,就就滑了下去。”</p>
慕意断断续续交代了事情的经过。</p>
这个天气,河面早就冻上了,女役洗衣都是凿开的一个个冰窟窿,为了安全,凿的冰窟窿并不很大,只将将木盆的宽窄。</p>
可是弟妹太瘦了,竟一下子整个人都没了进去。</p>
弟妹约摸是不识水性,沉进去后,并没有立即浮上来换气,一直在冰面底下扑腾。</p>
她自己也是个不会水的,只得在一边找会抓住弟妹的,好不容易才给她提上来,却也是让她生生在寒凉的冰河里泡了许久。</p>
贾晚音默默抚着贺兰的头顶,“也好,也好。”</p>
“叫叫叫!谁又死了?”</p>
青嫂的叫骂声在屋外响起,慕意回过神,冲出去将她拉了进来。</p>
“撒开!你给我撒开!你是个什么破烂货?敢碰我?”</p>
慕意一下打断青嫂,“青嫂,你看看她,她要不行了,求您给请个大夫吧。”</p>
青嫂一把甩开,细眼在屋里巡视一圈,扯着嗓子大骂:“好哇,都聚在这里给老娘躲懒?还不赶紧滚出去干活!”</p>
“皮子痒了找抽是不是?晚上别想领饭,都给我通宵磨面!”</p>
三房四房都被吼了出去,唯大房和慕老夫人,仍立在屋内。</p>
青嫂撸了袖子,还要再骂,慕意急得赶紧打断,“青嫂,求您请个大夫吧,她真的要不行了。”</p>
青嫂这才看向炕上,细眼一眯,待看清是贺兰,才迈着步子走到炕前,伸出两个指头把薄被全撩了开,贺兰身上醒目的红斑赫然映入眼帘。</p>
方才还只有颈侧,眼下已经爬上了下颌,大大,密密麻麻。</p>
青嫂见此症状,连忙倒退着跳开。</p>
“还请大夫?她有这个金贵身子看大夫吗?”</p>
着,细眼在慕意和贾晚音身上上下打量,怀疑道:“你们身上不会都挂了脏吧?”</p>
“真是晦气,一个两个都烂肉生疮,白吃我的粮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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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青嫂扭身直接出了门去,任凭慕意如何恳请,一个眼风都没留下。</p>
慕意跪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弟妹真就,真就没救了吗?</p>
虽然大家存了心思不假,可到底还没到那一步,心里总是存了点希望,万一呢。</p>
慕老夫人坐在炕沿,仔仔细细检查了贺兰身上骇人的红斑,确然不像是普通的疹子。</p>
“意儿,孙媳妇还同你了什么话吗?”</p>
还了什么?</p>
弟妹和她了什么吗?</p>
慕意蓦地想到了什么,两眼霎时有了光,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p>
*</p>
四十几里外的采石场。</p>
“你!叫的就是你,有人来看你了。”</p>
慕阳双一松,卸下背上的石头,几步绕过碎石坡,跟在管事的身后往外走。</p>
石场外站了三个人,兜帽罩头,一身破旧,风尘仆仆。</p>
“就半炷香,快着点。”</p>
“多谢官爷。”</p>
待管事走远,慕阳接过冬白递过来的布包,掀开一看,十几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p>
他顺拿了一个叼在嘴里,“查到刺客了吗?”</p>
冬白摇头,“对方极心,出了莲城后就消失无踪,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属下无能。”</p>
慕阳默默啃着里的馒头,又问:“劫走大皇子的人呢?有线索吗?”</p>
冬炉亦摇头,“那人仗着武功高,戏耍了兄弟们一通,在飞龙山附近就没了踪影,兄弟们把整座山都翻了个遍,还剿了一窝山匪,就是没找到任何那人的线索。”</p>
慕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就是一无所获?”</p>
不待对面的人请罪,慕阳从包袱里拿了几个馒头出来,剩下的扔回冬白怀里。</p>
“母亲和阿姐她们应该都在女役所,你们去照应一下。”</p>
“先在城内安顿下来。”</p>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颔首称是。</p>
慕阳转身就要回石场,默了默,脚步又转了回来。</p>
“可有承恩伯府的什么消息?”</p>
承恩伯府?</p>
冬炉诧异地看了主子一眼,这些勋贵的消息,主子不是向来不关心吗?</p>
“属下离京时确有听,承恩伯夫人病重,陛下特旨,允其入皇元寺养病。”</p>
“还有,是承恩伯府大姐,入了四皇子府。”</p>
什么?</p>
慕阳掀起眼皮,缓声道:“大姐?”</p>
冬炉不明所以,老实道:“正是。”</p>
他先入为主,这么久以来竟以为她既嫁给他,那她就是与他有婚约的贺雪,也不曾问过旁人。</p>
慕阳回了石场,在一处石坡后抓到了吭哧吭哧凿石头的春木。</p>
开口便问:“少夫人是谁家的姑娘?”</p>
春木被主子问得一愣,讷讷道:</p>
“咱、咱们家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