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泪珠“别怕,有我在。”</p>
“姑娘,你看我怎样?”</p>
总归都是要嫁人,而且眼前人面如冠玉,总比嫁给那阴鸷的御史大夫强,倒也还算不错。虽然之前与宋徽并未太多交集,但每年在表哥三皇子的生辰上,也总是能碰个面,句话,凭心而论,宋徽也算得上人中翘楚。</p>
杨芸点了点头,眼眉上扬,纤一指:“就你了。”完全没有常规闺房内女子的矫揉造作,很是自然,倒像是她在选夫。</p>
杨首辅暗叫不好,中了程彻的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怎么能想不到呢,面露难色,这子是有宰相之才,不能当婿必要除之,否则后患无穷。</p>
但毕竟是皇子发话,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应下,否则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谁家的门户能高过皇家。</p>
一场风波方才停下,最亏的竟是杨首辅,赔了女儿又折了自己。</p>
但这一行人毕竟首次到府上,面子上的文章还得过得去,杨首辅便留了四人吃了个便饭。</p>
这一顿饭,四人吃得津津有味,左一句道贺,右一句恭喜,唯有杨首辅面色铁青,不发一言。</p>
因皇子娶妃关乎到天家颜面,各中细节还得跟皇上禀告后再敲定商议,四人吃过午膳后就不多做久留,往府门走去。</p>
“沈清。”</p>
宋屿在廊下唤了一声,沈清和程彻双双回头,蹙着眉等着他的下文。</p>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找个地方聊聊吧。”</p>
沈清一想到此人安插了道炎,在她身边监听了三年的事,她便不寒而栗,实在不想应付他,还未开口,就被程彻发觉她脸上的倦意,接过话来:“来日方长,今天沈状元应是累了,还望二皇子体谅。”语气不容置喙,很是冷峻。</p>
话毕,程彻牵过沈清的便大刀阔斧往前走去。</p>
风清日朗,廊下紫藤萝漫撒,程彻倾身低吟:“别怕,有我在。”</p>
沈清被程彻牵引着往前走,他的因为惯常用剑,掌心处有厚厚的茧,但却给人切切实实的安全感,暖意四散,猝不及防的怦然心动,难以自拔的白日做梦。</p>
那就让她再多做会梦吧。</p>
她看着他侧脸,线条分明,如刀刻般尖锐,如他的性子,尖锐到能替她挡去她所有不愿意的事情。</p>
即便她这一生注定困锢在这方城之中,但只要有他在,也会有一片天地供她休憩,外面荆棘盘生,她却可以在他的庇佑下享自由。</p>
府外早已备好了马车,程彻吹了个口哨,金顺瞬间跃到眼前。</p>
“大人。”金顺拱垂眸,看到那袍袖底下交织的,目光一滞,他家的大人,如此根正苗红,丰神俊毅的大人,竟被眼前孱弱的子扳弯了?</p>
沈清被金顺的目光怵得面红耳热,将渐渐抽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恐怕有损他的声誉。</p>
程彻用余光扫了沈清一眼,她虽挺拔站于身侧,但红晕已从脖颈爬到了耳梢,程彻向上牵了牵唇角,这人谎的时候满脸清冷,从不脸红,但只要稍触肌肤就会一阵娇羞,面颊如同被拍了腮红的棉花,软儒粉嫩,让人,想要戳戳。</p>
程彻见金顺一直盯着沈清,身影往前一挡,目光带着警告,道:“你来当马夫。”</p>
金顺道是,心里悱恻道他家的大人竟如此护短,看来是完了,要彻底栽在这子里了。</p>
难怪那时就他是预备校尉,恐是早有预谋。现在真进了御史府,他这真正的校尉,却成了马夫。天有不公啊!但谁道这子长得如此一副好皮囊看久了,好像和自家大人,还挺登对。</p>
沈清见程彻将杨府备好的马夫换成了金顺,必是有话问她,但怕自己自作多情,便多问了句:“大人这是有话要与我?”</p>
程彻先上了马车,向沈清伸出了如葱白的指,浅笑道:“我们状元郎就是聪明啊。”语气是止不住的骄傲,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p>
金顺只能擡头看看天,看看地,刚刚飞过去的麻雀,跟它打声招呼。</p>
辘辘的车轮碾过颠簸不平的石板路,但马车内铺着上等柔软的绒毯,倒也察觉不到任何震动。</p>
程彻问道:“刚刚被杨姑娘欺负了?”</p>
沈清怔了一下,应是红着眼睛回到正堂被他看出来了。她摇了摇头,将梨花石头从袖中掏出,道:“这是我哥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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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彻微诧,谨慎为上,他撩帘对着金顺道:“往郊外去。”</p>
尔后问道沈清:“这是杨姑娘给你的?他们见过面?”</p>
沈清便将杨芸所的都告诉给了程彻,马车内一片静谧。</p>
“我们来捋一下思路,”程彻细细分析道,“沈影在去清晏坊那晚中了箭,两天后出现在了杨府,又隔了两天给你寄了信,他宁愿写遗书却不请大夫,也不报官,定是发现了极大的秘密,这秘密和杨首辅有关。他在清晏坊那晚会不会也去了杨府?那批乌尾,是不是在杨府内?”</p>
沈清摇了摇头:“尚且未知,但我想不明白哥哥是怎么进的杨府呢?他进的去,为何出不来,需要杨姑娘帮忙办成厮役才能出府?”</p>
程彻沉吟片刻,道:“会不会不是他出不来,而是无意撞见了杨姑娘,怕被暴露,所以才找借口让她带着离开。”</p>
沈清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问道:“既如此的话,那哥哥又是从何处进的杨府?我看这杨府四周都有侍卫把,戒备森严,他无缚鸡之力,不会轻功,是怎么进去的呢?进杨府又是所谓何事,处处都是疑点。”</p>
程彻拂了拂衣袖:“按以你哥哥一个举人的身份,应是攀附不了杨府此等高门大户,但他前往又是所谓何事。看来这杨府很是古怪,我会暗中调查府周围是否有暗门之类的。”</p>
本是哥哥中毒箭一事,但现下看来却没那么简单,从最开始的太医院乌尾丢失,到清晏坊诗会,再到眼下牵连出的杨府,像一张蜘,越吐越大,他们像是上的蚊蝇,被丝勾住了脚,想往前,却无法动弹。</p>
冰山露了个角,却又升起迷雾,重重遮了眼。</p>
室内一时无话,但在驾马的金顺却听得惊心动魄,这里面坐着的不是沈影,真正的沈影死了,那坐着的是谁啊?她一直以哥哥相称沈影,但他明明查过沈家户籍,沈影根本没有什么妹妹啊。</p>
金顺回头偷偷觑了眼帐帘,风吹起一角,露出沈清白皙的面庞,但在金顺眼里却是毫无血色,这在他心底咯噔一下。</p>
一不留神,马车撞到了道边的树,车内一阵摇摆,一个踉跄,沈清往前一扑,程彻赶紧双向前接,两人撞的满怀,灼热心声游走,点燃车内温度。</p>
沈清赶紧坐好,程彻冲外喝道:“再是不用心驾车,心把你的眼珠子剜下来。”</p>
金顺怯怯地道了声是,暗道完了完了,他家大人也被好看的这妖精附了身,要吃人了,看来回去得去求一些驱邪斩妖的符咒才行。</p>
只听那要吃人的御史大夫对妖精,柔声道:“可是有撞疼?”</p>
沈清皱着眉头摇了摇头t,道:“无碍。”但下意识地扭了扭左皓腕,似是抻到筋了。</p>
程彻看在眼里,擡起她的左,将袖口绾到肘关节处,皓腕有些发乌,因沈清的肌肤很是白净,这乌青就显得触目惊心,应是扑过来的时候撞到案了。</p>
他从怀中掏出青瓷瓶,正是沈清赠送的膏药,指腹点点,轻柔地涂抹。</p>
眼眸低垂,鸦羽般的睫毛像落了一层的星辉,沈清问道:“大人一直随身携带这膏药么?”</p>
程彻的注意力都在伤口处,头也没擡,唔了声,“上朝的时候会放在府内,平时会带在身上。”</p>
沈清感受着来自指腹的温柔,她想起了每年夏天,哥哥总会来潞州住几天,和她们一起上山采草药。哥哥总她如此娇气,被藤蔓稍微一碰就会红肿。嘴上虽骂骂咧咧,但上的动作也是如此轻柔,心翼翼地为她擦拭伤口。</p>
眼眶发酸,“啪嗒”眼泪如珍珠般落下,滴在腕上。</p>
程彻一愣,擡眼,黑眸如漆,道:“沈影的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你别担心。”他以为她是在忧心自己哥哥真相这回事。</p>
沈清在杨府没哭完的眼泪,因程彻这一句你别担心而决了堤,失声痛哭。</p>
“子由,我没哥哥了,我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p>
程彻跪地,轻轻揽过她,顺着她的后背,温声低语道:“想哭就哭吧。”</p>
他十五岁丧母时,也经历过如此悲恸,世上最爱自己的人走了,这般孤苦无依的滋味,他有过。</p>
只有孤痛才能疗愈孤痛。</p>
“别怕,有我在,想哭就哭吧。”</p>
程彻爱怜地拍着她,肩下的衣衫已被泪潸浸了个透。过了许久,感到沈清不再抽噎,他缓缓起身,将沈清横抱了过来,才发现她竟哭得睡着了。</p>
眼睫还挂着珠泪,像清晨的露滴,程彻俯身,轻轻地吻去了那泪珠,长睫轻颤,如滚落了露珠的叶尖,四周静寂,唯有车轮碾碾的滚动声,从一滩水中压过去,惊起层层涟漪。</p>
柔光慢驻,听马车内的人呢喃:“别怕,有我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