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眉画唇“这弦怎么断了？”</p>
“出入令呢？”假山的侍卫见暗门被打开,拦腰喝道。</p>
沈清将那块之前在山羊胡身上搜来的升字令牌递过去。</p>
侍卫接过，扫了沈清两眼，见她身着红色甲胄,比他们墨色盔甲的制服规格要高,但腰牌的升字表明这是三皇子的人,且能从暗室出来,表明此人极受三殿下的重视,规制和他们不同也是情理之中。</p>
“是公子派你过来的？”</p>
沈清垂眸点点头。</p>
“杨大人现在正在前厅会客,你还是去老地方候着吧。”着便还给她了腰牌。</p>
沈清颌首,往假山外走，虽然她不知道那老地方为何处，但总算从暗室逃出来了,还好她智,将御座边上的盔甲穿在身上，虽是大了点,也算蒙混过关了。</p>
不过这杨首辅实在有够贼，这二十多坛咸菜只有一坛不是真的,那底下是通往暗室的入口,她和程彻上回就差一点发现了。</p>
密室里少了副甲胄,应很快会被里面巡逻的侍卫发现,她得赶紧见到程彻才行。</p>
但她感到背后有几道目光一直注视着她，脊背发寒，她挺直腰背，眼前就是花园,有两条岔道，一条前往前厅，另一条不知前往何处,现在肯定不能当着这些侍卫的面往前厅走，怕走错一步，被逮回去就是须臾之间的事。</p>
沈清只能昂首阔步往另一条岔道走去，自我安慰道，不急这一时，都走出来了，还怕见不到么。</p>
待走出了岔口，假山后的目光消失了，应是觉得她去了老地方。但今日的杨府在各处都加强了守卫，沈清这身红走到哪都被人紧盯，她也不敢妄来。</p>
越走越往里，侍卫渐渐稀少，直到在一个廊下见四下无人，沈清赶紧将盔甲脱下，丢在花草丛里。</p>
正一身轻快之时，就听到疾步跑来的声音：“可看到穿红褐盔甲的贼子？”</p>
糟了，是那名假山的侍卫！</p>
沈清赶紧往内跑去，后头脚步声阵阵，她也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她也不敢停下。追赶不断，她见前面的院内有个草垛子，趁丫鬟厮不注意便躲了进去，但坐定后，察觉味t道很是浓郁，捎扒开往边上一看，这竟是个猪圈！</p>
难怪都没人察觉。</p>
侍卫们跨步进来，沈清捂着鼻子听那假山侍卫问道：“可曾看到一穿红色盔甲的人跑进来？”</p>
添火嬷嬷上前道：“我们这伙房哪有人进来，四皇子提前下聘，今天便要设晚宴，打得我们措不及，官爷们莫要添乱了。”</p>
又有一侍卫疾跑过来：“大人，刚刚在廊下的花草中发现这身甲胄。”</p>
“何处？”</p>
“添兰苑。”</p>
“走！”</p>
一阵摩擦甲片的声音离去，沈清总算长舒了口气。</p>
等寻到好时，她就出去。</p>
可这好时竟一等就是一天。从她在这草垛子里坐定后，先是有人来选猪宰杀，她听得那一声猪的惨叫也是心颤了下，若是被面具男抓到，起刀落，恐怕她的下场比这只猪还惨。</p>
后是宫内的御膳房的御厨前来，伙房内来来往往都是身着藏青宫服的人，毕竟是四皇子的纳期，自是要由宫内的人来操办。</p>
但这些人往来之间除了聊今日晚宴事宜，还起了昨日清晏坊库房走水一事。</p>
那状元郎被烧的全身无完好之处，连胳膊都掉下来了，今日沈府已开始安置灵堂了，真够惨的。</p>
众人口中的状元郎倒是没被大火折磨的面目全非，而是被这猪屁味熏的头昏脑胀。幸好草垛足够严实，她捂着鼻子全身瘫软半躺在里面，也无人发现。</p>
晓翠和吴管家应是很伤心吧，沈清也很是心痛，她怕这两人把状元府的那几块赏银都折了进去，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丧礼千万别大操大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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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色昏暗，华灯初上，礼炮齐响，膳房内也忙得差不多了，但这后院只听得炮响，却瞧不见这礼花的绚烂，剩下些厮役奴耐不住性子，跑到前面的花园后头看烟花去了。</p>
沈清趁，赶紧从猪圈出来。现在正是万物松懈的时候，回廊上的提灯厮皆不在了，沈清疾步穿过几处花木相映的园门，猫着身子绕过穿廊，已然能听到前院的欢声笑语传来。</p>
只要能没有阻拦冲到前院，告知子由这假山下的暗室，杨首辅和三皇子的阴谋就能大白于天下。</p>
前院里三层外三层必有重卫把，恐怕她没到眼前，就被拖下去了，若是借口自己是今日来参加晚宴的贵客，一时迷了路，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支离破碎的衣衫，一身难闻的怪味，实在看不出贵在哪里。</p>
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清赶紧四下环顾，见无处躲藏，身后有一间房，房内一灯如豆，却无人影，她疾步推门而至，入目处有一张酸枝木红桌，桌上燃着灯，里侧有屏风，万千思绪只在一瞬，沈清快速地挪到屏风后，置于窗下，她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外侧动静一清二楚。</p>
只看得一名头插珠钗的女子急冲冲地走在前，对着边上的丫鬟怒气道：“这琴姬不是清晏坊送来的么？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马上就要她上场了，这个时刻还不去前厅候着，误了时辰扰了看官们的雅兴。”</p>
丫鬟道：“樱姐别动怒，我们先去看看发生何事，琴姬没准还在打扮，想在宴会上好好展现呢。”</p>
这丫头倒是会安慰人。</p>
沈清看着这两人拐弯，走下台阶，直往自己的房间走来。她环顾身边，放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桶，边上放有一套荷叶袖花边袖衫罗裙，她往桶侧挪了挪，却大惊，木桶内有长发浮于水面，她们口中的歌姬不知何故，死在这桶内了。</p>
外室房门即将被推开，决不能让她们发现这里有两个人，沈清赶紧跳入木桶内，将死尸置于桶底，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拆掉玉冠，青丝垂落，背于屏风。</p>
这脚底的头发缠着沈清的脚趾，带来的黏腻感令沈清想吐，她不得不强压住恶心，装作若无其事地在沐浴。</p>
那两名女子听到水声，往屏风内瞅了一眼，女子香肩美背尽收眼底，放宽了心，就停住了脚步，没再往前。</p>
丫鬟口中的樱姐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李姑娘如若已净身好，请尽快前往庭院吧，虽您是第一次上我们府上演奏，但众人对您的织梦早有耳闻，已有好几户世家公子问奴婢，您何时出场呢，待乐司的半壶纱之后便是您上台登场了，湖中大鼓已准备好，您尽快，奴婢让翠萍在门外候着。”</p>
这桶内的竟是李诺！</p>
沈清掩下心中惊愕，点头“唔”了一声，两人方才退下至门处。</p>
她从水桶内跳出，将桶内人的面孔朝上，果然是李诺，无外伤，口鼻可见覃状泡沫，应是溺亡不久，有油布漂浮，她拾起，将油布打开一看，竟是她当时写给李慈的信，</p>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锦书难托，就此错过。</p>
李诺竟是在此自尽了！</p>
沈清看着那行字，想她那时帮她逃脱，若没有她的提醒，恐怕她早被面具男抓走了。</p>
她将李诺从桶内拖出，放置在床上，替她盖好被衾，希望她上路后没那么冷，下辈子能投胎个好人家吧。</p>
现在是骑虎难下，听刚刚的樱姐的意思是她演奏是在湖中，那和贵客们定是有一段距离，如何能让程彻看到呢。</p>
也是，清晏坊的妓子在这些达官显贵的面前是上不得台面的，能来宴上弹奏一曲，已是高看了，自是将弹奏场所避得远远的。</p>
更何况她虽是会弹琵琶，但定比不上李诺的琴声悠扬，那三皇子必在宴上，暗道与清晏坊相连，他肯定将这首织梦听过多次了，一听第一个音便知道不是李诺，若是就此打草惊蛇，她还没见上程彻也许就会被灭口，得想个办法。</p>
沈清沉吟片刻，心生一计。</p>
既然要演，她就好好演。</p>
沈清用桶内的水净了身体，红色瓶内还残有点药水，她抹于脖颈处，假喉结被卸下。水中掺了茉莉花香，也将她一身的异味洗了去。</p>
换上翡翠烟罗裙，披上细纹罗纱，她盘了个双环望仙髻，描眉画唇，点画钿，裁了那云丝披风做了面纱，遮于鼻下，许久不穿女装，竟觉镜中的人陌生了，希望能被程彻认出来。</p>
她将换下的衣物放于床底，把程彻赐予她的白脂玉佩坠于腰侧，此乃信物，最好是能让子由多看看她，注意到她。</p>
她握琵笆，缓擡莲步，灭了灯，打开房门。边上的丫鬟闻得馨香袭来，擡眼，顿觉明艳，不免多看了几眼。沈清看过来，蒙着面纱，眼眉上挑，更显娇柔，丫鬟慌忙低下头：“姑娘真是风华绝代，琵笆由奴拿着吧。”</p>
谁能想到如此绝世佳人前一刻还在猪圈呆着呢，沈清浅浅一笑，将中琵笆递给她。</p>
丫鬟面色一惊，道：“这弦怎么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