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不明绕开女子，独善其身，谨防娶</p>
杨芸还没细看,只感觉这女子的轮廓和沈清很是相似之时，就感觉身边一阵风从马车中穿出，风中还留下一句话：“你们两口好好聊聊,我就不多加打扰了。”</p>
沈清头也不回地往淳亲王府内大步走去,站在马车边的晓云,脚撵着跟了上来。</p>
宋徽撩起车帘,冲府门口的詹管事朗声道：“带沈娘去兰昕院。”</p>
沈清回头,便看到宋徽伸出欣长的,将满是怒气的杨芸一把拉上了车。</p>
出于好奇,她立在府门口看了一下马车的动静，本来以为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到来，马车很安静,但太过安静反而引人遐思。</p>
她笑了笑,又是对苦命鸳鸯了，两党相争,真情是最会被辜负的，能守一时便是一时了。</p>
沈清轻摇了摇头,随着詹管事进入了兰昕院,这原是程彻之前呆过的院子,位于整个王府的西侧,宋徽住在东厢，一个宅子，西厢所住之人的地位仅低于主人，足以见得宋徽对程彻的重视。</p>
晓云点绒燃了灯烛,沈清四下一看，寝屋的布局和郊外的私宅内一模一样，山水画屏风,一案一几，可真是恋旧的人，不过私宅多了副妆奁，她在换完衣坐在铜镜前梳妆才发现的。</p>
当时打开漆器套奁时，她着实诧异了一番，胭脂，眉黛，画钿，细粉、口脂等一应俱全，后来听晓云：“这些都是大人一样一样备齐的呢，这胭脂还费了丝巧劲，夫人醒后想去哪里玩都可以带着。”</p>
她都无法想象连女子面上画桃花的作用都不知的一人，是如何将这些上妆的东西一一了解清楚的。</p>
那胭脂是“绵燕支”，并不是当下时兴的“金花燕支”，但绵胭脂以丝绵卷成圆条浸染红蓝花汁而成，更方便随身携带。</p>
沈清坐下，看向屋外兵器架，心中有了牵挂，看到一处便能想到他做得事。</p>
那私宅的厢房院前也有这样的一排兵器架，程彻身不凡，应是每天都会练功。架子后面种着的便是紫薇，想是那时她在马车上和程彻，可以种些应季的植物，这样府内四季都可以看个景。</p>
有人能将她的这些心思完全放在心上，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被人惦记，满心欢喜。</p>
半晌，宋徽踏步进来，见沈清坐在桌边发呆，道：“不必担心，子由自身武力高强，且定会带着侍卫们下水，这样多人作证，那宋承的罪行跑不了。”</p>
沈清点点头，可她心里还是有些落空，道：“如果我能去当面指出那些丧天害理的事就好了，这样子由他们也不用下探湖底了。”</p>
宋徽道：“可你别冲动，现在是沈家阿妹，地道密室所有事只能佯装不知，我这好不容易才从杨千金那洗脱你的嫌疑。”</p>
沈清心里明白，自己现在断不能出头指认，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不经意间擡眸，看到他嘴角残留嫣红的唇脂，笑道：“四皇子以身诱敌，确实实属不易。”</p>
宋徽一愣，看沈清指了指唇边，他才反应过来，丢下一句：“你早早休息。”便落荒而逃。</p>
晓云端着铜盆从廊下走来，满脸疑惑：“夫人，这四皇子怎么这么慌张？”</p>
沈清偷乐道：“做坏事被抓包了呗。”</p>
晓云不解两人打什么哑语，但眼里满是佩服：“夫人是我见过胆色才学最厉害的热人，今天下午一下子来了多官老爷，我都吓得直发抖，夫人却能谈笑风生，将那群人逼退得一哄而散，真真是女中豪杰。”她也不知道夫人和那三皇子得是什么，但她就是相信夫人得都对。</p>
沈清刮了刮她的鼻子，浅笑道：“就你嘴甜。”</p>
夜深了，沈清还没有睡意，她看向书架，随拾起一本书，上面满是程彻少年时做得笔记，也能看到他写在一旁的见解，或有趣，或愤慨，或激昂，或消沉，沈清看得津津有味。</p>
晓云给她披了件薄氅，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您这大病初愈，正是需要养着的时候，大人知道您不爱惜身体，会心疼的，上床歇息吧。”</p>
沈清看着书，正乐不思蜀，眼也不擡道：“没事，我躺得够久的了，一宿不睡还吃得消，我就在这里等着大人吧。”</p>
晓云见执拗不过她，无奈地拨了拨掌灯，好让屋内的光亮些，不至于伤了眼睛。</p>
万籁无声，偶间或蛙声叠叠，室内只有沈清指尖的翻书声，她看到一处停了停，忍不住咯咯得笑出声。</p>
这是本后汉书，此页记载着一件夫妻间的事，是那周泽在担任太常卿的时候，主管礼乐祭祀方面的活动，需要一年到头一年到头长时间斋戒，不喝酒不吃荤，不与妻子同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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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有一次他犯病在斋宫中休息，妻子去看望他，但却好心当成驴肝肺，周泽却认为她犯了斋禁，送她入狱去谢罪。</p>
结果被一众人弹劾，是太常过于冷酷无情，风评直线下降。</p>
沈清看年少的程彻在边上用簪花楷备注：绕开女子，独善其身，谨防娶妻，过于麻烦。</p>
她不由得笑起来，这人从她醒来后就追着她道夫人长夫人短，还听晓云天天从不间断地按摩e位，也没见他远远避开啊。</p>
打更的梆声传来：“天干物燥，心火烛。”</p>
她细听，已是四更天了，往窗外望去，还不见亮光，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走到院内，乌云遮日，厚重得压在人心头上，喘不上气来。</p>
东厢那边已有各处忙碌的声响，趴在桌上睡着的晓云被惊动，起身一看，发现夫人正在院中，赶紧跑了出去，站在沈清身边，道：“这是要服侍四皇子上朝了吧。”</p>
沈清点点头，轻叹了口气：“这天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子由倒现在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如何了。”t</p>
晓云虽不知大人所办何事，但能撇下夫人，一晚上未归，定是极为重要的事，便宽慰道：“夫人莫紧张，卯时快到了，大人指不定办完事先去上朝，再往这里来了。您何不趁这空当，先去憩一会？到时神清气爽站在大人面前，大人也高兴。”</p>
沈清被劝得心头一动，但爬上床后，虽是身体疲乏得很，老觉得空落落的，如烙饼般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老想着程彻的事。</p>
没法子，她强撑着起身，简单梳洗了一番，点了点胭脂，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些，缓步挪到府门，坐于耳房内，这样程彻一回来，她便可以看到了。</p>
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从屋檐的勾脊中落于窗前。</p>
沈清时不时地往外看去，雨帘处有一人带着蓑帽，披着蓑衣疾步往大门走来。沈清唇角含笑，刚要站起，听到他和詹管事的交谈：“管家，四皇子是否在府上？”</p>
这声音许久未听到了，沈清往外看去，那男子脱下蓑帽，正是道炎。</p>
沈清又定了定神坐下了，他来做什么？</p>
管家道：“王爷上朝去了还未回，敢问少侠有何事？老奴等王爷回来替您传达。”</p>
道炎很是急迫：“管家可托人前去宫中传话，和王爷一声，程大人出事了！”</p>
沈清“蹭”得站起来，推开耳房的门，大步来到他眼前，冷声道：“你谁出事了？”但话中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p>
道炎见到来者，先是一愣，然后双膝噗通跪地，他在潞州看了三年姐的打扮，自是认出来了。</p>
雨水从他蓑衣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声泪俱下道：“姐。”</p>
一夜未睡，沈清眼底布满血丝，喝道：“我问你，谁出事了？”</p>
道炎擡头，哽咽道：“入梦阁的湖被炸了，湖中一片血色。”</p>
沈清向后踉跄了几步，不，不会的，那人在她醒后便会回来的，会完好无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的，那血定不是他的。</p>
她沉下心，问道：“湖中的尸体可曾捞起，你又是如何到的入梦阁？”</p>
原来道炎这些日子一直在郊外的二皇子宋屿的暗桩呆着，今晨的寅时一刻，他在桩内听到一声巨响，便巡声找去，正是入梦阁，阁外围满了官兵，兵甲上写着“御史”二字。</p>
他刚好也想问问沈清的下落，便让侍卫通知里面的金顺，把他带了进去。</p>
整片大湖已满是血水，金顺一面派人抽着水，一面派人下水探查，知道炎身敏捷，也允他一起参与了搜救。湖底已是一片残骸，到处都是被炸毁的砖块和尸身，胳膊在这儿，腿在那儿，头首分离，面目全非，惨不忍睹。</p>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鞋，泣不成声道：“我在湖的角落发现了这靴，应是程大人的。”</p>
沈清从他中接过靴履，上面有着紫绯色滚边滚条，是三品以上的官靴，在那入梦阁里，能穿如此品阶官靴的，也只有程彻一人。</p>
她眼眶泛红，因一夜未睡，眼下泛着些青，唇色发白，发上的步摇随着她的震惊而来回晃动：“我不信！我不信！一只靴能明什么！晓云，备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