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猪吃老虎“看太久了,伤眼。”</p>
沈清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音,混着浓浓的血腥味呼啸而来。</p>
她睁不开眼睛,只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割裂,抽离与窒息铺面而来。</p>
她在微光中看到哥哥伸过来,浅笑道:“阿清过来,你做得很好。”</p>
她也好想伸出回应哥哥,但好像被一团温热束缚住,动弹不得。耳边也有人在唤着:阿清,阿清。</p>
哥哥依然在眼前微笑等着她,但耳边的那肝肠寸断的声声阿清,听得她的心在凌迟。</p>
好不容易抽出的在握着哥哥的那一刻,却被哥哥推了回去:“记得请我喝梨花白。”</p>
哥哥的声音越来越远,被放大的是耳边的呼叫。</p>
她缓缓睁开眼,转着脑袋,双眼通红,哑声道:“省点力气,心把伤口崩了。”</p>
程彻擡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模样早已不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御史大夫了。</p>
沈清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p>
程彻捏了捏她的,佯装不悦道:“你还敢笑?”她都不知道他有多绝望,当太医们摇着头着没办法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煎熬。</p>
像他这般从不信怪力乱神的人,却听信了戏文中的叫魂,在这七天内一次次歇斯底里地叫着,纵使他明明感觉她的气息在变弱,他还是没有停下来。</p>
唯一差点要放弃的时候,就是刚刚。</p>
她的垂落下来。</p>
他怎么握都握不紧,那么热的盛夏,她的双却和冰窖一样。</p>
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真把她喊醒了。</p>
她擡摸着他的侧脸,着再平常不过的话:“子由,你这胡子长得好快。”又该修理了。</p>
却得他泪如雨下。</p>
沈清用指腹抹去了他的泪水,还想开口问宋承的事,却听到有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在靠近,她擡眼,是穿着丧服的宋屿。</p>
什么都明白了。</p>
那金戈铁马的声音是二皇子宋屿。</p>
“子由,太医沈清过不了今晚,你”话还未完,就见一双黝黑的杏眼正盯着他看。</p>
宋屿怔愣在地:“醒了?醒了!”</p>
尔后一把推开程彻,抱住沈清:“我看你在这汴京太危险了,我得带你会顾城。”</p>
程彻撇开宋屿,又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冷声道:“不牢二皇子惦记,我能照顾好阿清。”</p>
宋屿插着腰道:“你能照顾好?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的脑袋早就被宋承斩下了。”</p>
原来程彻去接沈清的时候,宋承举起身边的刀就往他砍去,程彻怎会没感受到那挥下来的刀风呢?但那时他看沈清满脸是血,早已是万念俱灰。</p>
死,有什么可怕的呢?</p>
宋屿踏着马一箭刺中宋承的胳膊,上的刀掉落在地。</p>
沈清咳咳了两声,接过程彻递过来的水,问道宋屿:“你为何会出现在汴京?”</p>
宋屿闭了闭眼,有行泪从t他的眼尾流出:“三月前,父皇托狼牙司秘密给我送了封信”</p>
三月前?正是三皇子面具揭开之时。</p>
原来永靖帝早就调查清楚,这宋承并非他所出,不过念他痴傻无害,也就养在身边。</p>
但这根刺却一直盘桓在他的心上,淑妃虽是百般得宠,却是难有子嗣,就是他对付这根刺的办法。</p>
如果三皇子装一辈子,他也就熟视无睹了,但宋承太着急了。</p>
永靖帝便在他恢复明智的第二日,给宋屿飞了封指令:赐宋屿为太子,灭宋承。</p>
宋屿拿着滚烫的信,他此番回来只是想退了太子之位,哪知赶上了如此谋权篡位的大戏。</p>
“别这么看着我,我把王位让给了宋徽,没兴趣。”宋屿将发带甩到脑后,着很是轻松,别人那么争先恐后相夺的帝王之位,到他这倒想是让了个苹果那般轻巧。</p>
</p>
不过沈清想了想,宋屿向来是洒脱的,从不遮遮掩掩自己的喜好,他喜欢沈清,便派了道炎在她身边保护,知道她介意后,主动道歉,他活得如此坦坦荡荡。</p>
这次若是没有他的出现,她和程彻都将成为夺位的牺牲品,不仅是他们,未来的黎民百姓更是会惨遭暗无天日的日子。</p>
她双目神烁,道:“宋屿,谢谢你。”</p>
宋屿点点头,很是受用:“嗯,不是松吕就好。”</p>
两人都笑了起来,倒是程彻撇了撇嘴,拿遮挡住沈清的眼睛,吃味道:“看太久了,伤眼。”</p>
醋意四散,沈清握住程彻指节分明的掌,笑脸盈盈,眸底是看他人没有的温柔,道:“那我看你。”</p>
</p>
刑部大牢内。</p>
这是唯一盛夏的猛烈也赶不走的阴暗潮湿,银灰的光亮透过铁窗照向老鼠的洞e。</p>
宋承看着宋徽,狞笑道:“四弟,别来无恙啊,三哥还是没能斗过你啊。”</p>
宋徽浅笑道:“三哥自己心怀不轨,怎么还要将我拉进去。”</p>
宋承两眼冒着寒光,道:“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模样,能骗过宋屿和程彻,在我眼前就别装了。”</p>
宋徽卡着他的下巴道:“三哥这话,弟弟可真是听不懂了。”</p>
宋承扭头,甩过他的,道:“七岁那年,我和你在玩捉迷藏,你明明是有意将我引进那间屋的。”</p>
如果他当初没踏入那间房,他就看不到汾阳郡王和母妃的颠龙倒凤,他就听不到母妃的呻吟,这么多年,他讨厌脸上有痣的女子,皆是因为汾阳郡王的那一句:“我就爱舔你脸上的泪痣”,落入耳里,他握紧双拳落荒而逃。</p>
当晚发了高烧,他就趁装傻,装了有多少年,他就将那男子囚禁了了多少年。每到母妃生辰,他就在他面前一次次地上演着他当时和母妃所做的一切,然后再当着他的面,将那女子脸上的泪痣给剜去。</p>
只是今年狠了些,抓了六名女子来助兴。</p>
他最痛快的时候就是看汾阳郡王跪下来,低着头痛哭着自己错了的时候,可痛快后就是一阵阵落空。</p>
如果没踏入那间房,那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开始?他还是可以好好做父皇的儿子,做他的三皇子。</p>
可是,他听到那屋内传来的假装的鸦叫,他一听就是宋徽,满怀欣喜,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却踏进了万丈深渊。</p>
宋徽点点头:“不错,三哥一直以来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顺便再和你一点,父皇那边也是我透露的呢。”</p>
他在四位皇子中不是最敏的,不是最受宠的,年纪又是最的,但却是最渴望权利的,他从和静妃青灯古佛,蝉鸣打坐,他不愿蜗居在这样的天地里,他渴望名垂千史,只有皇上才能一呼百应,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p>
但想要登上皇位,谈何容易?</p>
宋承冷笑了两声:“在那场定亲宴上,你早就看出那台上跳舞的是沈清吧,却把戏做得如此足,宁愿牺牲沈清,也要借了我的灭了太子。我真是好奇,不知死心塌地的程大人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呢?”</p>
如果光他倒下,那有可能问题不一定在桃酿上,但沈清也一同倒下了,众人就会认定桃酿有毒,坐实太子要谋害足的罪证。</p>
宋徽抚掌,不否认也没承认,嘲讽道:“三哥这心思百转千回,四弟佩服。”</p>
宋承俯身向前,恶狠狠问道:“如果有朝一日,宋屿要这皇位呢?我看看你会不会杀了他。”</p>
宋徽浅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道:“三哥多虑了,我哥他没兴趣。”</p>
他想要的只有沈清。</p>
七日前,宋屿把皇位禅让出来时,无奈道:“本来想要用这位置跟你换个人,但现在恐怕用不上了,白给你了。”</p>
那般心痛的神情,宋徽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心也被狠狠扎疼,他哥给了他追求已久之物,如果可以,他也想回赠。</p>
宋承看着宋徽坐在那儿,脸上的嘴角是一直上扬的姿态,但笑意从未达眸底,他又天生的帝王香,不怒自威,不动声色地办着心狠辣的事。</p>
宋承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宋徽,你这面具带久了,可就摘不掉了。”</p>
宋徽牵了牵嘴角:“那就不摘了。”着起身道:“至于你程彻,只要我想,他就永远不会知道。”</p>
宋承愣了一愣,嗤笑了几声,真是可怜人,将面具要戴一辈子。他端起眼前的金釉白盏杯,一饮而尽。</p>
好与坏,是与非,对与错,皆是虚妄。</p>
只有那惊慌失措的老鼠,看这庞然大物轰然到底,听他喃喃道:“父亲,对不起。”</p>
宋徽走出地牢时,一片明媚,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用挡了挡,马上有人拿着黄罗伞遮过来,不远处太监匆匆跑来:“皇上,沈大人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