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迹“羞死了。”</p>
翌日,天光微亮，沈清听到身边的窸窸窣窣声，她努力擡了擡眼,眼皮却有千斤重般掀不开。</p>
都怪程彻,这人在白日绝对言而有信,褪去层层叠叠的衣衫,就完全成了出尔反尔的登徒子。</p>
每每轻柔地在她耳边着“再唤声子由,我就放过你”,待她如实做了,他却完全不履行诺言，一遍遍将她涌上浪尖，一浪盖过一浪,最后在她的威逼利诱下,他才好不容易放过她。</p>
疲乏地掀开了眼，她转头看去,程彻已穿戴整齐，含笑着看了过来,向她走近。</p>
和她气息奄奄截然不同的是,他倒是一派生龙活虎的模样。</p>
也真是奇怪,昨夜一晚上明明是他在动,她却累到腰酸背痛，哪哪都散了架。</p>
程彻坐在床畔，看她没精打采状，心疼道：“夫人,下次我绝对收敛，不会如这般莽撞了。”</p>
信了你的大头鬼</p>
经过昨晚，沈清已经深知男人的话,没必要在乎是不是谎言，反正都不要信就对了。</p>
她斜睨了他一眼，看到他的颈侧，瞬间涨红了脸。</p>
程彻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揶揄道：“夫人脑中又在遐思什么？”</p>
沈清咽了咽口水，心翼翼地道：“子由，你今天能不能不上朝啊？”</p>
程彻想岔了意思，调侃道：“夫人竟与我这般难舍难分。”看来房事果然能促进两人感情，能让向来办事不拖泥带水的阿清对他如此腻乎。</p>
沈清点了点程彻的脖颈处，脚趾蜷了起来，问道：“你，旁人问起来，是蚊子咬的，他们会信吗？”</p>
程彻一愣，走到铜镜处偏头照了照，失笑道：“也没有蚊子会围着咬一圈吧？”</p>
沈清的杏眼微瞪：“大蚊子呢？能躲过一夏天的蚊子肯定超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吧”</p>
但看到他确实太过显眼的吻痕，越越没底气，干脆捂住了眼睛不去看他，沈清想着连夜逃到通州应该是不错的活路。</p>
程彻将她的拿下，哑声道：“阿清应该也是很享受的吧。”不然怎么会在每一次欢好时，她就在他的脖侧留下印记，专属于她的。</p>
沈清闭着眼睛，面红过耳，嗫喏道：“羞死了。”</p>
程彻爱惨了她这副欲盖弥彰的娇羞，食髓知味竟是如此的难以自控，昨晚听到她迷乱的唤声，猩红了眼底，今早竟又被她如此轻易挑起。</p>
程彻用指腹摩挲着她柔滑的面颊，道：“今天恐怕不能不去，杨首辅被斩首，我得去看看。”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和宋徽商议。</p>
沈清睁开了眼睛，轻叹了一口气：“宋徽，其实也挺狠心的。”</p>
她是见过宋徽看向杨芸的眼神的，那里沉溺着温柔，但当杨芸跪在殿前，前额扣得细缦方砖上皆是血迹斑斑，请求宋徽能不能降低杨首辅处罚时，御前的大门在她昏倒前，始终未打开过。</p>
但同时又震慑了上下朝廷，凡是有通敌叛国的心思，新皇绝对是公正不阿，六亲不认，连皇后来情都不行。</p>
她又看向程彻的颈侧，这被朝野众臣看到，势必会被笑话。程彻道：“要不我拿膏药试试t？”</p>
沈清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膏药是万能的。”连这样的印迹都能抹了去？</p>
她勉强想起身，可腰酸得不行，用眼神嗔怪着程彻，后者被逗乐：“你想要什么，我替你拿。”</p>
沈清指了指衣柜，道：“你把那块青色方巾垫在白衣里挡挡。”</p>
程彻照做，转身给沈清检阅。</p>
沈清眼神一亮，很是满意，人长得俊朗穿什么都如此丰神俊逸，恐怕明日汴京又要刮起一股挡脖子风了。</p>
程彻在黎明快要破晓的时候，总算踏出了房门，走之前吻了吻沈清：“再多睡会，回来后给你带蜜汁梨球。”</p>
这吻的确比梨球还要甜呐，沈清在昏昏沉沉中想着。</p>
待她醒来时，窗外已是鸟鸣嘤嘤，艳阳高照，院外的木棉花在一夜间悄悄地开在墙角。</p>
晓翠闻声而入，拿来单衣为沈清穿上，昨夜虽备水了三回，但都是大人伺候着他们家主子，她也没看到昨晚的惨烈。这一见到沈清身上深浅不一的吻痕时，饶是面红耳赤了一番，随后又为主子忿忿不平：程大人看着人模狗样的，竟如此不懂怜香惜玉。</p>
沈清听到从不吐脏话的晓翠出这般话，也知道自己身上定满是印迹，她还是想维护一番程彻，宽慰道：“无碍，昨晚子由已经上过药了。”</p>
见她又要爆粗话，赶紧换了个话题，道：“晓翠，过几天我们去趟通州，这两天你和晓云准备准备行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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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心里惶恐，这一趟艰难险阻，她对通州地界完全不了解，在哪开设这女子书院都心里没谱，虽然程彻可以给通州书院的山长去封信，在书院里空出个院落，专门用来给女子上学。</p>
不过沈清思来想去，这毕竟男女有别，虽是不同院落，但还是在一个书院里，只要出了一个心术不正者，那她这个女子书院还没扬名就先被骂惨了。</p>
所以最好是找个它处开办书院。</p>
她又怕去了通州一无所获，那她当初的信誓旦旦要为女子正名的诺言，就会变成笑话。</p>
通州？晓翠便声嘀咕道：“道炎前几天刚去过通州。”</p>
沈清看过来，蹙了蹙眉，他去通州做甚？不过这样倒可以拉过来问问。但又转念一想，晓翠竟然知道他的行踪，这两人背着她不知联系了多少回。</p>
沈清调侃道：“看来我不在，还是有好处的。”</p>
晓翠斜睨了她一眼，嗔怪道：“那三个月里，我天天为你提心吊胆，去天慈寺为你祈福，碰到了程大人，这才遇上了一直暗中跟着程大人的道炎。”</p>
天慈寺？道炎跟着程彻定是想得知她的下落，但程彻去寺庙倒是让她心头一暖，她知子由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她想象不出来程彻跪在蒲团上，潜心拜佛的模样。</p>
那三个月，她昏迷不醒，他定是吓坏了吧。</p>
他他会一辈子对她好，她相信。</p>
沈清道：“把道炎叫来吧，我有些通州的事要问他。”</p>
很快，一身蓝靛轻衫进来就跪下了：“姐。”</p>
其实道炎也没什么错，当初他受命于二皇子，这能按他的指令行事，但沈清一直以来是将道炎当家人来看待，所以在得知他在监视她的一切时，才会如此生气。但事后想想，道炎从未害过她。</p>
沈清将他扶起，道：“事情过去了就翻篇了，我们都别介怀。”</p>
道炎喃喃道姐，他不敢相信她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他，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p>
沈清看向晓翠，后者递了个香帕上前，笑道：“呆子。”见他怔愣在地，就塞到他中：“夫人原谅你就是既往不咎了，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真不知羞。”</p>
沈清看这两人的相处，欣慰地点点头。</p>
她道：“我打断一下啊”</p>
晓翠柳眉倒竖地看了过来。</p>
沈清笑道：“不能被打断啊，好的，你们继续。”</p>
晓翠娇憨地捶了捶沈清，跑出外面。</p>
沈清还未开口，就听道炎道：“姐可是要去通州？”</p>
沈清诧异道：“你在路上听晓翠的？”</p>
道炎摇头，道：“是肃王告知我的。”</p>
原来在沈清醒后，宋屿就料到以沈清的执着，定会将女子科考提上日程，以他对自己弟弟的了解，预判到宋徽会让沈清建立女子书院一事，放眼疆土，唯有通州是最适合立足的。</p>
他就让道炎将通州的郊外的一处茶舍，给修葺了成了书院，且那不是普通的茶院，而是通州高等门第出入的场所，没有拜贴，再有钱的商贾都不能预订位子，内置桥流水，如同世外桃源，此番动土就动土，被改成了书院，通州人早已是云霓之望，就看书院招生的条件了。</p>
沈清叹了口气：“你家主子真是有心了。”</p>
这大大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她无以为报，只能用心办书院回赠。</p>
道炎道：“肃王在离开前就吩咐我们，姐救过他命，有任何吩咐，我们都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姐打算何时动身？”</p>
沈清沉吟片刻，道：“事不宜迟，就明日一早吧。”</p>
今晚她得和程彻好好道个别，这一去，恐怕就得四个月后见面了。</p>
但沈清从天黑等到天亮，也没有等到程彻，知他定是在宫中忙着政事，无法脱身，但她心里不免委屈，再怎么忙，托人捎个口信出来总是不耽误事的。</p>
她勉强握住笔，摇摇晃晃，点不像点，长撇成了短撇，忍着痛写下八字，笔画虚浮：已去通州，有缘再会。</p>
天光微亮，等程彻顶着乌青的眼睑，欢天喜地握着圣旨回来时，已是人去宅空。</p>
他跨步走入寝屋，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又心展开，反反复复，心也被搓揉撕裂，他本想恶狠狠地将纸条撕碎，但眼泪竟不争气地晕开了字墨，喃喃道—</p>
阿清又把我丢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