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死不救</p>
罗彬心里又是气，又想笑。</p>
前一刻，章立是无比笃定的不会进屋子，村民都是疯子，这一刻，就见死不救了？</p>
打脸来得如此突然？</p>
不过罗彬的注意力一样在窗户上，在那条水泥路上。</p>
邪祟的速度不快，它们还没有追回来。</p>
心情像是过山车，这一下峰回路转，可随之又高高悬起。</p>
老孔和罗酆挡在了门口，罗酆微微摇头。</p>
老孔扫过其余人，脸上雀斑都粒粒分明，目光也落在罗彬身上。</p>
所有村民的视线，全都盯着罗彬。</p>
罗彬眼皮突突跳动，这门开不了了。</p>
不罗酆，他不可能在老孔这个房主，再加上那么多村民的面前，再度冒大不韪去开门。</p>
就算他想，都做不到。</p>
“杉，你到妈这里来天黑之前你救过他们，仁至义尽了。”顾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罗彬身后，抓住他的胳膊。</p>
“开门啊！”朱倩倩尖叫声更大，章立更用力搡门。</p>
杵在两人身旁的顾伊人，头轻微地左右摇晃，似是在哼曲子，只是她的声音被噪声所覆盖。</p>
天黑之前他能开门，不只是他仁至义尽，是屋内所有村民仁至义尽。</p>
现在不会有人同意他再开门，就算他再开口，除了惹来厌恶，惹来敌视，不会有任何好处。</p>
“妈，我怎么会去开门呢？”罗彬笑了笑，扭头和顾娅对视。</p>
顾娅才堪堪松了一大口气。</p>
缓步，罗彬稍稍离门远了一些。</p>
事已至此，只能保证自己的立场不出问题了。</p>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章立破口大骂。</p>
“啊！”朱倩倩一声尖叫，显然是到了临界点，承受不住这种恐惧了。</p>
远处的水泥路上，那些邪祟“追”了过来，是追，其实，他们的速度很慢，就是走。</p>
一把拉住顾伊人，章立闷头朝着车子方向跑，朱倩倩哭着追了上去。</p>
三人回到车里边儿，章立再度发动车子，朝着村外冲了出去。</p>
屋内再度安静了。</p>
其实前一刻，所有村民的心都紧绷着，现在才缓缓放松。</p>
追回来的十几个邪祟，站在村口张望了一会儿，随后他们走到门口，窗户前，纷纷脸上带着古怪狡黠的笑容。</p>
哗啦的声响中，是老孔拉上了所有窗帘，帘布很厚，遮光感很强，邪祟被隔绝在视线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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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p>
随着老孔开门，路边其余房门都开了，路上的血味，屎尿味很浓。</p>
张军昨晚早就大便失禁。</p>
人潮朝着村尾方向涌去，顾娅脸色有些发白，她要回家休息，张韵灵一样神态很勉强，她不敢看地上的血一样，觉得太可怕。</p>
“我和杉还是去看一看。”罗酆。</p>
四人分开，罗彬跟着罗酆，跟着人潮走。</p>
等到了村尾，山神庙前头，便瞧见一个破破烂烂的囚车。</p>
张军瘦了，瘦的只有骨头架子，甚至是头上的肉，都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p>
所有村民都很安静，再没有叫喊着要游村的那一股愤怒，眼中，都带着忌惮，惊悚，惧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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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压的感觉荡然无存，作呕感很强烈。</p>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柜山村将惩罚两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p>
钟志成走到囚车的正前方，他还是那般刚毅，那般面不改色，声调洪亮中，又带着一丝丝严厉。</p>
“杀人者，人恒杀之，害人者，人恒害之！”</p>
“希望大家，好自为之！”</p>
罗酆声音不大，只是给罗彬听：“有后果，才会有约束，村子没有规则的时候，总是乱成一锅粥，那些年，像是张军那种人，给很多人带来了痛苦。”</p>
“那些年？规则是近几年出现的么？”罗彬咽了口唾沫。</p>
“嗯。”罗酆刚回答完。</p>
更后方飞奔来了几个村民，吼声在村路上回荡。</p>
“那三个外来者又回来了！他们居然活着回来了！”</p>
罗彬瞳孔猛地一缩。</p>
所有村民都扭头朝着来报信的几人看去。</p>
昨晚的事情虽只是发生在村口，但村口已经有很多房子了，这会儿那么多村民聚拢，一传十，十传百，早就全村都晓得一切。</p>
“肃静，他们不是外来者了，活过了三天，现在他们是村民，各自回家休息去吧，罗酆，你带队收拾残局。”</p>
钟志成前边儿的话，依旧如若洪钟，后边一句，则是看着罗酆。</p>
“你回家吧。”罗酆瞥了罗彬一眼，径直朝着囚车走去。</p>
人群中走出来一些壮年汉子，就是当日抓章立等外来者那些人，他们一样走向囚车。</p>
其余的村民开始陆陆续续散开。</p>
当然，还是有零零散散的跟着钟志成，或者是他们家就在村口，要回去。</p>
罗彬没有回家，他差不多离着钟志成有个十几米，远远跟着。</p>
等到了村口位置时，那里停着一辆桑塔纳，不过，车子烂糟糟的，保险杠变形，大灯碎了，两个耳镜都歪歪扭扭地耷拉着。</p>
驾驶室外，章立瘦高的身体显得很伛偻，只是一夜，他憔悴了许多，脸颊都深深凹陷下去，眼圈很黑，眼底泛着暗红。</p>
罗彬懂这个，情绪太激动，身体反应太大，硬生生将眼珠中的毛细血管挣破了，眼睛才会这般吓人。</p>
朱倩倩蹲在稍后方，顾伊人则站在一旁，她身上没了绳索。</p>
昨夜，章立是真的要疯了。</p>
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村民见死不救，罗彬见死不救，他只能开着车跑。他就这么开了一夜，跑了一夜，他不敢进村，因为村里的邪祟太多，也还好邪祟都在村中，山路上安静不少，偶然零星几个。</p>
只是这种恐惧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甚至快要天亮的时候，邪祟隐匿进了树林里，章立都没有胆量跟上去。回到村子后，油箱差不多也告罄了。</p>
没有继续绑着顾伊人，是他晓得，如果他做得太明显，再让全村白天看见，事情就不好解释了，当务之急，是得活下来，先在村子里活下来。</p>
“三天过了。”章立硬着头皮，哑声冲着钟志成喊了一声。</p>
钟志成走到了章立面前，他微微点头：“村里有几个针对村民的规矩，你们需要悉知。”</p>
“第一，天黑，关好门窗，点亮油灯，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p>
“第二，村中资源有限，每一家人，必须出一个人，在村里做事，才能拿到相应的口粮补给。”</p>
“第三，不可以任何形式地伤害村民，会有惩罚，昨夜你们看到的张军，就是例子，他并非因为想要带走你身边的两个女人而受罚，是因为罗彬帮了你们，殴打了张军，张军气不过，打开了罗彬家的窗户，导致邪祟入内，这是最恶劣的段，游村，就是最严苛的惩罚。”</p>
“第四，我们都想离开这里，可我们暂时谁都离不开这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全村会抽签，抽中的村民，要负责去山中探索出路。”</p>
罗彬心里突突一跳，这些信息不算复杂，第二条，其实就是罗酆在跟着村长做事。</p>
他新知道的就只是这第四条。</p>
原来，柜山村的人，一直在寻求离开的办法？而不是待在这个画地为牢的地方？</p>
罗彬心头冒出了一个叫做希望的东西。</p>
这村子太压抑了，这几天，看似过来了，可真回头去看，好像每一天都充满了浑噩和死寂冰凉。这种压抑，久而久之必然让人发疯。</p>
朝阳不知不觉的升了起来，那柔和的阳光，就宛若此刻罗彬心头的希望。只不过罗彬发现，好像周围的村民很沉寂，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畏惧？</p>
他们怕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