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柜山村，尸体纵然是可怕，见了几次之后，好歹有一点点心里防御了，只是，尸体总归是尸体，尤其是出现在自己窗户下边儿的时候，罗彬是肱骨皆寒。</p>
天色才刚亮，阳光没出来，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p>
那死尸背靠着他的窗户，双耷拉在两侧，胸腔一个大洞，心肝脾肺肾都被掏空，他嘴巴长大，舌头被连根拔掉，脸尚算完整，没有被邪祟破坏。</p>
罗彬心里压抑啊，感情昨天自己睡得正香时，窗外就有一个村民正在被虐杀，自己没有丝毫察觉</p>
第一直觉，是要去叫醒罗酆和顾娅。</p>
随后他微僵，深呼吸，蹲身靠近尸体，血腥味扑面而来，搬动尸体肩膀，露出鲜血斑驳的墙。</p>
罗彬仔仔细细地看着墙根，是要寻找徐开国留下的提示。</p>
血太多了，太让人不舒服，罗彬心里更有些慌，忍不住余光要四瞟，毕竟这会儿他距离尸体太近，要是让别的村民看见了，难保不些什么闲话。</p>
眼前陡然一凝，罗彬在一团被血糊住的草里，抽出来根的纸条，字迹一样被血浸染。</p>
“能影响山的人，会被猎取。”</p>
潦草一句话，字迹和昨夜窗户上的相同，和第一天晚上的相同。</p>
罗彬后退了好几步，眼皮一阵阵狂跳，心跳更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p>
“杉？”话音忽地从后方响起。</p>
罗彬一激灵攥紧掌，回过头，满脸恐惧，哆嗦：“爸死人了！”</p>
本身这尸体出现在这里，就让罗彬觉得压抑，觉得难受，只是纸条及内容冲淡他其余情绪，罗酆忽然出现，才让罗彬醒转。</p>
罗酆一样面沉似水，死死地盯着残尸。</p>
大概几秒钟的沉寂，罗酆哑声：“去喊村长来吧，他可能快走到义庄了，你跑快一些，刚好从那里拉驮尸车。”</p>
罗彬拔腿疾走，和罗酆擦身而过后，朝着村路上狂奔。</p>
这个点的村子格外静谧，空气都带着草叶的味道，可罗彬鼻腔里全是血味儿。</p>
耳边能听到锣声，逐渐清晰。</p>
罗酆判断得果然准确，村长步履生风地走着，敲着锣，恰巧要经过义庄了。</p>
“村长！”罗彬大喊了一声。</p>
钟志成停了下来，回头，眼中略诧异。</p>
罗彬跑过最后一截路，双撑着大腿，粗重喘气，身体都直不起来了。</p>
“死人了”</p>
钟志成脸色陡然一僵。</p>
“又死了？”</p>
罗彬能看出来，这话是钟志成下意识脱口而出，那顿挫感，分明是他情绪都被波动。</p>
因此罗彬捕捉到了一个细节。</p>
最近这几天的死人，数量过多？</p>
好像是那么回事儿？</p>
在一个有规矩，有约束力的地方，即便是邪祟危险，大家能不清楚吗？</p>
这村子千来号人，照这样的速度死下去，也要不了多久，村子就会空掉？</p>
“在哪儿？”钟志成的语气恢复沉冷，脸色更紧绷肃然。</p>
“我家，我窗户后边儿。”罗彬不自然回答。</p>
钟志成眉毛都拧了起来，深深注视着罗彬。</p>
“我没有听见他的舌头被拔掉了”罗彬哑声。</p>
“听见了，又怎么样？你能开窗去救他，或者出门去救他吗？听不见，是最好的。”钟志成完，便径直走向义庄大门。</p>
微风却让罗彬的心一阵凌乱。</p>
是啊听见了又能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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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只能是开玩笑。</p>
那就是看着人被虐杀？</p>
这太</p>
罗彬本来想，这太容易让人心理扭曲。</p>
可事实上他应该会觉得，更解压？</p>
钟志成已经推着驮尸车走了，罗彬回过神来，赶紧跟上他。</p>
这会儿路上有些许村民在走动，瞧见钟志成和罗彬，纷纷投来视线，有的人低头走得更快，有的人则远远跟了上来。</p>
“村长，那个章立，还好吧？没有继续找您闹了吧？”罗彬试探地开口，问了一句。</p>
这会儿，钟志成肯定是在烦心死人的事情，自己套话，他再怎么敏捷的思维，应该都有一些卡顿？</p>
“他闹什么？”钟志成都没有瞥罗彬一眼，就那么径直往前走，同时：“如果朱倩倩的出门是和顾伊人有关，那村子是帮了他，他情绪波动太激烈，不过，好歹算是个有文化的人，静下来一想，就能想清楚事情。村子就是这样，人总要付出代价，才能冷静，清醒。”</p>
“意思是，他没找您？”罗彬下意识又问。</p>
忽地，钟志成停了下来。</p>
罗彬心头一凛。</p>
因为钟志成看他的眼神，充满审视和疑问。</p>
罗彬晓得，失算了。</p>
钟志成没有因为事情在眼前而乱心，依旧是那么敏锐，已经察觉到自己套话了。</p>
“你觉得，我对顾伊人的安排，缺了妥当？”</p>
“你有善意，我看得出来，不过罗彬，你也不要用力过猛了，以前你是做了不少不太好的事情，却并非需要这样去弥补。”</p>
“人的好心多了，就会变成烂好心，咱们村子，更需要你爸这样性格的人，他也希望你是那样的人，你懂了吗？”钟志成这一番话，没有尖锐，倒是有些苦口婆心？像是教？</p>
自己的一系列表现，让他认为，自己在弥补过错？</p>
心跳的速度还是很快，罗彬稍稍低头，顺着答了一句：“知道了村长”</p>
钟志成不再多言。</p>
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院子斜后方。</p>
一路上跟来的人，差不多也得有二三十个了。</p>
罗酆还是在那里，顾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身旁的，看见罗彬，就用力招了招。</p>
罗彬匆匆过去，顾娅就摸摸他的头，又将他抱进怀中，似是安慰一样，轻拍他后背。</p>
“你没事吧杉？”顾娅的语气更透着关心。</p>
“没事的妈。”罗彬心里自是又一阵动容。</p>
收拾尸体的过程和之前有那么一丝丝区别，这具尸身烂地没有那么多，尚算完整。</p>
罗酆上前去帮忙，一人抬着肩膀，一人抬着腿，甩进驮尸车里。</p>
钟志成将一张脏布盖在尸身上，扭头看向四周：“最近村里死人的数量有些多，有些频繁了，不算外来者的两个，豁牙张一家，唐吉，再加上这个吴佑，十天不到，居然死了六个人。过去半年，村里都没有出这么多事。大家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的心，不能懈怠！”</p>
周遭的村民聚拢地更多，纷纷都神情警惕，不安，又在交头接耳。</p>
罗彬从零散的话里听出来，的确，最近村里被邪祟杀死的人太多，太不正常。</p>
钟志成推着驮尸车走了，人群逐渐散开，罗酆去院里打水，冲刷墙壁。</p>
顾娅去拿了一根很长的笤帚，去扫掉墙上，草里的血污，还一直捂着嘴，不想闻到血腥味。</p>
罗彬脑子里有些乱，这一时间叠上来的事情有些多。</p>
正想驱散掉关于死人的事儿，专心去想徐开国的留言，还有，自己还得找一趟章立。</p>
可罗彬心头却微微一凛，他瞳孔猛地紧缩，死死盯着窗下墙角，鸡皮疙瘩疯狂地上涌。</p>
“爸你没发现哪儿有些不对劲吗？”着话，罗彬却搓了搓胳膊，感觉浑身都是麻的，有种如坠冰窖的凉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