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媚冷静道：“他见不见我，不是你的。”</p>
沈软软居于二楼的第一阶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亦媚，眼里的嘲弄明晃晃，她侧身，“现在哥就在房间里，你可以看他愿不愿意见你。”</p>
亦媚唇角乍然抿紧，几秒后，她逐步往楼上走。</p>
路过沈软软身侧时，她听见她啧了一声：“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p>
亦媚垂下眼帘，一步又一个脚印的走到沈淮序门口。</p>
犹豫片刻，她屈起背叩了叩大门。</p>
沈淮序声音疏冷：“谁？”</p>
亦媚出声：“哥，是我——”</p>
空气里诡异沉默几秒，沈淮序语气平静道：“软软没跟你？”</p>
亦媚心下一沉。</p>
沈软软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神色清冷，侧脸看着屋内关上的门，语气沉淡：“我过了，但她不信。”</p>
亦媚盯着门，仿佛能够通过这扇门看见里面的沈淮序。</p>
她顿了顿，轻声：“哥，你不想见我吗？”</p>
沈淮序没话。</p>
亦媚心里寸寸发凉，却仍旧不愿意死心，干涩出声：“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回来也没别的意思，只要确定你没出事，我就离开。”</p>
沈软软一声嗤笑。</p>
按照往常，亦媚早就跟沈软软争上两句，而她现在没有这种心情。</p>
门缝宣泄出男人沉重脚步声。</p>
门把扭动。</p>
男人英俊正脸缓缓露出来，他穿戴整齐，除了脸颊处的一点擦伤，其他看着没有问题，他神色矜贵冷淡，由上而下扫视过亦媚一眼。</p>
“看够了吗？”</p>
亦媚心头的凉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几乎都忘记做表情了，良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p>
沈淮序言简意赅地‘嗯’声，“那我们就不送了。”</p>
他的是‘我们’，而不是‘我’。</p>
亲疏有别，泾渭分明。</p>
亦媚脸色僵冷，片刻她点了点头：“不麻烦了。”</p>
亦媚近乎是同同脚出的沈宅，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着急忙慌赶回来，会被这么对待明明前段时间沈淮序还，她是他最在意的妹妹，永远的沈家人。</p>
而在几天之内，这誓言就被颠覆了。</p>
亦媚水眸湿漉漉的，扭头往二楼看过一眼。</p>
二楼的落地窗静静伫立在那，没有任何人影。</p>
一如沈淮序的冷淡态度。</p>
然而，钻进亦媚耳里的却是十六岁沈淮序对她的言之凿凿：“只要你回头，我就在。”</p>
情绪翻涌，撕裂一般的痛从心脏蔓延，她深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露出脆弱的模样，一步步往外走。</p>
沈宅内。</p>
沈软软瞧着男人隐忍克制的森冷眼眸，语气淡淡：“你后悔了？”</p>
沈淮序倏然抬眸看向沈软软，眼锋如刀锋一般的冷，“你最好别多生事端。”</p>
沈软软嘲弄：“明明是沈亦媚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她，你们这个样子，搞得好像是我欠她了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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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软、软。”男人声音冰冷。</p>
沈软软眼里划过一抹忌惮，闭上了嘴。</p>
沈淮序虽然叫着沈软软的名字，目光却是看向大门口，等到亦媚身影消失在街道上，他才收回视线，半脱力的靠在墙壁上，右握住发抖的左，他抬眼静静看着眼前的清高女人。</p>
只要不是在亦媚面前，他也没有必要一定扮演一个绅士。</p>
何况，对面和他一样。</p>
都是流着肮脏的血液的同类。</p>
“你真的以为爸妈不知道亦媚不是她的孩子？沈家可是每年都会做一次体检——”他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可是每年他们都确定亦媚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直到今年，你觉得是为什么？”</p>
豪门上流社会的人远比其他人要精明得多。</p>
他们天生就处于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对于血缘和亲生的孩子不可能不敏锐，可亦媚这么多年的身份没有被发现，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遮掩。</p>
而这个人，不是沈父，就是沈母。</p>
沈软软面色一变。</p>
沈淮序：“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吧。”</p>
沈国栋是一个视血缘比任何人都要重的人，从沈软软回来，他立刻就想赶走亦媚就能看出来，最后没赶走，是因为沈氏有危，需要亦媚联姻。</p>
可——</p>
当初沈软软是被余芳柔一认回来的。</p>
她怎么会隐瞒亦媚不是她孩子的事呢？</p>
她怎么能不找她呢？</p>
余芳柔难道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吗？</p>
沈软软嘴唇绷紧：“我不信。”</p>
沈淮序饶有兴趣：“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怀疑？即使是真假千金的戏码，那双方家庭也应该是交换的，亦媚应该是你养父母的孩子，可血缘结果不是。”</p>
沈软软恶狠狠地瞪向他，“是因为你不想亦媚走，篡改了血缘关系。”</p>
沈淮序温良：“那妹妹你可以再去做一次亲子鉴定，我不会插。”</p>
他话锋一转，嗓音里蓦然透出几分鬼厉：“但要是你再次针对亦媚，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p>
这个态度倒不像面对亲妹妹，反而是什么仇人一样。</p>
沈软软冷冷盯着沈淮序，转身就走。</p>
混乱的脚步暴露她的思绪。</p>
沈淮序看着她离开，半倚在墙壁上的身体骤然滑下去，他眉头紧蹙，抬眼看过脱臼的臂，眼里寒光闪过，右托起左，关节咯嘣一声响，他直接自己把软趴趴的接了回去。</p>
而后，起身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p>
热水簌簌沿着面颊滑落，沈淮序倏然睁开眼，眼底晦涩暗沉如汹涌波涛。</p>
沈国栋的嗓音在耳边一遍遍回荡。</p>
“要不是你当初非要得罪邵老的孙子，沈氏不可能被打压到这个程度！”</p>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对你妹妹的心思！我不是瞎了，也不是聋了，老爷子虽然把沈氏给了你，但我还没死呢！”</p>
“沈淮序，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远离亦媚，否则心我对她出——”</p>
拳头一拳砸在玻璃上，蜘蛛裂纹应声炸开。</p>
鲜血顺着纹路嘀嘀嗒嗒向下落，和水流混合在一起，他满目阴鸷地扫过一眼，屈腿跨过满地玻璃碎渣，若无其事地用毛巾给自己包扎。</p>
随即，他拨通了电话：“国外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p>
听到回答，沈淮序抬起眼睛，看向镜子里那双冷峻黝黑的眼眸，半晌道：“既然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吧，时间不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