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p>
像萧美人那般妖媚的女子后宫多得数都数不清,然而君主何时又像这般喜爱一个人如娘娘?怜想不通,若是君主真喜欢自家娘娘喜欢的紧,又怎会如此轻易便被那眉眼相似的旁人勾去了魂?</p>
想来萧美人还未进宫的时候,君主那是日日往娘娘这儿跑,虽每每来娘娘都不太欣喜,但这轩杞宫上下在后宫中也是无人能动得了分毫的,就连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差的太监婢女也比别的宫的太监婢女身份高上一等。</p>
然终是世态炎凉,自萧美人得宠后,君主就鲜少到娘娘宫中来了,起初自己还宽慰的跟娘娘君主是被那新晋的美人迷了眼,让娘娘千万莫要担心。那时的娘娘也倒真是不在意的紧,脸庞的笑颜虽淡如往昔,但对于自入宫就被分置轩杞宫打点林杞桐日常起居的怜看来,熟知莫若她,自家娘娘的心绪明显是较之前从未有过的欢心。想来娘娘对君主的态度一贯冷淡,如此君主不来倒也是如了娘娘的意。</p>
后来有一日不知何故,自己随娘娘游御花园的时候碰巧遇到了那萧美人,不过那萧美人当时正与君主在赏花,并未注意到在那早站了有一阵的娘娘和自己。可来也怪,那之后,怜怎么都觉得好不容易开怀了一段时日的娘娘愈发消沉。</p>
可毕竟主仆有别,身为奴婢的怜自是不好开口寻问的,加之自家娘娘本就生性僻静,不喜与这后宫嫔妃打交道,悠悠一人,郁结于心,自是每日的愈发清瘦消淡。</p>
再后来,怜发现凡是有萧美人在的地方,自家娘娘都会想方设法的避开,就算当真避不去的,娘娘也会佯装淡然的模样,然而每每事后都会独自哀叹。怜只当是自家娘娘是对当初君主的好意后悔了才会如此。</p>
毕竟君主的宠爱对这后宫众嫔妃来是如此的奢侈,就拿现在来,自其它宫的娘娘们知道君主不再宠爱自家娘娘转而宠爱萧美人后,就都变着法的给娘娘脸色看,然后急不可耐的去讨好那萧美人。怜想,人心大多都是如此趋炎附势罢。</p>
就算当初娘娘得宠时也没这般给其它嫔妃脸色看,不止是君主明日里打赏的,连宫里那些嫔妃送来讨好的东西都尽数退了回去,想来,只不过是自家娘娘不太在意这些罢了,何故被她们当做了甩脸色。真真是以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p>
怜将林杞桐搀扶坐下的时候亭台上的一切也已然渐自恢复到了如常。</p>
金桦抱着怀里的雪团走到了亭台下,当下这般混乱倒真是全因自个儿而起,然终究自己是在众人跟前领了这家伙,既是领了回来,那不论它做了什么,自己都得为其担责。况金桦心下确喜欢这雪团喜欢的紧,如此也只好正正经经的向父王请罪了。金桦待台上的金瑞落座后才掀起了膝前的华衫红半袍,然而还没跪地的她下一秒就又被怀里不断抽搐的雪团吓了一跳。</p>
待反应过来准备安抚怀中雪团时,那雪团子竟伸腿朝金桦踢了一脚,金桦随即吃痛的闷哼了一声,不想一滑里的雪团便又跳了出去。</p>
“桦儿!”台上的金瑞见那孽畜不但无心悔过,还将自己的爱女踢伤,顿时又站了起来,想杀它的心都有。就连一直淡然的林杞桐闻声也明显露出了担忧的神情,那东西踢人,自是没有轻重的。然而只顾脱怀雪团的金桦并未注意到林杞桐面露的忧思,不然定会大吃一惊。</p>
金桦用衣衫将臂朝一处隐了隐,俯首上前道,“桦儿无碍,父王莫忧。”同样淡去了脸庞的疼意,金桦快步下身朝雪团的方向去,只见那雪团玄朱色的瞳孔处似闪着怪异的光。</p>
台上同样默默看着一切的萧然看戏似的勾了勾嘴角,心道是,连疼都这般隐声不在意,果真是随了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萧然暗自朝林杞桐的方向看去,心里的某处被不经意的拨起,随即下定决心似的敛了眸。</p>
林杞桐,是你让我如愿便好的,如此,便莫要再妄想推开我。萧然妖冶的眸间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深意,随即侧眸怨怨的看着立于自个儿身旁的男人,目光中的不屑一闪而过,是以,亭中因那雪团本就再次突起的变动惊得众人一阵唏嘘,自是无人顾忌这得宠美人此刻的心思。</p>
雪团子一阵串便来到了亭台和栈道交接的阶梯处,转身处便是碧绿的湖水,眼看下一刻就要跳下去的雪团竟被金桦快一步在半空中护了回来。金瑞和有惊无险的众人见此皆是一阵心颤,只怕这公主殿下出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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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当真不要命了?乖点,休要再胡闹了。”心有余悸的金桦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幽湖面,低头暗自佯作嗔怪的拍了拍落怀的雪团。雪团似懊悔般呜咽的应了金桦一声便不再动作。</p>
然而,一道不明而见的暗光就在这须臾间便直冲金桦怀间的雪团而去,似是早有目标一般。在场的众人本就是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自是对这暗光看都看不见。片刻间,只见金桦怀里的雪团原本玄朱色的瞳眸变得青黑暗沉,而后似是用尽全身力似的朝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扑了去。</p>
连护着雪团的金桦也被这突然的力劲牵扯上前,加之先前臂弯处被这雪团子踢了,现下更是没力得很。只听“扑通”两声,再看去时,已然没了金桦的人影,只留下顺着亭台栈道处上溅起的水花。</p>
突然落水,一时受惊又不识水性的金桦很快就一阵瞎扑腾着被水流朝渐深的湖心带去。</p>
“公主殿下!”随着金桦落水,亭台的一众朝臣瞬而惊呼出声,几个生性趋炎附势的官臣不免暗自睨眸朝堂上的金瑞看去,就怕这九五之尊下一刻出什么取人首级的骇人话来。</p>
“来人,来人,快。”金瑞见势自是瞬间脸露肃然杀意,但也只是一味的急忙叫人下水救人,亭台上不谙水性的官臣闻声各个皆是哆嗦不前,时下,是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救是不敢,不救既是忤逆君旨。前后皆是关乎性命,故而踌躇不停。</p>
四下的太监侍卫一领命便各个前仆后继的朝湖中跳了下去。“谁将桦儿救上来,寡人重重有赏,重重有赏。那孽畜,寡人定要将之千刀万剐。”金瑞言罢还不忘那同样在水中扑腾的雪团。</p>
一旁的南容芤暗自闭了声,却是不同于众人,精明的眸中全然不见一丝急色,只俯首将身侧的稚子往自己跟前拉了拉,意味不明的摸了摸跟前人儿的脑袋。南容简顺势擡眸望向南容芤,稚嫩的脸旁上带着疑问。</p>
“阿爹?”南容简复上南容芤垂于身侧的宽厚掌,自阿娘两年前抱恙病逝后,他就只剩下阿爹了。今日是他第一次进宫,虽是一路跟着阿爹,但不免还是会对这种盛大的场面有点怯怯然。时下因着公主落水而喧起的场面,他这种怯然便更胜了些。</p>
南容芤只低头握了握南容简的,随即松了些力道任由他拉着自己,“无碍,跟在阿爹身旁,莫要跑远了。”似是得到了满心的安慰,南容简瞬而静下心来,噤声不语。</p>
亭台中的林杞桐和萧然也未料到会这般,一时焦色显露,相比之下,林杞桐面露的担忧自然更胜。</p>
彼时栈道处不甚得宠的嫔妃都指着湖面好玩似的喊着“这边,那边,哎,不对,是那边。”只这下来,时下亭台上的场面之混乱完全不亚于先前。直到金瑞一句“住嘴!”才将一众凑热闹的嫔妃吓得急忙收了声,一时花容失色,慌慌伏地不敢起。</p>
雪团入水后明显没了先前的异样,只呛了两口水便能镇定自若的扑腾着四只红爪子游水。反观金桦,她尚且不通水性,只在湖面扑腾了两下便没了踪影,渐沉的身子慢慢淹没了金桦的意识,下水搭救的众人更是连金桦的头发都没碰到就找不见人影了。</p>
金瑞看着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差自个儿跳下去寻人了。金瑞一边直言要把那雪团子剥皮抽筋,一边放声直呼“无用”“混账”之类云云,只道是过了这么久连公主的影子都未碰到,涪佑国全且养了些饭桶。</p>
随着金瑞的气愤声骤下,彼时湖面竟倏然刹过一黄衫白发老道。老道悬空立于湖面,眼眸淡然的将臂弯处的拂尘一掷,只见湖面的太监侍卫瞬而彼彼被一金色光圈环绕而起,就连那本肆意畅游的雪团亦被金圈从湖面拾了起来,然而环起的众人中却唯唯不见那个真正要紧之人。</p>
亭台处的金瑞环空张望了一圈,只觉未寻见爱女的身影,时下正要迁怒,却听得湖央半空那白头老道先开了口,“君主莫急,公主尚且已不再此处。”老道顿了顿,随后再次打断金瑞正欲开口寻问的话。老道顺着湖道而下捋了捋胡子,眸中闪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光,“公主安好,君主莫要担忧,只需派人顺着这湖道而下便能寻到公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