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p>
三月初春,积雪渐消,整个涪佑皇宫内外是褪去雪衣后的巍然嶙峋,高耸卷起的屋檐,金碧辉煌的宫宇,所到之处皆是焕然一新。御花园内,花枝树梢上薄薄的雪层遇暖化水,侧耳静闻,是清脆的水滴捶打地面的声音,饱满圆润的水珠碰地即碎,似是在宣告着些什么。</p>
顺着碧绿的莲心湖湖水一路向下而去,是一众声势颇为浩大的御卫军,御卫军成保护状前行,而里面护着的,正是涪佑国的君主——金瑞。额带虚汗的面庞上显然还残留着适才的惊余,离金瑞不足两米处跟着的,是臂挂银白拂尘的老道。</p>
老道其后稍远点是同样被一众御卫军护着,面带忧色的林杞桐和目光淡沉的萧然。两人侧身便是贴身婢女怜和荷,不同于怜一副紧张不安的扶着自家娘娘,荷却是同萧然般的沉静无言。</p>
“娘娘慢点,道长都了,公主殿下不会有事的,定不会有事的。”扶住林杞桐略颤的臂膀,怜低语劝慰着。这是她第一次见自家娘娘这般不安,就算平日里看上去对公主殿下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怜知道娘娘对公主殿下的关心,只不过娘娘却从来不愿表露。</p>
后来加之公主殿下渐渐懂事,她便愈发觉得自己母亲不喜她,如是,公主殿下也暗自愈发躲着娘娘了。除却早晚必要的问安外,怜就鲜少见到公主殿下来找娘娘,就连本在一宫的饭食也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份。为此,怜当时还旁敲侧击向自家娘娘提起过,不过娘娘却只是略微颔首道了句,“随她罢。”</p>
思及娘娘那时的欲言又止,怜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眼眶的泪珠直个打转。这些年来司衣局送来的料子绸缎,但凡是较好的红绸缎,娘娘都会让人送去公主殿下那。还有每年公主殿下的生辰,娘娘都会提前好久亲自替她缝制衣衫,这是连君主都不曾有的,而公主殿下却不甚知晓。</p>
萧然闻言朝林杞桐看去,欲伸出的终极是放了下来,暗自咬了咬牙,扭头看向前方。</p>
四人外围的御卫军和太监仍是一副边警惕四周边寻找的模样。老道径自走了一路,转而眸子一黯,对正拂擦着虚汗的金瑞道,“君主莫要担忧,那孽畜已然被本道收了,现下它不会再对君主如何,待寻到公主殿下,本道就将其炼化成丹。”</p>
金瑞闻言一抖,不过随即便正色道,“就如青提子道长所言,定要将其歼灭。”心有余悸的放下臂,适才的一幕还不断在眼前闪现。那时本该依道长所言派人顺着湖道朝下游寻桦儿的,却不料那孽畜竟纵身踏破光圈径直朝自己而来,若不是身前的侍卫先挡下和道长的相助,想必他这个君主定要命绝于此了。</p>
想到那时近在咫尺倒地惨死的侍卫,本就饮了不少酒的金瑞现下仍是浑身发怵,若是晚一步,身首异处的便是他了。尸体他见得多了,他上的人命更是数不胜数,可那般横死在自己眼前,也着实让他一惊,那是不同于可与之抗衡的刀剑长矛,而是杀人于无形的妖物。</p>
是此,金瑞随即将慌乱的众臣和嫔妃遣散,转身便对老道一阵感激,直言让他助自己一道去寻爱女。青提子自是知道金瑞心中所想,不过是拉上自己好有个保障,他也早料到今此一番金瑞必会万般有求于自己,这也确是自己原本的目的,如是,自允了去,于他,百利而无一害。</p>
至于林杞桐和萧然为何会跟来,自是林杞桐不放心金桦,势必要第一时间看到人才安心,金瑞无奈,也只好随了她。萧然见林杞桐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随即便凑到了金瑞耳边,满目惶恐的道,“君主莫丢下臣妾,臣妾不敢回宫,道长神通广大,臣妾要待在君主身边。”金瑞闻言自是不忍美人如此这般惶惶不安,二话不便带着一众护驾的御卫军顺着莲心湖而下。</p>
“君主,前方草地上躺着个人,貌似是公主殿下。”最前方陡然传来一阵粗狂有力的男音,男音中气十足,带着些许沧桑,正是御卫军统领肯忠。</p>
紧随其后的林杞桐闻言率先有了反应,还不等金瑞开口就欲推开四周的御卫军就朝前扑去,然而四下的御卫军却极力挡住林杞桐离开的步伐,他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让贵人出什么事。怜眼疾快的快步搀上林杞桐,生怕自家娘娘一个不心跌倒。萧然见势擡脚朝林杞桐的方向走去,立定才见清满目泪眼的林杞桐正推着眼前的一众御卫军,只言让她出去。</p>
萧然心下一紧,沉了沉眸子上前一步,正色道,“给本宫让开。”清明的眸中带着不时而怒的火苗,萧然厉声喝着,指尖是刺肉的疼,她见不得,也舍不得那人哭,不论是因为谁,她都不忍那人伤心。</p>
林杞桐闻言一愣,转头对上的却是满目怒火的萧然,心下某处被拨动着,林杞桐吃力的扶了扶身侧搀着自己的怜。怜显然也被萧然这突如其来的一喝惊到了,直到林杞桐无力的扶上自己才回过神来,满心的疑惑:萧美人不是与自家娘娘不和吗?</p>
相异于一众人等,萧然身后的婢女荷则显得淡然,似对此见怪不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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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属下不敢,还望贵人和美人莫要为难尔等,若是两位娘娘出了什么事,尔等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君主砍的。”其中的一个御卫急忙开口,他可不想死,两位娘娘纵然尊贵,但君主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死遵。</p>
“本宫再一遍,让开!”见他们一副誓死不让的姿态,萧然就只觉怒火中烧,上前一步就扯过那个话御卫的衣领,原本清明的双眸瞬而变得浑浊阴沉,周身更是一股凛然冷意。</p>
怜暗自咽了一口口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萧然,心道,这哪还是那个卧于君主身前一脸妖媚的萧美人啊!真是可怕。荷见势不妙,迅速擡步上前想要阻止,然而伸到半路的却停了下来。</p>
林杞桐下意识的伸复上萧然紧握御卫衣领的,“阿然。”是她,是她的阿然,她的阿然一直都是如此,不论对方是何人,她都会这般挡在自己身前,护着自己。往昔的记忆顷刻崩溃,那一刻,林杞桐竟恍然间感觉自己回到了六年前,那个还未遇到金瑞,还未进宫的她,那个身边就算只有阿然也不会孤独的她。</p>
微风轻拂,平静的湖面带起阵阵涟漪。</p>
颤抖的指尖淡淡的覆在萧然背,冰凉的触感顺着背袭满全身,熟悉的声音,温夷的呼唤,是那人对自己的称呼,萧然上的力劲瞬而少了许多。松开御卫的衣领,萧然只觉眼眶被什么东西填满,模糊,脑中除了那人的模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再清晰。</p>
她的笑,她的呼唤,她的抚摸一切都好似在这一刻定格。</p>
六年,六年了,她等这一声“阿然”等了六年,失去她消息的每一天,对萧然而言都是撕心裂肺的痛,那之后的每一日,她都在无边的奔波中,只为打听到她的消息,哪怕是丝毫。收回思绪,萧然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她怕她会忍不住露出自己心底那丝毫温存。</p>
“娘娘息怒!”被松开的御卫随即俯首跪地,虽听令于君主,但他们这些人的命也系在这后宫殿前任何一人身上,左右都不是人,一个不心便会掉脑袋。四下的御卫军见势瞬间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显得慌乱不堪。</p>
“娘娘。”荷上前一步扶上冷静下来的萧然,林杞桐被荷打断了思绪,下意识的松开了覆着萧然背的,只是心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p>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前方倏而传来了金瑞的声音,“来人,御医,快来人!桦儿,桦儿”原来,趁着后方僵持之时金瑞已然到了肯忠的地方,时下看到草地上躺着的正是周身湿透,昏迷不醒的金桦。</p>
彼时,后方听闻寻到的是公主殿下的众御卫军也不再拦着林杞桐,各个皆敛眸抱拳跪地,“娘娘恕罪。”林杞桐也不耽搁,见众人肯让路了便快步朝金桦的地方而去,只是在萧然没曾留意的瞬间回头看向了她,见萧然无碍这才回过头继续朝前走。</p>
“娘娘”见两人离开,荷随即又向萧然唤了一声。</p>
萧然闻言这才回过神,擡头却是林杞桐那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自嘲似的暗自勾了勾嘴角,“荷,你,她是不是早就把我淡忘了。”这么久了,她也早有了她视若珍宝的人,而我除了让她厌恶躲避,已经剩不下什么了。侧目朝金桦看去,萧然顿了顿,“我好生羡慕她。”满目黯然随着这句话却是恢复了平日的妖媚。</p>
荷看着眼前的萧然,抿了抿嘴,终是什么都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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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可否让本道先来看看。”看向地上昏睡人儿身前披着的华裘,青提子暗自敛了敛眸,嘴角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若是自己没看错,那华裘定非凡物,虽看不出其中所以,但那上面残留的气息确是上古神族一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