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p>
戌时一刻，徐州城破庙。</p>
漆黑的庙堂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五个身影，乞儿们围着一处早已近熄的火堆而卧，火堆不时燃裂干木发起丝丝“滋啦”声。黑暗中，和衣而卧的五子不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住的砸吧着嘴，似在回味下午阿姐带回的那串冰糖葫芦。那是女童籍着替金桦二人买衣之时在街集上趁用余下的碎银买的一串糖葫芦。</p>
本就不多的一串糖葫芦便是被分作了五人份，正是馋嘴年岁的儿又怎会满足？</p>
啊！好饿啊五子终是被那馋虫勾了起来，轻声轻脚的从草堆上爬起，“咋咋”的压草声不时引起了邻睡六子的注意。六子年岁上较五子要大上几月，他们非血亲，却一直如亲人般。</p>
“五子？”被惊醒的六子缓缓从草堆上支起身子，一复上朦胧的眼，拭了拭，朝正在女童身侧摸索着甚的五子问道，声音已是克制的压低。</p>
突而被唤的五子一惊，连忙停下了上的动作，却是紧了紧掌中的那锭碎银。他知那是六子的声音，连忙转头，蹑蹑脚的步摸到六子身旁，颇有拉拢之意的拾拦过六子的肩，声道，“六子，你想吃好吃的不？”</p>
六子闻言眸子一转，只觉五子在胡话。</p>
五子见他不信，遂从衣兜里将适才从女童那处顺得的碎银拿出来，在中掂了掂，诱惑的笑道，“你看！”六子见碎银一惊，随即朝女童那处看去，震惊道，“你偷拿了阿姐的碎银？”</p>
“怎的是偷？”五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瘪了瘪嘴，“阿姐了，这钱是用来给我们买好吃的，左右都是大伙儿一道的，我们与阿姐还分甚？”</p>
六子闻言顿了顿，似是觉得五子得不是毫无道理，况阿姐确是过，这银子明日拿来给大伙儿买好吃的，可，他心里多少总觉不妥</p>
“呐，六子，我带你去买好吃的如何？”五子见六子犹豫起来，遂打起了算盘，“咱去买嗯，月糕，对，就去买月糕，今是月夕，就该吃月糕的。”五子的起兴，一双眸子不住的在六子脸上打量着，就等着他应了自己。</p>
“月，月糕！”六子闻这话眸子瞬间闪过一丝光，自是淡定不得了，他早早便想尝尝那月糕的味道了。</p>
五子见此一笑，连忙点头，“没错，月糕，如何，与不与我一道去？”</p>
“现时？”六子颤颤然的问。</p>
“嗯嗯，便是现时，咱早些去，早些回，多买些带与阿姐她们吃，给她们一个惊喜。”五子得开怀，心中满满是那美味的月糕。</p>
“可”六子顿了顿，转眸看向静卧而眠的女童，道，“可是，阿姐过，夜间断不可出去的，，城内有食人的怪物。”</p>
“甚得怪物！”五子驳道，“你可亲眼见过？”六子摇了摇头，“不曾。”</p>
“那便是了，不过是阿姐来骗与我们的，你怕甚！”五子着便颇是傲气的擦了擦鼻尖，继而低下头拉过六子声道，“我听闻童子尿对付那些个妖鬼最是管用了，若是真的，到时咱就朝它尿上一泡，还不得将它神魂俱灭了去！”</p>
六子闻言抿了抿嘴，满腹的犹豫却终是被五子那勾起的馋虫所打败，悻悻的点了点头，“好，我同你一道去，咱速去速回。”</p>
“那是自然！”五子笑着站起来，伸拉起六子。</p>
“我，我亦想去。”蓦地，一阵细若蚊吟的声音传入了方站起的两人耳中。</p>
两人循声看去，是另一乞儿，乞儿心翼翼的从草垛上爬起，望着两人再次道，“你们带我一个，我不怕的。”顿了顿，继而道，“我，我亦有童子尿。”他是在五子过来时醒来的，适才两人的对话，他皆是听到了。</p>
五子闻言朝那乞儿看去，终是点了点头。如是，三人便一同结伴出了庙，在离庙前，五子还特地在院处那方兽台上拜了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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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咱这是拜啥呢？”院中，三乞儿同时跪地，六子问。</p>
“自是拜兔儿爷。”五子着便朝地上磕了一个头，“咱得好好拜拜兔儿爷，让咱今年月夕可以吃得上月糕。”话过一半，五子却不欲再与二人听，他还想求兔儿爷保佑，保佑他们一行莫真遇上些甚，五子默默在心中祁佑着。</p>
到底不过是六七岁的孩童，丝毫不畏自是不可能的。</p>
“可这是蛇儿仙啊！况”六子着便指了指那盘绕四方台的蛇形兽刻，低喃道，“况咱能买得月糕，不该是谢于那二位姐姐吗？拜兔儿爷作甚？”</p>
一旁同跪的乞儿闻言同样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颇是赞同六子的话。</p>
“皆是仙儿，不打紧不打紧。”五子摆了摆，驳斥道，“那亦是兔儿爷保佑让二位姐姐到此的。不想吃月糕了？快拜快拜。”六子与乞儿见此便不再多言，索性拜些甚都是从未有过灵验的，否则，他们亦不会如这般有上顿没下顿了。</p>
三人麻利的朝着那蛇形兽台拜完兔儿爷后便蹑蹑脚的出了破庙。尚一出庙，一阵阴风就将三人吹了个寒噤。而街道更是一片死寂无声，放眼望去，只得零散的几间店铺尚且亮着微烛，铺门自是紧闭。</p>
在那店铺中，三人能清楚辨得平日里的糕坊铺，三人借着阴风纷纷紧了紧本就褴褛的衣衫，步一跨便前后朝着那糕坊铺子奔去。随着三人而来的，是城内的几处道口间步履森然的行着几个瘦棱的身影</p>
三人腿脚甚是快，不过少许便到了那糕坊铺门前。“呼，呼到，到了。”看着铺匾上那熟悉的三个大字，五子先而停了下来。他没进过私塾，若非平日里走街串巷行乞惯了，自是识不得此处的。</p>
着，五子便转头看向余下两人，同样是气喘不止，想到那月糕近在眼前，五子便得意的竖起大拇指朝糕坊铺指了指，“如何？”两人见此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纷纷点了点头。五子遂笑着掏出怀兜里的那锭碎银，上前一步敲门。</p>
清脆的敲门声一经响起，铺内烛火前的人影遂是一惊，警惕的看向铺门。</p>
“店家，店家。”五子见敲了甚下既无人应答亦无人前来开门，遂唤了起来，“店家，买月糕。”</p>
店内忙活的几人闻这孩童声纷纷朝掌铺的看去，掌铺的是一中年男人，男人肥硕圆脑，时下正数着柜里的银钱。一厮见此遂开了口，“主，主子，有人叫门。”</p>
彼时“买糕”二字再次从铺外传来，男人这方回过神来，下的银钱一顿，随即站起朝铺门颤颤行去，众人皆是心翼翼的跟在男人身后，男人转头声朝那厮问道，“可知是何人？”</p>
厮步子一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p>
“主子，似是那城角破庙里的乞儿。”蓦地，从后方传来了一阵细细的回话，话的是个瘦高的厮，厮罢紧张的握了握，低下头去。男人与众人一道闻声朝后看去，心下想着：当真不要命！继而回过头正了色朝门外吼道，“走走走，不卖不卖。”</p>
“店家，我有钱的。”五子以是店家怕自个儿没钱，适才那瘦高厮熟悉的话声虽，但却是直直落入了正隔门而立得到五子耳中。“不信您看。”五子见铺里又没了反应，遂拾起那锭碎银借着铺内的微烛放到了门上的油纸处。</p>
隐隐约约的指尖拿着碎银的影子便映入了铺内众人的眼帘。</p>
男人见着那影子，眼前一亮，却是随即暗了眸子，朝门那处摆了摆，肃然道，“走走走，走远些，本铺概不出售糕坊于乞。”男人完便声转向几个近在烛火前立着的厮，眼神示意欲让其灭了烛火。</p>
厮领意后随即欠身吹息了烛火，铺内瞬间暗了下来。瘦高厮见此张了张口，本欲再些甚的话尽被咽了下去。</p>
三乞儿皆是闻道了男人那句带着厌恶所出的话，再看去时，铺内已是一片漆黑。立于后方的六子上前一步，动作的拉了拉五子的衣角，“五子，咱，咱回吧！”</p>
正低着头的五子闻声一顿，转头怔怔的朝两人看去，眸中浸满了不甘的神色。另一乞儿闻声遂上了前，心中虽是因着适才那店家的话生芥蒂，却仍是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五哥，咱回吧，赶明儿集上开了，自是少不得卖月糕的。”</p>
“就是，五子，莫不”六子跟着应和，却是话道一半察觉到了五子渐变畏惧的眸色，“五子，你怎了？”五子朝着两人的身后颤颤巍巍的拾起了指，口中已是吓得不出话。</p>
乞儿顺着五子的目光先一步转了身，映入眼帘的一瞬，后处的瘦棱身影已是朝他扑去。下一刻的六子，方一回头，脸庞便是一阵湿意，浓郁的血腥味随之扑鼻而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