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欢三岁时，母亲不辞而别，父亲一怒之下将她扔弃野外，是老头不忍，又将她捡了回来。</p>
因为这件事，两人大吵一架，最后父亲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p>
季月欢便一直跟着老头生活。</p>
因为经常听到邻居们打骂孩子时会一句“让你子不听话，你要不是我亲生的，老子迟早把你扔掉”。</p>
于是季月欢很早便知道，她要乖，不然会被老头扔掉。</p>
老头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开个木匠铺，生意不错，其实凭老头的艺，养活一个孩子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季月欢还是知道，她是累赘。</p>
她的出生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以至于出生后父母谁都没想起来给她上户口，再加上母亲的不辞而别和父亲的离家出走，父母甚至没有个正常的离婚续，她的户口便成了大问题。</p>
老头起早贪黑做活，就是为了她的户口。</p>
村头的派出所季月欢的情况太复杂了，要上户口的话只能先走村委会那边给她开个证明才行。</p>
但村委会的干部跟她的父亲有旧怨，连带着也不待见她，所以一直卡着她的证明，并且开口跟老头要两千块，不然免谈。</p>
零几年，两千块还是很大的一笔数字，尤其是在偏远的农村。</p>
没有户口，季月欢便上不了学，老头为这个事儿愁得不行，只能多做活，想尽早凑够钱给她办好。</p>
别人家孩儿六七岁已经背着书包往学校跑了，她还在家。她很害怕，两千块实在太多了，她很怕哪天老头坚持不下去，索性再把她扔掉。</p>
她不想再被扔掉了，所以总想着帮老头的忙。</p>
可她太了，能做的事情有限，比如帮这个阿姨洗碗，帮那个叔叔送东西等等，有时候叔叔阿姨们开心，会奖励她个一毛两毛的，她会默默把这些钱攒起来，虽然不多，但好过没有。</p>
隔壁的伯伯是个老光棍，四十几岁，无妻无子，嗜酒，但不会发酒疯。人其实很好，会很多地方的方言，喝醉了经常给季月欢讲些天南海北的故事，她不知道那些故事是真是假，但听得津津有味。</p>
季月欢听他光棍是因为年轻时候出去打工，曾在外地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女朋友未婚先孕，本想等对方生完孩子再结婚，结果很不幸，女朋友最终难产，生下一个四斤左右的女儿便撒人寰，女儿也没活过三天。</p>
后来伯伯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他甚至没有出去过，回了村子后就自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只不时在一些工友的介绍下做些工，钱不多，但足够他一个人生活。</p>
他也很喜欢季月欢，或者，他喜欢村里的所有女孩儿，大概是因为想到他夭折的女儿，但因为嗜酒，村里人都叫他酒鬼，不让家里孩儿跟他多话，只有季月欢胆子大，敢亲近他。</p>
他经常会让她帮他去村头的卖部打酒，每次会给她五毛钱的跑腿费，这是她那个年纪能赚到的最大的一笔钱。</p>
就是在那天，季月欢照常带上酒瓶去给伯伯打酒，但在打完回来的路上，却遇到了一帮放学回家的孩儿。</p>
季月欢的身世让她在同龄人中成为异类，那些人尤其喜欢欺负她。</p>
其中有个人指着她大笑，她是爸妈不要的野孩儿，是黑户，只能捡他们家剩饭吃。</p>
还有人朝她做鬼脸，问她怎么一个人出来，是不是又去给那个酒鬼买酒了，那酒鬼他们见了都绕道走，她怎么老往酒鬼家跑，是不是想找酒鬼当爸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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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月欢心中生气，但不敢反驳。她不敢跟人吵架也不敢跟人打架，她就怕自己表现得不好给老头添麻烦，如果连老头都不要她，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p>
她的沉默给了那些人放肆的资本，其中一个孩儿拾起一块石头朝她砸去：</p>
“喂！跟你话呢！”</p>
那石头砸在她脚边，季月欢一个趔趄便摔在了地上，中的玻璃酒瓶立马就碎了，碎片深深扎进她的左肋骨。</p>
所有孩儿都吓懵了，随后一哄而散。</p>
只有季月欢，望着碎掉的酒瓶伤心地直掉眼泪。</p>
她把伯伯的酒瓶摔碎了，才刚打好的酒，一瓶酒十块钱呢，她里存的钱加上这次的跑腿费也只有不到五块钱，她赔不起。</p>
她给老头惹麻烦了。</p>
当时季月欢满脑子都是这个，甚至忘记了肋骨的疼。</p>
她擦干了眼泪，也不敢去跟伯伯，自顾自回到家，一句话没，就在客厅直挺挺地跪着。</p>
她想跪到老头回来，好好给老头认个错，然后跟老头借点钱，等借到了钱，她再去找伯伯道歉。</p>
她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六岁多点儿的孩子还没有时间的概念，最后是许久没有等到她回去的伯伯出于担心，找了过来，看到她跪在客厅，还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季月欢害怕得不敢话。</p>
倒是伯伯看到她衣服上的血，见她不话，心里又着急，强行把她抱起来送到了附近的诊所，还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老头，老头放下铺子里的活计匆匆赶来，眼中全是慌乱。</p>
老头在，她也不敢再沉默，把事情的经过一，那伯伯顿时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的脑袋，“不就十块钱吗？摔了就摔了！我又不怪你！你这孩子！我要是不找过去你准备跪到什么时候？你不要命了？”</p>
老头也是一阵后怕，又气又急，但没她，只是不停给那个伯伯道歉，又拿出十块钱往伯伯里塞，那伯伯根本不收，老头这么带孩子迟早出事，便气冲冲地走了。</p>
之后医生给季月欢清理伤口，发现伤口里有碎玻璃片，要先挑出来，再给她做伤口缝合。</p>
季月欢记得，缝了四针。</p>
她记得当时医生将碎玻璃从她皮肉一点点挑出时的痛，记得伤口缝合时，冰冷的针穿过她皮肤的诡异触感。</p>
——倒也不是季月欢记忆力多好，实在是她倒霉，被送去诊所的时候整个诊所只剩两个医生，其中一个还是新来的实习生，在给她缝合伤口的时候，那个实习医生因为忙乱忘了给她打麻醉，另一个医生见季月欢从头到尾没叫疼，以为那姐姐打了，就也没问。</p>
还是最后快要缝合好时，那实习姐姐才想起来这件事，惊呼出声，众人才知道，这个六岁的姑娘，没打麻醉就缝针，但她居然全程没哭。</p>
但是老头哭了，抱着季月欢嚎啕大哭。</p>
他：“幺妹，疼了要，疼了要跟爷爷啊”</p>
季月欢那会儿还不懂老头在哭什么，她只是有些无助地伸擦了擦老头的眼泪，一如先前的腊雪，对他：“不疼的。”</p>
“然后呢？”祁曜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