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乔不必扭头都能听出是谁的声音。</p>
叶珍秀。</p>
这两天也是打过交道的。</p>
相比王春花那杆枪，叶珍秀这个幕后指使者要难缠很多。</p>
她一直给程乔的印象就是笑里藏针的角色，轻易不会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p>
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背后撺掇别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p>
像这么气急败坏的自己跳出来，有损自己在外面树立的好媳妇形象的事，她应该很少做。</p>
太生硬了！</p>
“你这个老婆子的心怎么黑成这样？”</p>
“明明是公公用命换来的工作，你却偷偷把它给卖了！”</p>
“卖了的钱拿来给自己买大肉包子吃，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给，孩子跟你讨要，不仅不给还一顿好打！”</p>
程乔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只是转过了脸，看叶珍秀气鼓鼓的样子。</p>
她的嗓门特别大，把放工路过老张家门前的村民们听得耳朵都立起来了。</p>
“你们看看，谁家奶奶这么恶毒！”</p>
“这么的孩子，上、屁股、腿上全是抽的伤，我家二毛跟你这个死老太婆是有什么仇什么恨，让你下这么重的！”</p>
叶珍秀边着边撸开了二毛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印子就这么展示在了众人面前。</p>
不愧是个有心的！</p>
程乔都狠不得给她鼓个掌。</p>
叶珍秀这是昨天的那口气还憋在心里呢，正好借着儿子挨打，造声势败坏自己的名声。</p>
可她这算盘算是打错了。</p>
程乔偏偏最不在乎的就是什么狗屁名声！</p>
二毛那熊孩子有了他娘撑腰，感觉自己又行了。</p>
翘着个光屁股帮腔：“奶坏，奶给赔钱货吃包子不给我，奶还要打死我！”</p>
他不仅嚷嚷，还对程乔投来耀武扬威的目光。</p>
那贱嗖嗖的样子看得程乔的又痒了！</p>
“砰！”</p>
“啊娘！”</p>
心动不如行动。</p>
刚刚还得意扬扬的二毛转眼就被程乔拎进了堂屋。</p>
而且大门还被关上了。</p>
里面很快传来二毛杀猪一样的嚎叫声。</p>
叶珍秀一时还没回过神来。</p>
她明明是找婆婆吵架的吧？是给儿子讨要法的吧？</p>
婆婆一言不发，直接又把她儿子拎屋里揍去了？</p>
只是外面慢慢已经围观过来的村民们大失所望。</p>
原本还以为有一场婆媳大战的热闹可看，却不想只是管教孩子。</p>
乡下孩子挨打几乎是家常便饭。</p>
谁家孩子一天不来几回鬼哭狼嚎的？</p>
至于程老太偏心孙女这种事，听听也就算了，一个队上的，谁不知道谁啊，当不得真的！</p>
没什么好看的，劳累了一天，该回家回家，该吃饭吃饭。</p>
“不是”</p>
叶珍秀看看自家紧闭的大门，再看看陆续散去的村民，她完全给整不会了。</p>
她在哪里？</p>
她要干啥？</p>
好在跟她一样迷惑的还有老张家的人。</p>
其他几个随后回来的，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p>
灶房里的王春花生的三个妞自听到大伯娘的声音，就吓得瑟瑟发抖。</p>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p>
包子和糖被二毛吃了，她们姐妹挨了打，这才是家里的正常操作。</p>
可今天却反过来了！</p>
这不是跟天塌了一样？别大伯娘会不依不饶，她们吃了好东西，就她们的娘，都能活活打死她们！</p>
可害怕归害怕，她们都不后悔。</p>
奶给的包子和糖是真的好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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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能吃上一次就算被打死也值了。</p>
倒是听大妞了前因后果的张贵枝短暂的惊讶了一下，随后更沉默了。</p>
张贵枝不爱话，没人知道她成天想些什么，也没人在意她在想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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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识时务者为俊杰。</p>
程乔觉得二毛高低也算得上是个不俊的杰。</p>
被她关在屋里打的时候，二毛刚开始还能梗着脖子叫娘，但挨了两抽见无后援之后，立马就老实了。</p>
“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p>
“你错哪儿了？”</p>
程乔毫不心软，又一竹枝抽下去。</p>
“我不该抢三妞的糖还打伤三妞的头”</p>
“我不该跟我娘告状，让她找奶的麻烦”</p>
呵！这不挺明白的嘛！</p>
正好程乔又拎人又打人的也挺累的，这才丢了竹枝打开大门。</p>
二毛解除禁锢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捡起地上的竹枝，拿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边跑边‘毁尸灭迹’。</p>
早知道找娘来都这么不顶事儿，他挨第一顿打的时候就应该把这该死的竹枝撅了的。</p>
“你们刚才都听到二毛啥了吧？”</p>
程乔打开门，直接就对上了一群孝子贤孙，所有上工的全回来了，还齐齐站在院子里不明所以。</p>
“行了，都别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了，都去洗洗准备开饭。”</p>
程乔的神情和言语，都相当平静，但众人不自觉的全都乖乖照做。</p>
这情景在老张家，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p>
包括叶珍秀在内，乖乖听话走了几步之后才回过神来。</p>
她儿子！</p>
当着她的面，她婆婆又打了她儿子！</p>
这是要立威？</p>
“什么，二毛打伤了我家三妞？”</p>
后面回来只听了个尾音的王春花，为数不多的母爱被勾起来了。</p>
一开口就是高亢的声音。</p>
叶珍秀冲到脑门的怒火被她一嗓子给吼回去了。</p>
突然觉得，就家里这几个，吵几句嘴就算赢了也索然无味。</p>
“行了行了，娘已经教训过二毛了。”</p>
老二张代富瞥了一眼脸色正铁青的大嫂叶珍秀，忙扯了扯自己的傻媳妇儿。</p>
自家没吃亏就别去触大嫂的霉头了吧。</p>
程乔对他们私底下的动作全当没看见，但个个黑黝黝的一身泥垢，还是看得眼睛痛。</p>
“这里有四块肥皂，你们一房一块分了，赶紧的全都去洗干净！”</p>
一个个指缝里都是黑泥，她很担心会被吃进肚子里。</p>
四块散发着淡淡的百合茉莉香味儿的马兰花香皂，一下吸引了全家人的目光。</p>
这东西在乡下绝对属于稀罕物儿。</p>
带香味儿的一块肥皂不仅得花五毛钱，而且还要工业票！</p>
就算是吃国家粮的城里人，每个月也只有一块的指标。</p>
而他们家的老太太，一出就是四块！</p>
“嘿，好东西啊娘，我来一块！”</p>
家里看起来最弱不禁风的老二张代富这时候却最快，抢了一块就跑。</p>
叶珍秀觉得刚刚被程乔下了面子，这会儿还有些抹不开脸，只一个劲儿的用眼神暗示自己男人张代国。</p>
“娘，哪来的这好东西？咱们用会不会糟蹋了啊？”</p>
张代国接收到了信号，但并不多，他最心痛的还是钱。</p>
老娘卖了工作的钱，就这么胡乱花出去，花掉的可都是自己的啊！</p>
“你不要是吧，那算了”程乔边着就要收回。</p>
“要，要！”叶珍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忙一把抢了过来。</p>
拿到后还不忘使劲瞪自家男人。</p>
张代国委屈极了。</p>
虽然平日里娘当不得家也做不了主，但他是长子，家里有啥好事、好东西，还是全都紧着他的。</p>
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是为什么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