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p>
戈宁尴尬地坐在黄花梨镜台前，任由云舒为她绞干发丝。</p>
出奇的沉默使得戈宁止不住怀疑云舒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她有心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忸怩地搓揉着指。</p>
云舒望了望铜镜中含羞带怯、坐立不安的戈宁，想到大将军趁人之危，哄骗欺负失明失忆的貌美寡妇在温泉池胡闹，便克制不住的谴责起萧松烈。</p>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大将军到底是个旷夫，和娇花一般鲜嫩的寡妇独处一室，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p>
只是不知等戈宁想起这一切，又该如何是好。不得就像萧氏族人的那般，沦为大将军养在外头的相好。</p>
思及此，云舒眼底的怜惜都要溢出眼眶，绞发的动作越发轻柔。</p>
盘起半干的头发，换上干净衣衫，重新回到厢房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p>
刚一坐下，守在厢房等待的云起立即开口禀报：“老爷去了书房，是还有公务要处理，让夫人先行用膳，不必等他。”</p>
戈宁想不通，一个千户怎么会有那么多公务需要他处理，甚至忙得几天不见人影。</p>
她暗自嘀咕了几句，吩咐云起：“让厨房重新备些晚膳送去吧。对了，还有那些补药，每天都做一些送去给老爷，一定要看着他喝下去。”</p>
想起他身上的旧伤，想起他曾经偷摸摸倒掉的药汁，戈宁不放心，决定用完膳后亲自去送药。</p>
云起云舒闻言，犹豫了好一会，想来想去，送药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纰漏，于是紧闭嘴巴。</p>
等到雨势稍一些，戈宁不顾院中积水，在云起云舒的搀扶引领下，缓步向别庄的书房走去。</p>
“大勇，你在里面吗？”</p>
戈宁停在书房门口，轻叩门扉。</p>
萧松烈仰靠在椅子上，双眼空洞的盯着房梁的某一处，上的邸报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也没发现。</p>
软糯又清脆的嗓音在他耳中极具攻击性，萧松烈恍惚了一会，继而双目清明，他腾的一下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发出“吱吱”的尖锐摩擦声。</p>
戈宁试探着轻唤一声：“大勇？”</p>
萧松烈可以确定，这不是他的幻觉。</p>
顷刻间，萧松烈面红耳赤，他慌张迈步，刚走到门口又缩了回去。</p>
戈宁听到屋里一连串的动静，还有桌椅的碰撞声，于是继续开口：“听你还没吃晚膳，我让武大娘给你准备了一些，还有刚熬好的药。”</p>
萧松烈深呼吸，语气冷淡的：“放在外面吧。”</p>
戈宁，“再放一会就该凉了。我知道你不爱喝药，还准备了蜜饯，等你喝完我就离开。”</p>
萧松烈烦躁的啧了一声，在门后来回踱步。</p>
戈宁听不到他的回应，越发笃定他在逃避喝药，锲而不舍地敲门。</p>
萧松烈犹豫不决，思索着用什么样的借口打消戈宁试图进入书房的念头，避免与她共处一室时，戈宁已经失去耐心，“砰”的一声推开了门。</p>
“别想躲，我会监督你把药喝下去。”戈宁两叉腰，气呼呼的。</p>
萧松烈愣了一瞬，瞥一眼戈宁身后，云舒托着托盘，托盘之上是一碗黑乎乎飘着两根人参须的难闻液体。</p>
既已如此，他索性快走两步到门前，二话不，捧起碗一口闷下，动作干脆利落，比喝酒还要豪爽。</p>
青瓷碗铛的一声搁在托盘上，戈宁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p>
然后，萧松烈不给她开口的会，推着戈宁的肩膀，转身，送她离开书房。</p>
“啪”的一声，肩上力道消失的瞬间，关门声紧跟着响起。</p>
屋内，萧松烈撑着门板，长吁一口气。</p>
屋外，戈宁懵在原地，一时分不清前后左右。</p>
云舒上前一步，声提醒：“夫人，老爷把药都喝完了。”</p>
戈宁眨眨眼，迟缓的哦了一声，好一会才开口确认：“都喝完了？”</p>
云起：“是的，夫人。”</p>
戈宁，“那我们回去？”</p>
目的达成，戈宁应该放心才是，可夫君的反应有些奇怪，戈宁不得不多想。</p>
像是在躲着她？</p>
戈宁不确定，想了想，第二日继续送药。</p>
她刚迈出院子，便有厮殷勤的上来接住托盘。</p>
厮：“老爷正待客呢，夫人请先回吧。”</p>
戈宁不情不愿的离开，第三日接着送药。</p>
厮：“夫人来得不巧，老爷去附近的林子里打猎了，还未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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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宁皱眉：“下雨天打猎？”</p>
厮支支吾吾不出话。</p>
第四日、第五日接连如此，戈宁甚至连书房的门都没碰着。</p>
就在戈宁气闷不已的时候，卫嘉言雄赳赳气昂昂的找了来。</p>
戈宁稀奇道：“今日没有罚你抄书？”</p>
卫嘉言也纳闷呢，抄着抄着就被义父提溜过来，也不是什么事。</p>
他道：“义父怕您无聊，让我多陪陪您。”</p>
着，他一屁股坐下，上厚厚一沓纸张往桌上一搁，“正好，婶婶，你快帮我挑一挑。”</p>
戈宁正想着方大勇，闻言问道：“挑什么？”</p>
“唔我有个相依为命的表姐要改嫁，这不是什么都不懂，要仰仗婶婶帮忙。”卫嘉言语焉不详的：“都是亲卫营里的叔伯，我亲自挑出来的，一等一的勇猛！”</p>
戈宁正好无事，一口答应帮忙。</p>
卫嘉言喜不自胜，抽出一张纸，清了清嗓子。</p>
“二十六了？不行，年纪太大。”</p>
“喜欢喝酒？不行不行。”</p>
“这个不行，家里兄弟姐妹多了些，以后矛盾少不了。”</p>
“老家是青州的？这个也不行，太远。”</p>
卫嘉言信心满满的来，垂头丧气的离去。</p>
这可是他花了好几日工夫整理出来的，婶婶一个都瞧不上。</p>
临走前，卫嘉言倔强喊话：“婶婶你等着，我一定挑一个你满意的！”</p>
戈宁笑得直不起腰，扭头对云起云舒：“傻孩子，又不是给我挑夫婿，我满意有什么用。”</p>
有卫嘉言陪着，这一日过得飞快，戈宁暂且把心里那点疑虑放在一旁。</p>
入夜后，暴雨倾盆，闪电在乌云密布的夜空上肆无忌惮，雷声轰隆隆响不停。</p>
戈宁早早爬上床，等了又等，就是不见夫君的声影。</p>
她拥紧薄被，压着怒火问：“老爷还在书房？”</p>
云舒：“听书房伺候的厮，书房的灯一直亮着，老爷就没出来过，夫人先睡吧。”</p>
戈宁冷哼一声，拉起被子钻进去，两堵在耳边。</p>
她看出来了，这是在躲着她呢。</p>
虽夫君有时粗蛮了些，甚少什么甜言蜜语哄她，可戈宁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体贴。</p>
自从得知她怕雷声，只要方大勇在家，只要外面电闪雷鸣，甭管他里忙着什么，他总能立刻赶到她身边守着，轻拍她的后背哄她入睡。</p>
现在</p>
前后一对比，竟像是换了个人。</p>
炸雷一个接一个，戈宁捂着耳朵仍是克制不住的心头发慌，根本睡不着。</p>
又是一声炸响，戈宁一个激灵，她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坐起身，问道：</p>
“云舒，你老实告诉我，方大勇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p>
云舒掩着嘴打呵欠，听到戈宁的问话，困意全消。</p>
“夫人您什么呢，老爷怎么会”</p>
“那你怎么解释他这几日的反常？”</p>
越想，戈宁越觉得如此。</p>
“我知道了，定是大将军赏了一个侍妾给他！我看啊，他一定是心虚了！”</p>
云舒苦着脸道：“许是老爷刚升为千户，难免事务繁杂。”</p>
“白日里忙便算了，夜里也宿在书房，你瞧他自打来了京城，可有一日是回房里歇息的？”</p>
真算起来，他们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顿饭了，平日里多是她主动去找他，而方大勇的回应，是冷淡也不为过。</p>
起初，戈宁觉着是他们夫妻多年未见，生疏了些，如今想来，怕是早在外面莺莺燕燕，不耐烦应付家中的瞎眼婆娘。</p>
戈宁疯狂寻找她忽略掉的蛛丝马迹，以此来佐证自己的猜测。</p>
她断然道：“还有前几日，他连书房都不让我进，肯定藏着什么呢。”</p>
除此以外，戈宁实在想不到，夫君为何要对她避而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