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p>
大祁延和四年，洪州福林县。</p>
连下数日的大雨渐渐休止，阵阵啼哭撕裂了翻腾的雨雾，回荡在戈家村上空。</p>
遥远的响炮声与哭嚎声惊醒了沉睡的戈宁，她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掀开被子下床。</p>
“嫂嫂，是谁家要办丧事？”</p>
“唉，是三叔家，”杨芸娘走入瓦檐下，惋惜一叹，“洪州卫所来消息了，四叔家的铁柱和九阿公家的大牛都没能回来，你十七叔是回来了，可他断了条腿，以后不好媳妇”</p>
戈宁心里咯噔一下，攥紧领口的指尖微微发抖。</p>
“是谁来带话的？可有京营的消息？”她急急问道。</p>
杨芸娘听到戈宁焦急追问，立时止声，心中不住地暗骂自己多嘴。</p>
“嗐，洪州卫所的差吏哪知道京营的事，”杨芸娘推着戈宁进屋，劝道：</p>
“大勇本事着呢，整日守在大将军身边定然无恙。不过是没收到信，哪值当你愁这么些日子？”</p>
嫂嫂的宽慰并不能让戈宁放下心中的隐忧，她揭了窗屉，外面密集的响炮声和高高扬起的白幡直叫她心慌,略坐了半刻钟实在按捺不住，起身梳头洗面。</p>
“嫂嫂，我放心不下，今儿得回去一趟。”</p>
杨芸娘劝了几句，见她打定主意要在此时走，只得从柜子里取来干净衣衫递去。</p>
“别走后山近道，大雨冲垮了路，危险哩。记得按时喝药。等大勇回来你们来家里吃顿饭，当是庆贺庆贺。”</p>
戈宁挽好发髻，换上衣衫，正要开口应答，杨芸娘凑到她耳边压低嗓音道：</p>
“方二那混账东西若是再去纠缠，只管去找族长告状，你若舍不</p>
提起方二，戈宁抿紧了唇，面色微沉。</p>
年轻貌美的妇人独居村中老宅，难免会引来泼皮无赖的觊觎，比如方二。</p>
从前有方大勇在，方家族人顾忌方大勇是萧将军信重的亲卫，有萧将军撑腰，不敢招惹她。</p>
然而半年前商路复通，前线的消息时不时能通过商队传回来，方大勇阵亡的法开始流传，得有鼻子有眼，戈宁的日子自此艰难起来，甚至到了要回娘家暂躲的地步。</p>
戈宁不愿告知兄嫂让他们烦心，含糊几句敷衍过去，如今再次提及，戈宁本就芜杂的心绪平添几分愁闷。</p>
“大勇哥快回来了，想来方二不敢胡来。”戈宁佯装淡定的回道。</p>
她虽厌烦方二的骚扰，可更担心错过京营的消息，只想赶回方家坪等待。</p>
杨芸娘顿时放心不少，“不耽搁你了，路上湿滑，心些。”</p>
戈宁唉了一声，抱着油纸伞出了门。</p>
她记着嫂嫂的话绕了远路，刚走出戈家村的地界，擡眼瞧见县城方向接连来了四五辆骡车，咣当咣当从她身侧越过，骡蹄带起点点泥浆。</p>
驾车的人身穿藤甲腰系白麻，车上摆着几口棺木以及许多丧具，显然是洪州卫所的差吏奉命前去阵亡将士家中吊唁，抚慰家眷。</p>
戈宁的心又沉了一点，闷头朝方家坪的方向急走。</p>
她心事重重地走了四、五里路，忽而注意到身后嘈乱的马蹄声，密集又急促，似在狂奔。</p>
偏僻的山村，哪来如此多珍贵的马？</p>
戈宁好奇地扭头望去，瞧见身后山道尽头出现了数十骑并两驾马车，正在迅速逼近。</p>
短暂的惊愕过后，戈宁提着裙摆慌忙避到一旁，让出道路。</p>
似是见路旁树下有人，疾驰的长鬃骏马放缓速度，戈宁将将站稳，他们恰好停在眼前。</p>
戈宁警惕地扫一眼，这队车马约有十五、六人，他们胯下骏马威风凛凛，肥壮结实，骑马之人健硕彪悍，戾气缠身。</p>
戈宁握紧中伞柄，谨慎后退几步。</p>
“请问娘子，方家坪可是在这附近？”</p>
稍显稚嫩的秀气少年越过众人停在戈宁面前，未语先带三分笑，大约是察觉到戈宁的戒备，他卷起马鞭，客客气气地朝着戈宁抱拳。</p>
戈宁是不想回话的，可那驾车的独眼大汉以及断了一条胳膊的老伯齐齐望过来，戈宁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回应。</p>
秀气少年面露欣喜，朝队伍前方喊话，“义父，就是这儿，咱们没走错。”</p>
戈宁稍稍擡起伞檐。</p>
被少年称作义父的男人气宇不凡，瞧着应是队伍里地位最高之人，同行人皆落其后，以警戒的姿态护在其左右。</p>
男人拽紧缰绳，眺望前方片刻后，沉声问道：“前面有三条岔道，劳烦娘子为我等指一条路。”</p>
罢，男人偏头看了过来。</p>
戈宁被他一身气势所慑，不敢正视，压低伞檐垂下眼帘，怯懦开口：</p>
“右、右边的岔道走到底，看到溪往上游走七八里，那里有一深水潭，往水潭西侧再走三里便是方家坪。”</p>
秀气少年眉眼含笑，“多谢娘子。”</p>
探得路线，少年催着马儿回到队伍中，却在无意间瞥见义父一瞬不瞬地盯着某一处，眸底似有光跳跃。</p>
少年不明所以，转过脑袋，顺着义父的视线寻到了树下。</p>
薄薄雨雾中，脂粉未施的年轻妇人撑着油纸伞，翩然立在盛放的玉兰树下，浅青色衣裙随风翻飞。</p>
方才只顾问路，未能细瞧，这一打量，少年发现妇人端的是肌莹骨润，身姿曼妙，病弱之态难掩其容貌的娇美，多情的双眸透着欲还休的意味，只一眼就叫人目光难移。</p>
秀气少年看了又看，终于有所恍悟，他心怀敬佩地凑到义父身边，轻声问：</p>
“义父，要不要把这娘子抓来审一审？”</p>
少年暗道：陡然出现的妇人仙姿玉貌，人比花娇，不似寻常乡野村妇，而四周尽是峨峨高山，除了神仙下降、精怪现行，就只能是细作了。也不知是哪一方旧敌，这般下作，幸好义父提前识破。</p>
男人缓缓移开视线，意味不明地看一眼少年，毫无预兆地扬鞭策马，朝着方家坪方向奔去。</p>
秀气少年莫名地挠挠头，困惑的问道：“成叔，你义父是什么意思啊？抓还是不抓？”</p>
独眼汉子多看一眼戈宁，对少年喝道：“青瓜蛋子懂个啥，赶路！”</p>
话落，他扬起鞭子抽向青瓜蛋子的骏马。</p>
那伙人不知商量了什么，直盯得戈宁脊背生出一层薄汗。直至马蹄声远去，她轻呼一口气回到路上。</p>
没走两步，戈宁豁然间意识到不对劲。</p>
疾驰间，那行人裹的披风叫风吹开，她隐约瞧见披风下的白布甲，腰腹肘等处覆有深色皮革，他们腰间还挎了两柄刀，一长一短。</p>
戈宁认得稍短一些的那柄，是雁翎刀。</p>
黑披风，白布甲，雁翎刀他们来自京营！</p>
方氏一族有八户人家属军籍，七户归洪州卫所调遣，唯有二十七房的方大勇隶属于京营，出征前一直跟随大将军宿卫京城。</p>
那马车上的</p>
惶急之下，戈宁顾不得路泥泞，拼尽全力沿着马蹄印奔去。</p>
入夜未夜之时，方家坪的村口廊桥下，聚在一起唠嗑的叔祖爷奶们远远看见戈宁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俏脸煞白。</p>
</p>
“大勇家的，快回家去，你家来客人啦。”</p>
“好多人哩，还骑着马，等了好久呢。”</p>
存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戈宁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红，握紧伞柄的止不住颤抖。</p>
叔祖爷奶们看着戈宁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一叹。</p>
“可怜孩子，这俊俏模样，十里八乡寻不到第二人，当初差点嫁去白老爷家，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军户，落得这等境地。”</p>
“谁不是，嫁过来没多久大勇就出征，守这些年守成了寡妇。”</p>
“我倒是觉得嫁军户当寡妇比给白老爷做妾好。”</p>
“嫁军户算什么好？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拼命，几代人都未必能混出头，大将军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能当的。”</p>
“唉，还是大勇命不好，听在边州都升到百户了，底下管好多人哩，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不得能升千户，当参将，可惜啊。”</p>
“当年那么多人去剿匪，只有他被萧将军选中，调去镇北军当亲卫，好不容易从牙将熬到百户，眼见着要发达了，嘿，人没了，可不是命不好。”</p>
</p>
戈宁听不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叹息，她跌跌撞撞向村尾的半山腰跑。</p>
“哟，嫂子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不如来我家歇一歇，我请嫂子喝杯酒。”</p>
刚到山脚下，戈宁就被突然伸出的胳膊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待她站稳，定睛一看，却是方二那厮。</p>
他里攥着钱袋亢奋异常，不知在哪个赌坊玩了几宿，双眼熬得赤红，一身熏人的气味令人作呕。</p>
戈宁满心焦急，不愿与他多纠缠，后退两步，斥道：“方二，你让开！”</p>
“嫂子还是这般脾气，”方二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他收起钱袋，佝偻着背凑近戈宁，猛吸一口空气，痴痴道：“方大勇早死了，嫂子何不考虑考虑随了我。”</p>
戈宁毫不遮掩嫌弃之色，挥袖侧身，避开他的靠近。</p>
“混帐！再胡休怪我让族长主持公道。”</p>
“你去啊，族长是我叔祖，你他会不会帮你？”</p>
方二当真是无所顾忌，搬出族长也无法让他收敛，见他态度强横，作势要抱上来，戈宁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恐惧。</p>
“大勇快回来了，让他知道少不得教训你一顿，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p>
戈宁别无他法，一边双护在身前左右躲避，一边语无伦次的拿方大勇震慑警告他。</p>
可她病体未愈，又在风雨里跑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连连退避时，脚下一不留神绊住了什么，身子斜斜摔在了干草甸上。</p>
草甸环着山脚堆了一大片，柔软蓬松难以着力，戈宁正心慌意急，挣扎数次都没能爬起。</p>
天色暗淡，四下无人，方二见此情景，邪念与胆气顿时膨胀。</p>
“嫂子不如省点力气从了我，你看老天都在帮我呢。”</p>
淫猥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嘴里不停着让戈宁羞愤欲死的污言秽语。</p>
戈宁急得快哭了，苍白脸晕上薄红，盈润杏眸蓄满了水珠。</p>
她实在没了法子，抓起边能用的一切，稻草，石子，泥块，尽数朝着方二砸去。</p>
“滚开！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嫂嫂不会放过你们方家。”</p>
美色冲昏了方二的头，他丝毫不惧戈宁的虚声恫吓。</p>
“嫂子莫哭，哭得我心疼，让我来安慰安慰你。”</p>
“滚开！救命啊！”</p>
眼看方二的身影愈发靠近，戈宁却已力竭，心底满是不甘，红着眼怒视方二。</p>
“噗噗噗。”</p>
“嗷！”</p>
随着几声闷响传到耳边，方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p>
戈宁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会难得，于是拼尽全力爬起身远离草甸。</p>
踉跄间，她隐隐听到上下山的那条必经路传来动静，不等她仔细分辨，身旁响起了咒骂。</p>
“哪个狗东西敢坏老子好事？”</p>
方二抱住发麻的胳膊，颤巍巍地爬起，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气恼不已，擡脚走向戈宁试图抓住她。</p>
“锵！”</p>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直直朝他飞来，擦着麻布衣摆，直插他两脚间。</p>
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脚底的石板霎时崩裂。</p>
变故陡生，方二险些成了两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瑟瑟发抖，瘫在地上惊恐地看向某一处。</p>
密集马蹄声哒哒哒靠近，骏马发出让人胆颤的嘶鸣，婆娑树影间，一团黑影渐渐显出身形。</p>
正是戈宁遇到的那队车马，为首的，是秀气少年的义父。</p>
戈宁确信自己得救，如释重负，她抹去眼泪，恨恨地踢一脚方二以泄心中怨气，踢完连忙躲远。</p>
萧松烈策马徐行，堵在二人中间，冷眼斜睨地上的方二。</p>
“留下来等死？”</p>
声音低沉，充满了冷漠与威严。</p>
方二对上英武男人的锐利视线，终于回神，猛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逃离。</p>
秀气少年跳下马，用力抽出陷进石板的雁翎刀，恭敬地奉到萧松烈面前。</p>
雁翎刀归鞘，浑身洋溢着煞气的男人侧过身，目光凝在戈宁身上。</p>
细密雨丝打湿了麻布衣衫，紧贴曼妙躯体，衣摆袖口溅上大片泥印，发髻在挣扎时散乱，水珠顺着青丝滴落在面颊上，宛若清泉浸润的蜜桃。</p>
戈宁知晓自己有多狼狈，拘谨地整了整衣袖，拂去身上的草屑，好让自己体面一些。</p>
萧松烈错开视线，解下黑披风扔过去。</p>
他问：“方大勇是你什么人？”</p>
戈宁慌张接过披风，水涔涔眼眸怯怯地看他一眼，颤着声音回道：“是我夫君，方大勇是我夫君。”</p>
刹那间，队伍一片寂静。</p>
萧松烈抿了抿唇，翻身下马，随行之人亦跟着跳下马，他们神情悲悯的冲着戈宁深深一揖。</p>
几息之后，萧松烈默然捧起一块白布，缓步走到戈宁身前。</p>
他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此刻却连节哀两字都难以出口。</p>
戈宁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直面丧夫的噩耗时，仍旧受到了冲击，灵动双眸一下空洞。</p>
“方婶婶！”</p>
秀气少年的惊呼中，戈宁身子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p>
“大勇家的，快回家去，你家来客人啦。”</p>
“好多人哩，还骑着马，等了好久呢。”</p>
存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戈宁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红，握紧伞柄的止不住颤抖。</p>
叔祖爷奶们看着戈宁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一叹。</p>
“可怜孩子，这俊俏模样，十里八乡寻不到第二人，当初差点嫁去白老爷家，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军户，落得这等境地。”</p>
“谁不是，嫁过来没多久大勇就出征，守这些年守成了寡妇。”</p>
“我倒是觉得嫁军户当寡妇比给白老爷做妾好。”</p>
“嫁军户算什么好？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拼命，几代人都未必能混出头，大将军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能当的。”</p>
“唉，还是大勇命不好，听在边州都升到百户了，底下管好多人哩，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不得能升千户，当参将，可惜啊。”</p>
“当年那么多人去剿匪，只有他被萧将军选中，调去镇北军当亲卫，好不容易从牙将熬到百户，眼见着要发达了，嘿，人没了，可不是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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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宁听不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叹息，她跌跌撞撞向村尾的半山腰跑。</p>
“哟，嫂子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不如来我家歇一歇，我请嫂子喝杯酒。”</p>
刚到山脚下，戈宁就被突然伸出的胳膊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待她站稳，定睛一看，却是方二那厮。</p>
他里攥着钱袋亢奋异常，不知在哪个赌坊玩了几宿，双眼熬得赤红，一身熏人的气味令人作呕。</p>
戈宁满心焦急，不愿与他多纠缠，后退两步，斥道：“方二，你让开！”</p>
“嫂子还是这般脾气，”方二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他收起钱袋，佝偻着背凑近戈宁，猛吸一口空气，痴痴道：“方大勇早死了，嫂子何不考虑考虑随了我。”</p>
戈宁毫不遮掩嫌弃之色，挥袖侧身，避开他的靠近。</p>
“混帐！再胡休怪我让族长主持公道。”</p>
“你去啊，族长是我叔祖，你他会不会帮你？”</p>
方二当真是无所顾忌，搬出族长也无法让他收敛，见他态度强横，作势要抱上来，戈宁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恐惧。</p>
“大勇快回来了，让他知道少不得教训你一顿，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p>
戈宁别无他法，一边双护在身前左右躲避，一边语无伦次的拿方大勇震慑警告他。</p>
可她病体未愈，又在风雨里跑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连连退避时，脚下一不留神绊住了什么，身子斜斜摔在了干草甸上。</p>
草甸环着山脚堆了一大片，柔软蓬松难以着力，戈宁正心慌意急，挣扎数次都没能爬起。</p>
天色暗淡，四下无人，方二见此情景，邪念与胆气顿时膨胀。</p>
“嫂子不如省点力气从了我，你看老天都在帮我呢。”</p>
淫猥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嘴里不停着让戈宁羞愤欲死的污言秽语。</p>
戈宁急得快哭了，苍白脸晕上薄红，盈润杏眸蓄满了水珠。</p>
她实在没了法子，抓起边能用的一切，稻草，石子，泥块，尽数朝着方二砸去。</p>
“滚开！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嫂嫂不会放过你们方家。”</p>
美色冲昏了方二的头，他丝毫不惧戈宁的虚声恫吓。</p>
“嫂子莫哭，哭得我心疼，让我来安慰安慰你。”</p>
“滚开！救命啊！”</p>
眼看方二的身影愈发靠近，戈宁却已力竭，心底满是不甘，红着眼怒视方二。</p>
“噗噗噗。”</p>
“嗷！”</p>
随着几声闷响传到耳边，方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p>
戈宁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会难得，于是拼尽全力爬起身远离草甸。</p>
踉跄间，她隐隐听到上下山的那条必经路传来动静，不等她仔细分辨，身旁响起了咒骂。</p>
“哪个狗东西敢坏老子好事？”</p>
方二抱住发麻的胳膊，颤巍巍地爬起，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气恼不已，擡脚走向戈宁试图抓住她。</p>
“锵！”</p>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直直朝他飞来，擦着麻布衣摆，直插他两脚间。</p>
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脚底的石板霎时崩裂。</p>
变故陡生，方二险些成了两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瑟瑟发抖，瘫在地上惊恐地看向某一处。</p>
密集马蹄声哒哒哒靠近，骏马发出让人胆颤的嘶鸣，婆娑树影间，一团黑影渐渐显出身形。</p>
正是戈宁遇到的那队车马，为首的，是秀气少年的义父。</p>
戈宁确信自己得救，如释重负，她抹去眼泪，恨恨地踢一脚方二以泄心中怨气，踢完连忙躲远。</p>
萧松烈策马徐行，堵在二人中间，冷眼斜睨地上的方二。</p>
“留下来等死？”</p>
声音低沉，充满了冷漠与威严。</p>
方二对上英武男人的锐利视线，终于回神，猛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逃离。</p>
秀气少年跳下马，用力抽出陷进石板的雁翎刀，恭敬地奉到萧松烈面前。</p>
雁翎刀归鞘，浑身洋溢着煞气的男人侧过身，目光凝在戈宁身上。</p>
细密雨丝打湿了麻布衣衫，紧贴曼妙躯体，衣摆袖口溅上大片泥印，发髻在挣扎时散乱，水珠顺着青丝滴落在面颊上，宛若清泉浸润的蜜桃。</p>
戈宁知晓自己有多狼狈，拘谨地整了整衣袖，拂去身上的草屑，好让自己体面一些。</p>
萧松烈错开视线，解下黑披风扔过去。</p>
他问：“方大勇是你什么人？”</p>
戈宁慌张接过披风，水涔涔眼眸怯怯地看他一眼，颤着声音回道：“是我夫君，方大勇是我夫君。”</p>
刹那间，队伍一片寂静。</p>
萧松烈抿了抿唇，翻身下马，随行之人亦跟着跳下马，他们神情悲悯的冲着戈宁深深一揖。</p>
几息之后，萧松烈默然捧起一块白布，缓步走到戈宁身前。</p>
他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此刻却连节哀两字都难以出口。</p>
戈宁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直面丧夫的噩耗时，仍旧受到了冲击，灵动双眸一下空洞。</p>
“方婶婶！”</p>
秀气少年的惊呼中，戈宁身子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p>
“大勇家的，快回家去，你家来客人啦。”</p>
“好多人哩，还骑着马，等了好久呢。”</p>
存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戈宁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红，握紧伞柄的止不住颤抖。</p>
叔祖爷奶们看着戈宁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一叹。</p>
“可怜孩子，这俊俏模样，十里八乡寻不到第二人，当初差点嫁去白老爷家，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军户，落得这等境地。”</p>
“谁不是，嫁过来没多久大勇就出征，守这些年守成了寡妇。”</p>
“我倒是觉得嫁军户当寡妇比给白老爷做妾好。”</p>
“嫁军户算什么好？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拼命，几代人都未必能混出头，大将军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能当的。”</p>
“唉，还是大勇命不好，听在边州都升到百户了，底下管好多人哩，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不得能升千户，当参将，可惜啊。”</p>
“当年那么多人去剿匪，只有他被萧将军选中，调去镇北军当亲卫，好不容易从牙将熬到百户，眼见着要发达了，嘿，人没了，可不是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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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宁听不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叹息，她跌跌撞撞向村尾的半山腰跑。</p>
“哟，嫂子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不如来我家歇一歇，我请嫂子喝杯酒。”</p>
刚到山脚下，戈宁就被突然伸出的胳膊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待她站稳，定睛一看，却是方二那厮。</p>
他里攥着钱袋亢奋异常，不知在哪个赌坊玩了几宿，双眼熬得赤红，一身熏人的气味令人作呕。</p>
戈宁满心焦急，不愿与他多纠缠，后退两步，斥道：“方二，你让开！”</p>
“嫂子还是这般脾气，”方二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他收起钱袋，佝偻着背凑近戈宁，猛吸一口空气，痴痴道：“方大勇早死了，嫂子何不考虑考虑随了我。”</p>
戈宁毫不遮掩嫌弃之色，挥袖侧身，避开他的靠近。</p>
“混帐！再胡休怪我让族长主持公道。”</p>
“你去啊，族长是我叔祖，你他会不会帮你？”</p>
方二当真是无所顾忌，搬出族长也无法让他收敛，见他态度强横，作势要抱上来，戈宁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恐惧。</p>
“大勇快回来了，让他知道少不得教训你一顿，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p>
戈宁别无他法，一边双护在身前左右躲避，一边语无伦次的拿方大勇震慑警告他。</p>
可她病体未愈，又在风雨里跑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连连退避时，脚下一不留神绊住了什么，身子斜斜摔在了干草甸上。</p>
草甸环着山脚堆了一大片，柔软蓬松难以着力，戈宁正心慌意急，挣扎数次都没能爬起。</p>
天色暗淡，四下无人，方二见此情景，邪念与胆气顿时膨胀。</p>
“嫂子不如省点力气从了我，你看老天都在帮我呢。”</p>
淫猥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嘴里不停着让戈宁羞愤欲死的污言秽语。</p>
戈宁急得快哭了，苍白脸晕上薄红，盈润杏眸蓄满了水珠。</p>
她实在没了法子，抓起边能用的一切，稻草，石子，泥块，尽数朝着方二砸去。</p>
“滚开！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嫂嫂不会放过你们方家。”</p>
美色冲昏了方二的头，他丝毫不惧戈宁的虚声恫吓。</p>
“嫂子莫哭，哭得我心疼，让我来安慰安慰你。”</p>
“滚开！救命啊！”</p>
眼看方二的身影愈发靠近，戈宁却已力竭，心底满是不甘，红着眼怒视方二。</p>
“噗噗噗。”</p>
“嗷！”</p>
随着几声闷响传到耳边，方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p>
戈宁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会难得，于是拼尽全力爬起身远离草甸。</p>
踉跄间，她隐隐听到上下山的那条必经路传来动静，不等她仔细分辨，身旁响起了咒骂。</p>
“哪个狗东西敢坏老子好事？”</p>
方二抱住发麻的胳膊，颤巍巍地爬起，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气恼不已，擡脚走向戈宁试图抓住她。</p>
“锵！”</p>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直直朝他飞来，擦着麻布衣摆，直插他两脚间。</p>
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脚底的石板霎时崩裂。</p>
变故陡生，方二险些成了两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瑟瑟发抖，瘫在地上惊恐地看向某一处。</p>
密集马蹄声哒哒哒靠近，骏马发出让人胆颤的嘶鸣，婆娑树影间，一团黑影渐渐显出身形。</p>
正是戈宁遇到的那队车马，为首的，是秀气少年的义父。</p>
戈宁确信自己得救，如释重负，她抹去眼泪，恨恨地踢一脚方二以泄心中怨气，踢完连忙躲远。</p>
萧松烈策马徐行，堵在二人中间，冷眼斜睨地上的方二。</p>
“留下来等死？”</p>
声音低沉，充满了冷漠与威严。</p>
方二对上英武男人的锐利视线，终于回神，猛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逃离。</p>
秀气少年跳下马，用力抽出陷进石板的雁翎刀，恭敬地奉到萧松烈面前。</p>
雁翎刀归鞘，浑身洋溢着煞气的男人侧过身，目光凝在戈宁身上。</p>
细密雨丝打湿了麻布衣衫，紧贴曼妙躯体，衣摆袖口溅上大片泥印，发髻在挣扎时散乱，水珠顺着青丝滴落在面颊上，宛若清泉浸润的蜜桃。</p>
戈宁知晓自己有多狼狈，拘谨地整了整衣袖，拂去身上的草屑，好让自己体面一些。</p>
萧松烈错开视线，解下黑披风扔过去。</p>
他问：“方大勇是你什么人？”</p>
戈宁慌张接过披风，水涔涔眼眸怯怯地看他一眼，颤着声音回道：“是我夫君，方大勇是我夫君。”</p>
刹那间，队伍一片寂静。</p>
萧松烈抿了抿唇，翻身下马，随行之人亦跟着跳下马，他们神情悲悯的冲着戈宁深深一揖。</p>
几息之后，萧松烈默然捧起一块白布，缓步走到戈宁身前。</p>
他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此刻却连节哀两字都难以出口。</p>
戈宁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直面丧夫的噩耗时，仍旧受到了冲击，灵动双眸一下空洞。</p>
“方婶婶！”</p>
秀气少年的惊呼中，戈宁身子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p>
“大勇家的，快回家去，你家来客人啦。”</p>
“好多人哩，还骑着马，等了好久呢。”</p>
存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戈宁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红，握紧伞柄的止不住颤抖。</p>
叔祖爷奶们看着戈宁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一叹。</p>
“可怜孩子，这俊俏模样，十里八乡寻不到第二人，当初差点嫁去白老爷家，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军户，落得这等境地。”</p>
“谁不是，嫁过来没多久大勇就出征，守这些年守成了寡妇。”</p>
“我倒是觉得嫁军户当寡妇比给白老爷做妾好。”</p>
“嫁军户算什么好？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拼命，几代人都未必能混出头，大将军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能当的。”</p>
“唉，还是大勇命不好，听在边州都升到百户了，底下管好多人哩，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不得能升千户，当参将，可惜啊。”</p>
“当年那么多人去剿匪，只有他被萧将军选中，调去镇北军当亲卫，好不容易从牙将熬到百户，眼见着要发达了，嘿，人没了，可不是命不好。”</p>
</p>
戈宁听不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叹息，她跌跌撞撞向村尾的半山腰跑。</p>
“哟，嫂子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不如来我家歇一歇，我请嫂子喝杯酒。”</p>
刚到山脚下，戈宁就被突然伸出的胳膊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待她站稳，定睛一看，却是方二那厮。</p>
他里攥着钱袋亢奋异常，不知在哪个赌坊玩了几宿，双眼熬得赤红，一身熏人的气味令人作呕。</p>
戈宁满心焦急，不愿与他多纠缠，后退两步，斥道：“方二，你让开！”</p>
“嫂子还是这般脾气，”方二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他收起钱袋，佝偻着背凑近戈宁，猛吸一口空气，痴痴道：“方大勇早死了，嫂子何不考虑考虑随了我。”</p>
戈宁毫不遮掩嫌弃之色，挥袖侧身，避开他的靠近。</p>
“混帐！再胡休怪我让族长主持公道。”</p>
“你去啊，族长是我叔祖，你他会不会帮你？”</p>
方二当真是无所顾忌，搬出族长也无法让他收敛，见他态度强横，作势要抱上来，戈宁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恐惧。</p>
“大勇快回来了，让他知道少不得教训你一顿，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p>
戈宁别无他法，一边双护在身前左右躲避，一边语无伦次的拿方大勇震慑警告他。</p>
可她病体未愈，又在风雨里跑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连连退避时，脚下一不留神绊住了什么，身子斜斜摔在了干草甸上。</p>
草甸环着山脚堆了一大片，柔软蓬松难以着力，戈宁正心慌意急，挣扎数次都没能爬起。</p>
天色暗淡，四下无人，方二见此情景，邪念与胆气顿时膨胀。</p>
“嫂子不如省点力气从了我，你看老天都在帮我呢。”</p>
淫猥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嘴里不停着让戈宁羞愤欲死的污言秽语。</p>
戈宁急得快哭了，苍白脸晕上薄红，盈润杏眸蓄满了水珠。</p>
她实在没了法子，抓起边能用的一切，稻草，石子，泥块，尽数朝着方二砸去。</p>
“滚开！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嫂嫂不会放过你们方家。”</p>
美色冲昏了方二的头，他丝毫不惧戈宁的虚声恫吓。</p>
“嫂子莫哭，哭得我心疼，让我来安慰安慰你。”</p>
“滚开！救命啊！”</p>
眼看方二的身影愈发靠近，戈宁却已力竭，心底满是不甘，红着眼怒视方二。</p>
“噗噗噗。”</p>
“嗷！”</p>
随着几声闷响传到耳边，方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p>
戈宁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会难得，于是拼尽全力爬起身远离草甸。</p>
踉跄间，她隐隐听到上下山的那条必经路传来动静，不等她仔细分辨，身旁响起了咒骂。</p>
“哪个狗东西敢坏老子好事？”</p>
方二抱住发麻的胳膊，颤巍巍地爬起，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气恼不已，擡脚走向戈宁试图抓住她。</p>
“锵！”</p>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直直朝他飞来，擦着麻布衣摆，直插他两脚间。</p>
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脚底的石板霎时崩裂。</p>
变故陡生，方二险些成了两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瑟瑟发抖，瘫在地上惊恐地看向某一处。</p>
密集马蹄声哒哒哒靠近，骏马发出让人胆颤的嘶鸣，婆娑树影间，一团黑影渐渐显出身形。</p>
正是戈宁遇到的那队车马，为首的，是秀气少年的义父。</p>
戈宁确信自己得救，如释重负，她抹去眼泪，恨恨地踢一脚方二以泄心中怨气，踢完连忙躲远。</p>
萧松烈策马徐行，堵在二人中间，冷眼斜睨地上的方二。</p>
“留下来等死？”</p>
声音低沉，充满了冷漠与威严。</p>
方二对上英武男人的锐利视线，终于回神，猛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逃离。</p>
秀气少年跳下马，用力抽出陷进石板的雁翎刀，恭敬地奉到萧松烈面前。</p>
雁翎刀归鞘，浑身洋溢着煞气的男人侧过身，目光凝在戈宁身上。</p>
细密雨丝打湿了麻布衣衫，紧贴曼妙躯体，衣摆袖口溅上大片泥印，发髻在挣扎时散乱，水珠顺着青丝滴落在面颊上，宛若清泉浸润的蜜桃。</p>
戈宁知晓自己有多狼狈，拘谨地整了整衣袖，拂去身上的草屑，好让自己体面一些。</p>
萧松烈错开视线，解下黑披风扔过去。</p>
他问：“方大勇是你什么人？”</p>
戈宁慌张接过披风，水涔涔眼眸怯怯地看他一眼，颤着声音回道：“是我夫君，方大勇是我夫君。”</p>
刹那间，队伍一片寂静。</p>
萧松烈抿了抿唇，翻身下马，随行之人亦跟着跳下马，他们神情悲悯的冲着戈宁深深一揖。</p>
几息之后，萧松烈默然捧起一块白布，缓步走到戈宁身前。</p>
他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此刻却连节哀两字都难以出口。</p>
戈宁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直面丧夫的噩耗时，仍旧受到了冲击，灵动双眸一下空洞。</p>
“方婶婶！”</p>
秀气少年的惊呼中，戈宁身子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p>
“大勇家的，快回家去，你家来客人啦。”</p>
“好多人哩，还骑着马，等了好久呢。”</p>
存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戈宁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红，握紧伞柄的止不住颤抖。</p>
叔祖爷奶们看着戈宁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一叹。</p>
“可怜孩子，这俊俏模样，十里八乡寻不到第二人，当初差点嫁去白老爷家，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军户，落得这等境地。”</p>
“谁不是，嫁过来没多久大勇就出征，守这些年守成了寡妇。”</p>
“我倒是觉得嫁军户当寡妇比给白老爷做妾好。”</p>
“嫁军户算什么好？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拼命，几代人都未必能混出头，大将军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能当的。”</p>
“唉，还是大勇命不好，听在边州都升到百户了，底下管好多人哩，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不得能升千户，当参将，可惜啊。”</p>
“当年那么多人去剿匪，只有他被萧将军选中，调去镇北军当亲卫，好不容易从牙将熬到百户，眼见着要发达了，嘿，人没了，可不是命不好。”</p>
</p>
戈宁听不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叹息，她跌跌撞撞向村尾的半山腰跑。</p>
“哟，嫂子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不如来我家歇一歇，我请嫂子喝杯酒。”</p>
刚到山脚下，戈宁就被突然伸出的胳膊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待她站稳，定睛一看，却是方二那厮。</p>
他里攥着钱袋亢奋异常，不知在哪个赌坊玩了几宿，双眼熬得赤红，一身熏人的气味令人作呕。</p>
戈宁满心焦急，不愿与他多纠缠，后退两步，斥道：“方二，你让开！”</p>
“嫂子还是这般脾气，”方二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他收起钱袋，佝偻着背凑近戈宁，猛吸一口空气，痴痴道：“方大勇早死了，嫂子何不考虑考虑随了我。”</p>
戈宁毫不遮掩嫌弃之色，挥袖侧身，避开他的靠近。</p>
“混帐！再胡休怪我让族长主持公道。”</p>
“你去啊，族长是我叔祖，你他会不会帮你？”</p>
方二当真是无所顾忌，搬出族长也无法让他收敛，见他态度强横，作势要抱上来，戈宁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恐惧。</p>
“大勇快回来了，让他知道少不得教训你一顿，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p>
戈宁别无他法，一边双护在身前左右躲避，一边语无伦次的拿方大勇震慑警告他。</p>
可她病体未愈，又在风雨里跑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连连退避时，脚下一不留神绊住了什么，身子斜斜摔在了干草甸上。</p>
草甸环着山脚堆了一大片，柔软蓬松难以着力，戈宁正心慌意急，挣扎数次都没能爬起。</p>
天色暗淡，四下无人，方二见此情景，邪念与胆气顿时膨胀。</p>
“嫂子不如省点力气从了我，你看老天都在帮我呢。”</p>
淫猥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嘴里不停着让戈宁羞愤欲死的污言秽语。</p>
戈宁急得快哭了，苍白脸晕上薄红，盈润杏眸蓄满了水珠。</p>
她实在没了法子，抓起边能用的一切，稻草，石子，泥块，尽数朝着方二砸去。</p>
“滚开！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嫂嫂不会放过你们方家。”</p>
美色冲昏了方二的头，他丝毫不惧戈宁的虚声恫吓。</p>
“嫂子莫哭，哭得我心疼，让我来安慰安慰你。”</p>
“滚开！救命啊！”</p>
眼看方二的身影愈发靠近，戈宁却已力竭，心底满是不甘，红着眼怒视方二。</p>
“噗噗噗。”</p>
“嗷！”</p>
随着几声闷响传到耳边，方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p>
戈宁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会难得，于是拼尽全力爬起身远离草甸。</p>
踉跄间，她隐隐听到上下山的那条必经路传来动静，不等她仔细分辨，身旁响起了咒骂。</p>
“哪个狗东西敢坏老子好事？”</p>
方二抱住发麻的胳膊，颤巍巍地爬起，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气恼不已，擡脚走向戈宁试图抓住她。</p>
“锵！”</p>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直直朝他飞来，擦着麻布衣摆，直插他两脚间。</p>
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脚底的石板霎时崩裂。</p>
变故陡生，方二险些成了两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瑟瑟发抖，瘫在地上惊恐地看向某一处。</p>
密集马蹄声哒哒哒靠近，骏马发出让人胆颤的嘶鸣，婆娑树影间，一团黑影渐渐显出身形。</p>
正是戈宁遇到的那队车马，为首的，是秀气少年的义父。</p>
戈宁确信自己得救，如释重负，她抹去眼泪，恨恨地踢一脚方二以泄心中怨气，踢完连忙躲远。</p>
萧松烈策马徐行，堵在二人中间，冷眼斜睨地上的方二。</p>
“留下来等死？”</p>
声音低沉，充满了冷漠与威严。</p>
方二对上英武男人的锐利视线，终于回神，猛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逃离。</p>
秀气少年跳下马，用力抽出陷进石板的雁翎刀，恭敬地奉到萧松烈面前。</p>
雁翎刀归鞘，浑身洋溢着煞气的男人侧过身，目光凝在戈宁身上。</p>
细密雨丝打湿了麻布衣衫，紧贴曼妙躯体，衣摆袖口溅上大片泥印，发髻在挣扎时散乱，水珠顺着青丝滴落在面颊上，宛若清泉浸润的蜜桃。</p>
戈宁知晓自己有多狼狈，拘谨地整了整衣袖，拂去身上的草屑，好让自己体面一些。</p>
萧松烈错开视线，解下黑披风扔过去。</p>
他问：“方大勇是你什么人？”</p>
戈宁慌张接过披风，水涔涔眼眸怯怯地看他一眼，颤着声音回道：“是我夫君，方大勇是我夫君。”</p>
刹那间，队伍一片寂静。</p>
萧松烈抿了抿唇，翻身下马，随行之人亦跟着跳下马，他们神情悲悯的冲着戈宁深深一揖。</p>
几息之后，萧松烈默然捧起一块白布，缓步走到戈宁身前。</p>
他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此刻却连节哀两字都难以出口。</p>
戈宁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直面丧夫的噩耗时，仍旧受到了冲击，灵动双眸一下空洞。</p>
“方婶婶！”</p>
秀气少年的惊呼中，戈宁身子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p>
“大勇家的，快回家去，你家来客人啦。”</p>
“好多人哩，还骑着马，等了好久呢。”</p>
存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戈宁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红，握紧伞柄的止不住颤抖。</p>
叔祖爷奶们看着戈宁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一叹。</p>
“可怜孩子，这俊俏模样，十里八乡寻不到第二人，当初差点嫁去白老爷家，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军户，落得这等境地。”</p>
“谁不是，嫁过来没多久大勇就出征，守这些年守成了寡妇。”</p>
“我倒是觉得嫁军户当寡妇比给白老爷做妾好。”</p>
“嫁军户算什么好？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拼命，几代人都未必能混出头，大将军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能当的。”</p>
“唉，还是大勇命不好，听在边州都升到百户了，底下管好多人哩，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不得能升千户，当参将，可惜啊。”</p>
“当年那么多人去剿匪，只有他被萧将军选中，调去镇北军当亲卫，好不容易从牙将熬到百户，眼见着要发达了，嘿，人没了，可不是命不好。”</p>
</p>
戈宁听不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叹息，她跌跌撞撞向村尾的半山腰跑。</p>
“哟，嫂子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不如来我家歇一歇，我请嫂子喝杯酒。”</p>
刚到山脚下，戈宁就被突然伸出的胳膊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待她站稳，定睛一看，却是方二那厮。</p>
他里攥着钱袋亢奋异常，不知在哪个赌坊玩了几宿，双眼熬得赤红，一身熏人的气味令人作呕。</p>
戈宁满心焦急，不愿与他多纠缠，后退两步，斥道：“方二，你让开！”</p>
“嫂子还是这般脾气，”方二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他收起钱袋，佝偻着背凑近戈宁，猛吸一口空气，痴痴道：“方大勇早死了，嫂子何不考虑考虑随了我。”</p>
戈宁毫不遮掩嫌弃之色，挥袖侧身，避开他的靠近。</p>
“混帐！再胡休怪我让族长主持公道。”</p>
“你去啊，族长是我叔祖，你他会不会帮你？”</p>
方二当真是无所顾忌，搬出族长也无法让他收敛，见他态度强横，作势要抱上来，戈宁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恐惧。</p>
“大勇快回来了，让他知道少不得教训你一顿，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p>
戈宁别无他法，一边双护在身前左右躲避，一边语无伦次的拿方大勇震慑警告他。</p>
可她病体未愈，又在风雨里跑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连连退避时，脚下一不留神绊住了什么，身子斜斜摔在了干草甸上。</p>
草甸环着山脚堆了一大片，柔软蓬松难以着力，戈宁正心慌意急，挣扎数次都没能爬起。</p>
天色暗淡，四下无人，方二见此情景，邪念与胆气顿时膨胀。</p>
“嫂子不如省点力气从了我，你看老天都在帮我呢。”</p>
淫猥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嘴里不停着让戈宁羞愤欲死的污言秽语。</p>
戈宁急得快哭了，苍白脸晕上薄红，盈润杏眸蓄满了水珠。</p>
她实在没了法子，抓起边能用的一切，稻草，石子，泥块，尽数朝着方二砸去。</p>
“滚开！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嫂嫂不会放过你们方家。”</p>
美色冲昏了方二的头，他丝毫不惧戈宁的虚声恫吓。</p>
“嫂子莫哭，哭得我心疼，让我来安慰安慰你。”</p>
“滚开！救命啊！”</p>
眼看方二的身影愈发靠近，戈宁却已力竭，心底满是不甘，红着眼怒视方二。</p>
“噗噗噗。”</p>
“嗷！”</p>
随着几声闷响传到耳边，方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p>
戈宁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会难得，于是拼尽全力爬起身远离草甸。</p>
踉跄间，她隐隐听到上下山的那条必经路传来动静，不等她仔细分辨，身旁响起了咒骂。</p>
“哪个狗东西敢坏老子好事？”</p>
方二抱住发麻的胳膊，颤巍巍地爬起，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气恼不已，擡脚走向戈宁试图抓住她。</p>
“锵！”</p>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直直朝他飞来，擦着麻布衣摆，直插他两脚间。</p>
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脚底的石板霎时崩裂。</p>
变故陡生，方二险些成了两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瑟瑟发抖，瘫在地上惊恐地看向某一处。</p>
密集马蹄声哒哒哒靠近，骏马发出让人胆颤的嘶鸣，婆娑树影间，一团黑影渐渐显出身形。</p>
正是戈宁遇到的那队车马，为首的，是秀气少年的义父。</p>
戈宁确信自己得救，如释重负，她抹去眼泪，恨恨地踢一脚方二以泄心中怨气，踢完连忙躲远。</p>
萧松烈策马徐行，堵在二人中间，冷眼斜睨地上的方二。</p>
“留下来等死？”</p>
声音低沉，充满了冷漠与威严。</p>
方二对上英武男人的锐利视线，终于回神，猛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逃离。</p>
秀气少年跳下马，用力抽出陷进石板的雁翎刀，恭敬地奉到萧松烈面前。</p>
雁翎刀归鞘，浑身洋溢着煞气的男人侧过身，目光凝在戈宁身上。</p>
细密雨丝打湿了麻布衣衫，紧贴曼妙躯体，衣摆袖口溅上大片泥印，发髻在挣扎时散乱，水珠顺着青丝滴落在面颊上，宛若清泉浸润的蜜桃。</p>
戈宁知晓自己有多狼狈，拘谨地整了整衣袖，拂去身上的草屑，好让自己体面一些。</p>
萧松烈错开视线，解下黑披风扔过去。</p>
他问：“方大勇是你什么人？”</p>
戈宁慌张接过披风，水涔涔眼眸怯怯地看他一眼，颤着声音回道：“是我夫君，方大勇是我夫君。”</p>
刹那间，队伍一片寂静。</p>
萧松烈抿了抿唇，翻身下马，随行之人亦跟着跳下马，他们神情悲悯的冲着戈宁深深一揖。</p>
几息之后，萧松烈默然捧起一块白布，缓步走到戈宁身前。</p>
他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此刻却连节哀两字都难以出口。</p>
戈宁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直面丧夫的噩耗时，仍旧受到了冲击，灵动双眸一下空洞。</p>
“方婶婶！”</p>
秀气少年的惊呼中，戈宁身子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p>
“大勇家的，快回家去，你家来客人啦。”</p>
“好多人哩，还骑着马，等了好久呢。”</p>
存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戈宁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红，握紧伞柄的止不住颤抖。</p>
叔祖爷奶们看着戈宁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一叹。</p>
“可怜孩子，这俊俏模样，十里八乡寻不到第二人，当初差点嫁去白老爷家，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军户，落得这等境地。”</p>
“谁不是，嫁过来没多久大勇就出征，守这些年守成了寡妇。”</p>
“我倒是觉得嫁军户当寡妇比给白老爷做妾好。”</p>
“嫁军户算什么好？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拼命，几代人都未必能混出头，大将军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能当的。”</p>
“唉，还是大勇命不好，听在边州都升到百户了，底下管好多人哩，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不得能升千户，当参将，可惜啊。”</p>
“当年那么多人去剿匪，只有他被萧将军选中，调去镇北军当亲卫，好不容易从牙将熬到百户，眼见着要发达了，嘿，人没了，可不是命不好。”</p>
</p>
戈宁听不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叹息，她跌跌撞撞向村尾的半山腰跑。</p>
“哟，嫂子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不如来我家歇一歇，我请嫂子喝杯酒。”</p>
刚到山脚下，戈宁就被突然伸出的胳膊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待她站稳，定睛一看，却是方二那厮。</p>
他里攥着钱袋亢奋异常，不知在哪个赌坊玩了几宿，双眼熬得赤红，一身熏人的气味令人作呕。</p>
戈宁满心焦急，不愿与他多纠缠，后退两步，斥道：“方二，你让开！”</p>
“嫂子还是这般脾气，”方二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他收起钱袋，佝偻着背凑近戈宁，猛吸一口空气，痴痴道：“方大勇早死了，嫂子何不考虑考虑随了我。”</p>
戈宁毫不遮掩嫌弃之色，挥袖侧身，避开他的靠近。</p>
“混帐！再胡休怪我让族长主持公道。”</p>
“你去啊，族长是我叔祖，你他会不会帮你？”</p>
方二当真是无所顾忌，搬出族长也无法让他收敛，见他态度强横，作势要抱上来，戈宁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恐惧。</p>
“大勇快回来了，让他知道少不得教训你一顿，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p>
戈宁别无他法，一边双护在身前左右躲避，一边语无伦次的拿方大勇震慑警告他。</p>
可她病体未愈，又在风雨里跑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连连退避时，脚下一不留神绊住了什么，身子斜斜摔在了干草甸上。</p>
草甸环着山脚堆了一大片，柔软蓬松难以着力，戈宁正心慌意急，挣扎数次都没能爬起。</p>
天色暗淡，四下无人，方二见此情景，邪念与胆气顿时膨胀。</p>
“嫂子不如省点力气从了我，你看老天都在帮我呢。”</p>
淫猥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嘴里不停着让戈宁羞愤欲死的污言秽语。</p>
戈宁急得快哭了，苍白脸晕上薄红，盈润杏眸蓄满了水珠。</p>
她实在没了法子，抓起边能用的一切，稻草，石子，泥块，尽数朝着方二砸去。</p>
“滚开！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嫂嫂不会放过你们方家。”</p>
美色冲昏了方二的头，他丝毫不惧戈宁的虚声恫吓。</p>
“嫂子莫哭，哭得我心疼，让我来安慰安慰你。”</p>
“滚开！救命啊！”</p>
眼看方二的身影愈发靠近，戈宁却已力竭，心底满是不甘，红着眼怒视方二。</p>
“噗噗噗。”</p>
“嗷！”</p>
随着几声闷响传到耳边，方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p>
戈宁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会难得，于是拼尽全力爬起身远离草甸。</p>
踉跄间，她隐隐听到上下山的那条必经路传来动静，不等她仔细分辨，身旁响起了咒骂。</p>
“哪个狗东西敢坏老子好事？”</p>
方二抱住发麻的胳膊，颤巍巍地爬起，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气恼不已，擡脚走向戈宁试图抓住她。</p>
“锵！”</p>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直直朝他飞来，擦着麻布衣摆，直插他两脚间。</p>
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脚底的石板霎时崩裂。</p>
变故陡生，方二险些成了两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瑟瑟发抖，瘫在地上惊恐地看向某一处。</p>
密集马蹄声哒哒哒靠近，骏马发出让人胆颤的嘶鸣，婆娑树影间，一团黑影渐渐显出身形。</p>
正是戈宁遇到的那队车马，为首的，是秀气少年的义父。</p>
戈宁确信自己得救，如释重负，她抹去眼泪，恨恨地踢一脚方二以泄心中怨气，踢完连忙躲远。</p>
萧松烈策马徐行，堵在二人中间，冷眼斜睨地上的方二。</p>
“留下来等死？”</p>
声音低沉，充满了冷漠与威严。</p>
方二对上英武男人的锐利视线，终于回神，猛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逃离。</p>
秀气少年跳下马，用力抽出陷进石板的雁翎刀，恭敬地奉到萧松烈面前。</p>
雁翎刀归鞘，浑身洋溢着煞气的男人侧过身，目光凝在戈宁身上。</p>
细密雨丝打湿了麻布衣衫，紧贴曼妙躯体，衣摆袖口溅上大片泥印，发髻在挣扎时散乱，水珠顺着青丝滴落在面颊上，宛若清泉浸润的蜜桃。</p>
戈宁知晓自己有多狼狈，拘谨地整了整衣袖，拂去身上的草屑，好让自己体面一些。</p>
萧松烈错开视线，解下黑披风扔过去。</p>
他问：“方大勇是你什么人？”</p>
戈宁慌张接过披风，水涔涔眼眸怯怯地看他一眼，颤着声音回道：“是我夫君，方大勇是我夫君。”</p>
刹那间，队伍一片寂静。</p>
萧松烈抿了抿唇，翻身下马，随行之人亦跟着跳下马，他们神情悲悯的冲着戈宁深深一揖。</p>
几息之后，萧松烈默然捧起一块白布，缓步走到戈宁身前。</p>
他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此刻却连节哀两字都难以出口。</p>
戈宁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直面丧夫的噩耗时，仍旧受到了冲击，灵动双眸一下空洞。</p>
“方婶婶！”</p>
秀气少年的惊呼中，戈宁身子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p>
“大勇家的，快回家去，你家来客人啦。”</p>
“好多人哩，还骑着马，等了好久呢。”</p>
存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戈宁的眼眶唰的一下通红，握紧伞柄的止不住颤抖。</p>
叔祖爷奶们看着戈宁失魂落魄的背影，轻轻一叹。</p>
“可怜孩子，这俊俏模样，十里八乡寻不到第二人，当初差点嫁去白老爷家，哪知便宜了二十七房的军户，落得这等境地。”</p>
“谁不是，嫁过来没多久大勇就出征，守这些年守成了寡妇。”</p>
“我倒是觉得嫁军户当寡妇比给白老爷做妾好。”</p>
“嫁军户算什么好？子子孙孙都要上战场拼命，几代人都未必能混出头，大将军可不是谁都有那个福气能当的。”</p>
“唉，还是大勇命不好，听在边州都升到百户了，底下管好多人哩，这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不得能升千户，当参将，可惜啊。”</p>
“当年那么多人去剿匪，只有他被萧将军选中，调去镇北军当亲卫，好不容易从牙将熬到百户，眼见着要发达了，嘿，人没了，可不是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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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宁听不到身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叹息，她跌跌撞撞向村尾的半山腰跑。</p>
“哟，嫂子回来了，急急忙忙的是去做什么？不如来我家歇一歇，我请嫂子喝杯酒。”</p>
刚到山脚下，戈宁就被突然伸出的胳膊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待她站稳，定睛一看，却是方二那厮。</p>
他里攥着钱袋亢奋异常，不知在哪个赌坊玩了几宿，双眼熬得赤红，一身熏人的气味令人作呕。</p>
戈宁满心焦急，不愿与他多纠缠，后退两步，斥道：“方二，你让开！”</p>
“嫂子还是这般脾气，”方二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他收起钱袋，佝偻着背凑近戈宁，猛吸一口空气，痴痴道：“方大勇早死了，嫂子何不考虑考虑随了我。”</p>
戈宁毫不遮掩嫌弃之色，挥袖侧身，避开他的靠近。</p>
“混帐！再胡休怪我让族长主持公道。”</p>
“你去啊，族长是我叔祖，你他会不会帮你？”</p>
方二当真是无所顾忌，搬出族长也无法让他收敛，见他态度强横，作势要抱上来，戈宁的心底不禁涌起丝丝恐惧。</p>
“大勇快回来了，让他知道少不得教训你一顿，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p>
戈宁别无他法，一边双护在身前左右躲避，一边语无伦次的拿方大勇震慑警告他。</p>
可她病体未愈，又在风雨里跑了许久，体力早已不支，连连退避时，脚下一不留神绊住了什么，身子斜斜摔在了干草甸上。</p>
草甸环着山脚堆了一大片，柔软蓬松难以着力，戈宁正心慌意急，挣扎数次都没能爬起。</p>
天色暗淡，四下无人，方二见此情景，邪念与胆气顿时膨胀。</p>
“嫂子不如省点力气从了我，你看老天都在帮我呢。”</p>
淫猥的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嘴里不停着让戈宁羞愤欲死的污言秽语。</p>
戈宁急得快哭了，苍白脸晕上薄红，盈润杏眸蓄满了水珠。</p>
她实在没了法子，抓起边能用的一切，稻草，石子，泥块，尽数朝着方二砸去。</p>
“滚开！你敢乱来，我不会放过你！我哥哥嫂嫂不会放过你们方家。”</p>
美色冲昏了方二的头，他丝毫不惧戈宁的虚声恫吓。</p>
“嫂子莫哭，哭得我心疼，让我来安慰安慰你。”</p>
“滚开！救命啊！”</p>
眼看方二的身影愈发靠近，戈宁却已力竭，心底满是不甘，红着眼怒视方二。</p>
“噗噗噗。”</p>
“嗷！”</p>
随着几声闷响传到耳边，方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p>
戈宁不知发生何事，但她知道会难得，于是拼尽全力爬起身远离草甸。</p>
踉跄间，她隐隐听到上下山的那条必经路传来动静，不等她仔细分辨，身旁响起了咒骂。</p>
“哪个狗东西敢坏老子好事？”</p>
方二抱住发麻的胳膊，颤巍巍地爬起，可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气恼不已，擡脚走向戈宁试图抓住她。</p>
“锵！”</p>
恰在此时，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直直朝他飞来，擦着麻布衣摆，直插他两脚间。</p>
颤抖的刀身发出嗡鸣，脚底的石板霎时崩裂。</p>
变故陡生，方二险些成了两半，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瑟瑟发抖，瘫在地上惊恐地看向某一处。</p>
密集马蹄声哒哒哒靠近，骏马发出让人胆颤的嘶鸣，婆娑树影间，一团黑影渐渐显出身形。</p>
正是戈宁遇到的那队车马，为首的，是秀气少年的义父。</p>
戈宁确信自己得救，如释重负，她抹去眼泪，恨恨地踢一脚方二以泄心中怨气，踢完连忙躲远。</p>
萧松烈策马徐行，堵在二人中间，冷眼斜睨地上的方二。</p>
“留下来等死？”</p>
声音低沉，充满了冷漠与威严。</p>
方二对上英武男人的锐利视线，终于回神，猛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地逃离。</p>
秀气少年跳下马，用力抽出陷进石板的雁翎刀，恭敬地奉到萧松烈面前。</p>
雁翎刀归鞘，浑身洋溢着煞气的男人侧过身，目光凝在戈宁身上。</p>
细密雨丝打湿了麻布衣衫，紧贴曼妙躯体，衣摆袖口溅上大片泥印，发髻在挣扎时散乱，水珠顺着青丝滴落在面颊上，宛若清泉浸润的蜜桃。</p>
戈宁知晓自己有多狼狈，拘谨地整了整衣袖，拂去身上的草屑，好让自己体面一些。</p>
萧松烈错开视线，解下黑披风扔过去。</p>
他问：“方大勇是你什么人？”</p>
戈宁慌张接过披风，水涔涔眼眸怯怯地看他一眼，颤着声音回道：“是我夫君，方大勇是我夫君。”</p>
刹那间，队伍一片寂静。</p>
萧松烈抿了抿唇，翻身下马，随行之人亦跟着跳下马，他们神情悲悯的冲着戈宁深深一揖。</p>
几息之后，萧松烈默然捧起一块白布，缓步走到戈宁身前。</p>
他来时打了一路腹稿，此刻却连节哀两字都难以出口。</p>
戈宁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真当她直面丧夫的噩耗时，仍旧受到了冲击，灵动双眸一下空洞。</p>
“方婶婶！”</p>
秀气少年的惊呼中，戈宁身子一晃，彻底失去了意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