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上午，余笙笙正画册子，金豹豹跑进来。</p>
“姐，”她声，“宋掌柜派人来送信，是有活了。”</p>
余笙笙停住笔：“那你准备一下，我们悄悄出门。”</p>
“姐，要不咱戴上帷帽走着去吧？马上过节，街上人可多了。”</p>
周嬷嬷端着秋梨糖水进来，笑道：“我看是你想逛街吧。”</p>
金豹豹眼睛眨巴：“咦，姜还是老的辣。”</p>
余笙笙和周嬷嬷一愣，对视一眼，大笑出声。</p>
周嬷嬷轻拍金豹豹一下：“你这鬼丫头。”</p>
余笙笙想想，去逛逛也不错：“那行，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p>
“老奴就不去了，走路太慢，到时候”</p>
“那有什么，逛街就是慢慢逛，我们也走不快，”余笙笙一句定音，“快去换衣服，准备。”</p>
三人同去，也就不偷偷摸摸，直接从大门出去。</p>
正要出后宅，遇见苏夫人，虽要参加宫宴，但自己府里也得过节，不能马虎。</p>
她是主母，事事还是要亲力亲为。</p>
转头看到余笙笙，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p>
自从那日，关于余笙笙的身世被猜疑之后，她还没见过余笙笙。</p>
此时见到，不免有羞愧，紧张，窘迫，齐涌上心头。</p>
张张嘴，却不知什么好，还没想出来，余笙笙已经走过去。</p>
苏夫人一愣，看着她的背影，所有的情绪都凝化成恼怒。</p>
“你看看她，竟如此无礼，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一点没把我放在眼里！”</p>
“这是甩脸子给我看，怪我那天质疑了她。”</p>
吴婆子赶紧劝：“夫人心身子，可不能气坏了，全府上下还指着您呢。”</p>
“笙姐也确实不懂事，哪能记恨您呢？那天的事，任谁听了都得怀疑，她应该的反省一下自己，若是平时和您亲近，哪会怀疑她？”</p>
吴婆子的话深得苏夫人的心：“正是如此，分明是她自己的过错，我怎么不气知意，我明知道知意不是亲生的，也是疼得不得了。”</p>
她气呼呼走了，不远处月亮门后，苏知意脸色阴沉。</p>
疼得不得了？</p>
会让她去宫里认罪？会让她嫁给齐牧白，和虞氏那种人沾上关系？</p>
她用力抓紧轮椅扶——命还得抓在自己里，靠谁都不行。</p>
看来，今天晚上得再出门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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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笙没急着先去宋掌柜那里，古玩店的书画都很名贵，她们还要逛一逛，拿着也是不方便。</p>
周嬷嬷自从腿残之后，除了那次欲随余笙笙逃走，其它时候还没有出过府，更别逛街。</p>
余笙笙步子缓慢，让她跟得上，又不至于累。</p>
金豹豹像头豹子，一会儿窜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p>
街上人确实多，大都喜气洋洋，准备迎接明天的中秋佳节。</p>
这是个团圆的节日，余笙笙浅笑，眸中闪过遗憾与哀伤。</p>
正往前面走，发现人格外多，像围着在看什么。</p>
金豹豹踮脚往前张望：“姐，我去瞧瞧，打探一下什么情况。”</p>
余笙笙点点头：“人多，仔细别伤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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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豹豹答应一声，一下子就钻进人群没影了。</p>
她头上的帷帽出府没一刻钟就摘了，交给周嬷嬷帮忙拿着。</p>
周嬷嬷忍不住笑：“这丫头，名字是真没叫错。”</p>
余笙笙心想，豹豹这样的人，就该肆意地活在天地间，而不是被圈在苏府后宅那一方院里。</p>
正胡思乱想，她也走到近前，听到里面人的议论声。</p>
“这是什么人呐？”</p>
“不知道啊，看样子是个乡下人。”</p>
“应该是，齐状元不也是从乡下来的？”</p>
“嘘，别乱，那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你不要命了？”</p>
“那怎么了，还不能提？皇上点他也是看他的学识人品，要是这”</p>
“别了！”</p>
余笙笙抬头看，这才注意到，这是家客栈。</p>
是齐牧白在等放榜的时候，住的客栈。</p>
听这些议论声，莫非，里面发生的事，与齐牧白有关？</p>
正思忖，金豹豹从人群里钻出来，脸上的笑都藏不住。</p>
“姐，快，跟我来。”</p>
她一托着余笙笙臂，一抓着周嬷嬷衣襟，带着她俩往里挤。</p>
到人群里，见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p>
余笙笙一眼认出来，是昨天去苏府为她身世作证的吴大脸。</p>
他身上的衣服换了，趴在地上，背上的伤应该是处理过，但又绷裂，血渗出来，背上血迹斑斑。</p>
他瞪着眼睛，半张着嘴，嘴角下巴满是干涸的血，定睛一瞧，舌头和门牙都没了。</p>
他左压在身下，看不见，右往前伸，似正要往客栈的方向爬。</p>
余笙笙诧异，昨天后来的事她也没打听，苏府应该是下了严令，也没一个下人私下议论祠堂那边的事。</p>
所以，吴大脸和齐家母子最后如何，她并不知情。</p>
哪成想，会在这里遇见，再见竟是这番模样。</p>
客栈的人也是满脸愁容，谁也不愿意在自家门前发生这种事。</p>
人命案，尸首，他们也不敢随意乱动，早早派伙计去报京兆府，也不知什么缘故，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见官府的人来。</p>
现在可倒好，被这么多人围观。</p>
余笙笙对金豹豹耳语几句，金豹豹眼睛带笑，进客栈去打听。</p>
很快回来，声禀报：“姐，打听清楚了，狗东西和他娘老狗东西就住在这里。”</p>
余笙笙心道果然，齐牧白未放官，没住处，也没钱置办宅子，住在这里最合适不过。</p>
放榜之前他就是热门人物，现在成了状元，掌柜的得把他供起来，用他给客栈扬名。</p>
他住这儿好吃好喝，又不用花钱。</p>
众人正看热闹指指点点，客栈掌柜的在台阶上抹汗。</p>
忽听人群中一道清亮女声：“咦，这人不是状元郎的同乡吗？之前随状元郎的娘一起进京的。”</p>
众人一听，嚯，还真是乡下来的，状元同乡。</p>
女声又道：“掌柜的，叫状元郎出来认认呗，还有他娘，一起进京的人死了，不露个面吗？”</p>
金豹豹捏着嗓子完，捂着嘴笑。</p>
掌柜的一听，对呀，是得叫来见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