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冬至。</p>
东北大地,双鸭山公社,红松屯。</p>
狼嚎声刺穿林海雪原。</p>
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土坯房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p>
“阿嚏——!”</p>
伴随着一道响亮的喷嚏声,陈青山从炕头上冻醒,满是虫蛀的房梁和坑洼不平的墙面旋即映入眼帘。</p>
里,还攥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p>
“梦?”他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喃喃自语。</p>
这里是陈青山过去的家,但早已只存在于记忆中。</p>
无数个日夜里,他都会做这同一个梦。</p>
也早已见怪不怪了。</p>
“咕~”</p>
然而,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令陈青山皱起了眉头。</p>
这种绞痛,他在前半生体验过无数次。</p>
是饿的。</p>
如果是梦,这痛感未免也太真实了。</p>
简直就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期。</p>
“快吃啊”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p>
陈青山循声望去,瞳孔骤缩!</p>
土炕对面,一道单薄的身影,正拿草绳勒紧裤腰,三根肋骨的轮廓透过补丁摞补丁的单衣凸出来。</p>
看着眼前这张脸,陈青山愣住了。</p>
里的窝头也无声掉落在地上。</p>
“大大姐?”</p>
陈雪梅心疼的捡起他掉落地上的窝头,开裂的嘴唇翕动:“青山,你魔怔了,这也能拿不住”</p>
陈青山像个木头一样愣在原地,听着大姐柔声的训斥。</p>
“大姐?”他喉咙发紧,又喊了一遍。</p>
不知不觉,眼眶已经湿润。</p>
在陈青山的记忆里,大姐明明早就死在了四十年前的冬夜。</p>
由于时间过于久远,他甚至回忆不起大姐的面容。</p>
梦中的家人,总是身影模糊。</p>
可此刻,陈雪梅的模样是如此的清晰,就连那表情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p>
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个活人一样!</p>
“你别是饿傻了吧?”</p>
陈雪梅的表情转为担忧,伸在他眼前晃,腕骨细得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p>
陈青山猛地抓住她的。</p>
温热的,硌人的,像握着一把枯柴。</p>
“你干啥?”陈雪梅措不及防。</p>
陈青山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了倒影着的自己——二十岁的面皮裹着六十岁的眼神。</p>
他的指尖抠进血肉——疼!</p>
不是梦!</p>
他一把搂住大姐,眼泪控制不住的砸在她肩头:“姐,真的是你”</p>
“我对不住你”</p>
陈青山一直在愧疚。</p>
若不是自己娶了那个招灾女人,一家人的命运不定也会就此改写。</p>
陈雪梅却突然推开他,干瘪的胸腔剧烈起伏:“别、别晃我头晕”</p>
她摸索着从炕席下掏出一把草根塞进嘴里嚼,混着唾沫咽下去。</p>
“你也省点力,能别动尽量别动”</p>
看到这一幕,陈青山恍若隔世。</p>
“叮!检测到宿主重生东北猎神系统激活!”</p>
械音在脑中轰鸣的同时,视膜上浮现金色面板——</p>
狩猎经验:0</p>
猎物扫描(初级):可定位百米内活物</p>
御兽(初级):驱使型动物(0\/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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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发百中(被动):冷兵器命中率+50%</p>
“大姐!今儿是几月几号?!”</p>
大姐看着激动不已的陈青山,只感觉摸不着头脑。</p>
刚才还饿的不想动弹,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p>
别是回光返照了吧?</p>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外头突然炸开一声尖叫:</p>
“陈老蔫!你家杀千刀的崽子偷粮!”</p>
声音传进陈青山耳中,令他浑身一震!</p>
记忆如冰锥刺进天灵盖——不用问了!</p>
他顿时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p>
96年冬至!</p>
双鸭山三年饥荒最狠的年月!</p>
连续三个月的大雪封山,让红松屯与世隔绝,家家断炊!屯里饿得连耗子都绝了种!</p>
前一世在这天发生的事儿,陈青山怎么可能会忘!</p>
这天,妹陈满饿急,偷了生产队的土豆种,结果被逮个正着!</p>
而这天,也是他们一家悲惨转折的开始!</p>
前一世的赵家,就是靠着这件事,结婚之后转头把陈家告到革委会,全家被挂上“盗窃公粮”的牌子游街!</p>
“叮!检测到百米内有大量活物靠近!”系统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耳边响起。</p>
紧接着,大院吱呀作响的木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数十个村民鱼贯而入!</p>
陈雪梅看到这一幕,当时就被吓傻了。</p>
而陈青山的目光,越过了漫天大雪,落在人群中自己妹的身上。</p>
雪地里,妹陈满被人揪着辫子往地上掼,冻成紫萝卜的里死死攥着两颗发芽的土豆。</p>
八岁的孩子瘦得像只猫崽,补丁裤管空荡荡地灌着风。</p>
再见这一幕,陈青山目眦欲裂。</p>
一个孩子偷钱,她可能是坏。</p>
偷糖吃,她可能是馋。</p>
偷发芽的土豆,她只会是饿!</p>
“陈老蔫!你出来给个法!”人群中,紧攥着陈满头发的汉子扯嗓子喊道。</p>
陈老蔫指的就是陈青山他爹——陈有仁。</p>
他过去在旧社会是账房先生,跟着地主也没捞到什么好,但就因为这个身份后来还被划成了黑五类。</p>
陈有仁踉跄着从屋里扑出,满脸惶恐无奈,只敢哆哆嗦嗦:“赵会计,娃不懂事她娘去借粮了,借到就还”</p>
“还?拿啥还?”</p>
赵会计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家欠公社的工分三年没还清,成分又臭得像茅坑!”</p>
他扯开嗓门喊,唾沫星子喷在满脸上。</p>
“这土豆种是留着开春下地的,偷一颗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p>
陈有仁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赵会计,您就行行好,放孩子这一次,我给您跪”</p>
“爹,起来。”</p>
就在老同志准备弯下他那不值钱的膝盖时,一条并不粗壮的臂拦住了他。</p>
陈有仁含着泪抬起头,看到儿子陈青山站在自己身旁,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头顶惨白的日光。</p>
陈有仁眼神复杂的看着他。</p>
自己这个爹,并不是个合格的顶梁柱,他的账房先生身份让陈青山从出生就背上了莫须有的骂名。</p>
他既不擅长种地也不会打猎,让一家人没吃过几顿饱饭。</p>
但再窝囊,他也是自己的爹。</p>
为了自己的孩子,他愿意毫不犹豫的下跪,尽管这没什么用。</p>
正所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p>
对子骂父,便是无礼。</p>
“给我松开。”</p>
陈青山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抬起右的猎刀。</p>
看着那猎刀上的森森寒光,赵会计顿时没了气焰,松开了,下意识后退半步,“青山你可别乱来”</p>
“谁跟你乱来?”陈青山上前,将骨瘦嶙峋的妹抱在怀中。</p>
“不就是两颗土豆吗?”</p>
“我还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