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中，高大山领着大伙往新粮仓堆粮食。</p>
周广林则正蹲在一旁画选票。</p>
红纸裁成的方块在雪地里铺开，陈青山凑过来：“周同志，这是还要选什么职位？”</p>
周广林抹了把鼻尖的清涕：“一套班子用得选齐吧，现在大队长有了，按公社章程，还得选个妇女主任、分粮代表，再组个民兵班。”</p>
“尤其是分粮代表，得你们自己选信得过的。”</p>
陈青山点头表示认同，“的确，赵德贵那茬子事，就是缺了个明眼人盯着账本。”</p>
“哎！老王四儿，你当妇女主任吧，天天跟寡妇搅在一块，你不当谁当？”</p>
人群中不知谁在起哄。</p>
“去你丫的！”</p>
众人的笑声在雪地里荡开。</p>
周广林轻咳了两声，“同志们静一静，先把这两车‘应急粮’归仓，咱屯子的粮仓钥匙以后得挂在明处，大伙选个靠得住的。”</p>
然而问起这个，刚才还有有笑的众人顿时沉默了。</p>
聊别的还可以，但一聊起来把粮仓交给谁，没人对旁人放心。</p>
他们连对自己都不放心，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p>
周广林看着眼前一幕，似乎早有预料。</p>
“各位同志，要是没有人选，我有个提议。”</p>
众人齐齐望向周广林，周广林继续。</p>
“咱重立规矩——会计得识字会打算盘，保管员得扛得住冻饿。”</p>
“不如按‘三荐两议一公示’的法子来——先由各生产队推荐候选人，再开社员大会评议，往后分粮过秤时，各派个眼尖的盯着！”</p>
“每笔账都算的明，月底张榜时，大伙挨着个儿核！”</p>
周广林罢，众人纷纷响应。</p>
“行！”</p>
“大伙互相监督，谁也弄不了鬼！”</p>
与此同时，粮仓的门再次推开，粮食已经搬完了。</p>
周广林看着渐渐规整的粮仓，满意地点了点头。</p>
“大山同志，走吧，趁天没黑去趟公社，你得把‘劳动模范’的材料补上，再把新选的班子名单报上去。”</p>
他又转身冲人群喊了句，“乡亲们，明儿晌午在打谷场开社员大会，接着代表和妇女主任！”</p>
等红纸上的名字按满红指印，周广林揣起选票，带着高大山往公社回时，雪已经停了。</p>
众人在屯口目送几人离开，随后揣上各自的粮食各回各家。</p>
陈青山也和家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走。</p>
他背着半袋新玉米走在最前头，李彩凤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p>
“这大队支书就非选不可？咱屯子祖祖辈辈没这么多讲究，早年没支书那会儿，咱屯子不照样过得来嘛。”</p>
“好不容易走了个赵德贵，这又选个新的上来，指不定又要成啥样。”</p>
陈雪梅过来搀住母亲的胳膊，“娘，大山哥不是那种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是个好人。”</p>
“唉，好人不好人的，谁知道呢？”李彩凤叹了口气。</p>
“赵德贵刚当支书那会，不也带着大伙修了村口那眼井，大冷天跳进冰河捞队里的马，大伙都当他是活雷锋。”</p>
“谁知道粮仓钥匙一摸，人就变了。”</p>
陈雪梅跺了跺脚，语气似乎有些急迫，“娘，你咋这么想大山哥，他是个好人，他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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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了，这回选官，大伙都盯着呢，连分粮代表都是轮班记账，谁也藏不了猫腻。”</p>
李彩凤没再接话，却忽然瞅向长女：“雪梅，你咋老替大山话？”</p>
“我之前就见，上工的时候你老往他那儿送水，当娘的眼不瞎。”</p>
陈雪梅的脸倏地红道耳根，“娘你别瞎编排！”</p>
见这个反应，当娘的知道自己是猜对了。</p>
她倒是也不生气，转而露出笑容，“行，你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大山是个好”</p>
“娘你乱！”陈雪梅急得直跺脚，把求助的目光放到陈青山身上。</p>
陈青山在一旁看的笑出声，不过还是扯开话题道：“娘，之所言非要选个支书，那是以前没支书时，大伙各顾各的，荒地没人开，水渠没人修，一遇灾年就挨饿。”</p>
“所以支书，是带着大伙把日子往实处过——大山哥当支书您放心，实在干的不好，咱们随时能让他下来嘛。”</p>
李彩凤没再话。</p>
三人来到家门前，还未进门，就在柴门院前撞见抱着笸箩的陈有仁。</p>
“青山，你回来了！？”</p>
他里的笸箩掉在地上，快步迎上来，眼睛在儿子身上来回打量，确认没缺胳膊少腿才松了口气，。</p>
但是随后，他的脸却又板了起来。</p>
“你你逞什么能！非得往前头凑！我这个当老子的啥时候教你当出头鸟了！”</p>
着，他还愤愤的踢了儿子一脚，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p>
陈青山也很愧疚，“让你们担心了”</p>
不过话音刚落，大姐凑了过来拆起了陈有仁的台。</p>
“青山，你别爹嘴上凶得很，这几天人家过来道歉，爹直念叨‘我儿子有出息，给我长脸了。’”</p>
陈有仁被揭了老底，耳尖通红，“胡咧咧！别乱！”</p>
他慌忙用袖口擦鼻子，粗糙的大一把抢过陈青山背上的粮袋，“这粮袋沉，别累坏了！”</p>
嘴上骂骂咧咧，脚步却利落地往屋里走。</p>
余下的三人对视一笑，随后移步回到院子。</p>
“咦，满呢？”陈青山进院以后左右打量，却不见妹妹的身影。</p>
“去上学了吗？”</p>
“上什么学，早都放假了，带着馒头跑河边玩去了。”陈雪梅端上来一碗热茶。</p>
“你这馒头也真奇怪，自己就会抓鱼，抓来的鱼自己不吃给咱们吃，跑去啃馒头。”</p>
陈青山闻言笑了，“那当然，这可不是普通的狐狸。”</p>
话音刚落，他的视野内出现一抹赤红。</p>
定睛一看，是馒头回来了。</p>
馒头火红的身影掠过矮墙，尾巴扫落墙头上的积雪，“嗖”地扑进陈青山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呜咽。</p>
“哥！”陈满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p>
“刚才馒头突然竖起耳朵，撒腿就往家跑，我追都追不上！原来是哥哥回来了！”</p>
满欢快的扑进陈青山怀里，让碗里的水都洒出来大半。</p>
“又长高了。”陈青山捏捏妹妹的脸，“还长胖了。”</p>
李彩凤在一旁笑道：“那可不是，现在顿顿吃饱，肯定就胖了。”</p>
陈青山把馒头放在地上，狐狸甩着尾巴绕着他的棉鞋打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