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贞跟在她后面直点头，心想，能省下五块大洋，再好不过了。</p>
安东尼主任办公室里，和上个月来，别无二致。</p>
看到贝拉身后的黄婉贞，他和善的抬了抬，“姑娘，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你的术方案，我早就写好了。”</p>
黄婉贞平复心里的紧张，牵起唇角，笑着道：“家里有事，耽搁了。”</p>
安东尼朝她招招，“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脚，今天能不能做术。”</p>
黄婉贞越过贝拉，坐到凳子上，脱下鞋袜，把脚垫到了另一个凳子上。</p>
“前两天有些肿，最近我走路不多，好了些。”</p>
安东尼检查后，抿了抿嘴，“还是有点不好，密斯特沈，你给她配付药，泡一泡，效果好的话，安排下午两点术。”</p>
沈君宴点头应“好。”</p>
出了办公室，沈君宴先领着黄婉贞，随贝拉去了柜台。</p>
十个元宝称完，还差四块大洋。</p>
这倒让黄婉贞犯了难，她出门一向不戴首饰，今儿以为银子足够了，也没另备它物。</p>
沈君宴看她那为难的样子，就知道是没带够钱。</p>
实话，之前他还以为这姑娘不来了呢，毕竟放足术，不是个数目。</p>
今天能看到她过来，他心里是高兴的。</p>
他家中姊妹多，堂姐也有裹脚的，从日本学医归国后，他特意向她们科普过。</p>
没有一人，愿意尝试放足。</p>
这姑娘比堂姐岁数还呢，却有这般勇气，实令人钦佩。</p>
“我先给你垫上吧。”</p>
黄婉贞赶忙道谢，“谢谢沈医生，明天我就还你。”</p>
沈君宴温和的笑笑，“不着急，下次来医院，带过来就行。”</p>
结清了账，黄婉贞感觉一身轻松，这事终于落定了。</p>
沈君宴配好了药，把她交给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介绍是西外科的护士，叫李胜男。</p>
李胜男梳着条长长的麻花辫，上身蓝色布褂，洗的已经发白，下身黑色布裙，脚上一双千层底布鞋，标准的学生打扮。</p>
泡脚的时候，黄婉贞好奇的问她，“李护士，还在上学吗？”</p>
李胜男眼中闪过一丝羞赧，低着头，声道：“没有。”</p>
黄婉贞冲她友善的笑笑，“我很想去上学识字，但家里不肯，一直很羡慕那种可以去上学的姑娘。”</p>
李胜男诧异的看向她，“你家愿意出钱给你做放足术，不愿意送你去上学？”</p>
黄婉贞不老实道：“做术的钱，是我借的。我还没告诉家里，做术的事。”</p>
李胜男：“那你今天回去怎么办？”</p>
黄婉贞光棍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术费已经交了。”</p>
李胜男对她佩服不已，话匣子由此打开，“我之前是燕京大学的学生，家中遭了变故，辍学了。”</p>
黄婉贞赞道：“你可真厉害。”</p>
这个年代，能上大学的女生，都是万里无一的，不但要家庭条件好，还要自身足够聪慧努力。</p>
李胜男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厉害的？努力了那么久，还不是干最脏最累的活。”</p>
“姑娘，千万不要想着自己出来工作，趁现在家里有钱，多为自己打算打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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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婉贞：“做护士不好吗？”</p>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护士了。”李胜男撇眼看她，跟她起了自己的工作，“每天工作十二个时，黑白班换着上，每天清理不完的污秽，擦不完的身子。”</p>
“这工作还是我从老师那求来的。”</p>
“虽然脏点累点，但薪水不少。”</p>
“上学也就这点好处了。”</p>
着，她拿起白布，蹲身准备给黄婉贞擦脚。</p>
黄婉贞阻拦道：“我自己来吧。”</p>
李胜男侧目看她，“你介意我碰你的脚？”</p>
黄婉贞摇头，拿过她上的白布，“有什么可介意的，又不是没被人擦过。”</p>
“就是跟你投缘，我自己擦了，累不到我，还可以给你减点工作量，多好啊。”</p>
李胜男终于笑出了牙齿，黄婉贞觉得，她这次是真的想笑。</p>
“你这姑娘，还挺逗。”</p>
黄婉贞“嘿嘿”一笑，“我也觉得我挺逗，我叫黄婉贞，以后可能还会麻烦到你，你叫我婉贞就行。”</p>
李胜男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行，我记下了。”</p>
“要想下午做术，最好不要走路了，这儿食堂的饭，便宜还好吃，用不用我给你捎点？”</p>
黄婉贞笑着点头，“我的荣幸。”</p>
只花了五个铜板，李胜男帮黄婉贞打来了一个烧饼夹菜，一竹筒米粥。</p>
“吃好后，竹筒放地上就行，等我有空了，回来收。”</p>
黄婉贞点头道：“好，麻烦你了。”</p>
李胜男：“我乐意。”</p>
看着扭着腰，走出病房的李胜男，黄婉贞心中涌起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p>
她为这么一个可爱优秀的女子惋惜。</p>
上一秒还在惋惜的黄婉贞，下一秒生出一股血气，她要抓住身边的一切会和资源，努力生根发芽，她不要开花，不要结果，她只要一个劲儿的向上生长，长成那无人可撼的参天大树。</p>
吃过饭，没一会儿，沈君宴找过来了，他推着一辆轮椅道：“坐上来，我推你去见安东尼主任。”</p>
黄婉贞在路上问：“这轮椅，我能一直用吗？”</p>
沈君宴：“这不在费用范围内，需要另外租或买。”</p>
黄婉贞：“多少钱啊？”</p>
沈君宴：“租的话，好像是按天算，如果长期用的话，肯定不上算。一会儿，你问问柜台那的人。”</p>
黄婉贞：“哦。”</p>
安东尼检查后，表示勉强可以做术，不过多休养一天会更好，让黄婉贞自己选。</p>
黄婉贞当即点了头。</p>
术进行了三个时，还算成功，再次出现在病房的时候，黄婉贞双脚已经裹上了纱布。</p>
“你需要连着上五天药，可以来找我换，也可以把药拿回家换。”</p>
“主任帮你开了些磺胺，有发热迹象，先吃药，退不了烧，赶紧来医院。”</p>
细细交代一番后，沈君宴把黄婉贞交给了李胜男照看，</p>
“两个时后，没异常，就可以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