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脑海中和雾墟有关的情绪漫涌上来。</p>
郑禾不知道大雾里有什么，但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此时此刻的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面对那只龙形祸斗！</p>
“角木蛟！”</p>
她回头冲猴子怒吼，“把他们都给我叫起来！”</p>
猴子踉跄着出去，拉响了警铃。</p>
滴滴滴——</p>
角木蛟长吟一声，所有船舱响起了刺耳的铃声。</p>
这是郑禾在成为角木蛟主人之后第一次掌舵，柚木舵轮一如昨日，谁也看不出来这里经历过一场大火。</p>
郑禾深吸一口气，握住舵轮。</p>
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受瞬间席卷全身，紧紧抓住舵轮，郑禾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感知飞速向四面八方蔓延。</p>
她能够感受到每一朵砸在船壁上的浪，能够感受到底舱中仓惶的脚步声，她心念一动，角木蛟就会随她的心意变转方向。</p>
角木蛟船帆无风自鼓，它正在用自己的方式热烈地欢迎她。</p>
这艘船的一切都在她的股掌之中，她的头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清醒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可以独自掌控这艘船。</p>
角木蛟甚至给她传递了一股骄傲的情绪，告诉她，只有她做到过这件事。</p>
楼七虽然是她的主人，但他自诩仙人，只会给角木蛟下命令，让角木蛟自行行驶，并不会到驾驶舱来亲自掌控这艘禁海巨船。</p>
而现在，角木蛟愿意和郑禾共享一切。</p>
“乖孩子。”</p>
郑禾唇角上扬，指在柚木舵轮上摩挲，“走吧，我们一起闯出去！”</p>
角木蛟伸出所有船桨，舱底灵石法阵催发到极致，郑禾转动中舵轮，向左转舵。</p>
可终究是发现的速度太晚，角木蛟也做不到原地直接掉头，它虽然已经开始远离雾墟，可雾墟并不是固定不动的，反而一点点继续向角木蛟靠过来。</p>
“大家姐！是雾墟！”</p>
老温衣服都没穿好就直接冲了进来。</p>
“废话！”</p>
郑禾咬牙，“角木蛟！”</p>
轰——</p>
无数海水从船壁滑落，角木蛟升至半空。</p>
“以尾为头，全速后退！”</p>
角木蛟后退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雾墟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追逐在角木蛟身后，不仅如此，雾墟边际扩散出大片稀薄的雾霭，顺着角木蛟带起的风，向角木蛟追去。</p>
“大家姐，跑不过雾墟的！”</p>
老温上前握住舵轮，柚木舵轮极重，他想帮郑禾掌控舵轮，可上放上去才惊讶地发现他根本拉不动舵轮。</p>
角木蛟的舵轮已经找到了它的主人，正在排斥他未经主人允许的操作。</p>
“大家姐，戴傩面，起傩，向海神娘娘祈告！”</p>
老温也不坚持，肥肉在空中颤了颤，他拉开罗汉降龙图后的壁龛，来不及拜，把里面的傩面递到郑禾面前。</p>
“船上只有您是傩戏师，只有您能请来海神娘娘，避开雾墟，快去船头，起傩！”</p>
善傩慈眉善目地看着郑禾，海面上大雾四起，雾气似乎已经追上了角木蛟，在善傩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水珠。</p>
郑禾呼吸转轻，接过了这张傩面。</p>
傩面上脸，请神上身。</p>
浑浑噩噩被惊醒的船员们赤着脚跑到自己的岗位上，角木蛟灵石有限，灵石耗尽，就需要人力驱使，离开这片危险重重的禁海。</p>
更何况现在是逃命，自然是越快越好。</p>
因此即便此时角木蛟正在用灵石阵法，船员们也在自己的位置，按照前方的指示推动船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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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舱外传来依稀的光，他们看见了那个正在追逐角木蛟的雾墟。</p>
或许是心蛛吞噬了他们恐惧情绪的缘故，他们自己都在惊诧自己为何如此镇定，每个人都沉稳摇桨，沉默地向前行进。</p>
薄薄的雾气从狭的窗户渗透进来，一股无力感霎时吞没所有船员的身体。</p>
新的恐惧诞生。</p>
好累啊</p>
杀楼七，没死，遇见罗刹海蛛，没死，看见那龙形祸斗的时候依然没死。</p>
他们今日终于要死在这个地方了么？</p>
雾墟里是什么样子呢？</p>
是不是有更可怖的祸斗？</p>
他们是不是会和蚂蚁一样被人一脚碾死？</p>
反正都是死，干脆就这样算了。</p>
一口气没提上来，一个人叹了口气，放下了中的船桨，靠在船壁上瘫坐下去。</p>
一个人放弃之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p>
他们的理智被雾气侵蚀，虽然还没到觉醒癫火的地步，却全身乏力，懒得动弹。</p>
死了，就不用干活了。</p>
这辈子就这样吧。</p>
一个肉球似地身影从上层船舱滚了下来，滚到每个船员面前，给他们每个人脸上来了一巴掌。</p>
他打巴掌的动作异常丝滑，胳膊挥在半空，动作的时候如弹琴舞筝，掌流水般从所有人面颊上划过。</p>
“都在这儿愣着干什么！等死么！”</p>
老温攥住一个船员的衣领子，直接把他们从地上薅了起来，“给我划桨！”</p>
“你们想死在这里，老子还要回家！”</p>
“都给我动起来！”</p>
老温抄起一根木棍，直接打在还在呆滞的船员身上，看到还有人瘫在地上的，他一个暴跳如雷，棍如雨下，“我看你们就是皮痒了，一个个的，都欠揍！”</p>
“都把招子放亮！”</p>
“这一次只要能回杜鹃湾，大家姐已经和我要把船里的货都平分了，这些东西拿下去卖掉，兄弟们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这鬼地方了！”</p>
“都给我精神些！”</p>
老温唾沫横飞，气势汹汹，饿狼般盯着每个人回到自己的岗位，“谁要是敢现在觉醒癫火，误了大家姐的事，老子第一个做了你！”</p>
他咬着牙喊起了号子，船员们虽然都站了起来，可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应和声只是寥寥。</p>
该死，那雾气还在侵蚀他们的情绪！</p>
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会有人觉醒癫火！</p>
老温推开一个瘦弱的船员，自己代替他，奋力摇浆，他听到自己嘶吼着发出单薄的号子。</p>
他抬起头，不知道船头的郑禾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呼喊：</p>
大家姐！</p>
狂风卷起海水，从郑禾脸上滑落，她戴着傩面，乌发黑眸，长身直立。</p>
大雾模糊她的表情，更难辨她眼中情绪，便无人能知道她当下是何等心境。</p>
她只是抬，黄色道袍宽大的衣袖被浸湿后直直垂落，颜色转深，将她的映衬得更修长、更白皙如玉。</p>
她没有向所谓的海神娘娘祈祷。</p>
她跟随自己的感觉，直面已经近在咫尺的雾墟，傩面之下，绣口轻吐：</p>
驱。</p>
只是一个字，但这个字却带起了角木蛟之下滔天的巨浪，角木蛟舱底灵石阵从速度转向防御，灵力向郑禾所指示的方向聚拢，驱赶海水汇成一面高高竖起的水墙，悍然挡在雾墟和角木蛟之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