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知看向顾青柠，一眼就认出来了。</p>
这不就是之前抓吴老三时，救下的那个爱哭的姐姐么？</p>
苏知知记得那个姐姐简直是水做的。</p>
好像碰她一下，她身上的水就会化作泪珠从眼里蹦出来。</p>
“青柠!”苏知知想起了她的名字。</p>
邱夫子：“苏知知，你就坐顾青柠身边吧。”</p>
学堂内空间不算大，摆了十来张桌案，前后都坐满了人。</p>
只有顾青柠的位置旁边还空着，苏知知很自然地过去坐下。</p>
两个姑娘坐在一起，开心地握。</p>
刚好也到了下课的时间，邱夫子带上书本，走出了桃李堂。</p>
同窗们都面带新奇地围在顾青柠和苏知知的身边。</p>
“苏知知，你只有六岁吗？你比我们都。”</p>
“你不用读勤学堂么？直接就来桃李堂了？”</p>
“你真的会抓鱼吗？会打猎吗？”</p>
“”</p>
大家七嘴八舌地左问一句右问一句。</p>
苏知知把书箱里的书还有笔墨拿出来摆好：</p>
“对啊，我六岁，山长让我考试，考完之后就让我来这了。我们山里，人人都会抓鱼打猎的。”</p>
有个男孩站在旁边，夸赞道：</p>
“你真好看，一点也不像乡下的山民，你和顾青柠都是乡下来的。可是你们都好看的。”</p>
顾青柠有些害羞地红了脸。</p>
苏知知倒是很淡定，认真回：</p>
“我们村里的伯伯婶婶们也都夸我好看。”</p>
“乡下人的眼光？”</p>
一片嘈杂中，李韶儿的声音显得格外尖锐。</p>
大家顺着声音看向李韶儿，忽然就纷纷散开了。</p>
能来明德书院念书的，多半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但李韶儿家中不但殷实，他父亲做官。</p>
她父亲是浔州长史，正儿八经的六品官。</p>
书院的同窗们都不敢惹李韶儿。</p>
还有些姑娘则跟在李韶儿后面，鞍前马后地听着李韶儿的指挥。</p>
按理来，李韶儿在书院如此顺风顺水，应当开心。</p>
可她很容易生气，尤其是现在，看见顾青柠和苏知知坐在一起的时候。</p>
顾青柠眸若秋水，两道细眉似柳叶，如初春细雨中一朵梨花。</p>
一入学的时候，大家就都她好看。</p>
李韶儿看着就不顺眼。</p>
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女儿，凭什么出风头？</p>
而现在又来了个山野出身的苏知知，偏偏生得这样明媚，比顾青柠还漂亮。</p>
很多人觉得七八岁的孩子很，不知世间之大，天外有天。</p>
可其实七八岁的孩子很大，会撒谎、嫉妒、骄傲、欺凌。</p>
李韶儿踢了一下藕色的裙角，趾高气昂地看向苏知知：</p>
“你叫苏知知？过来，我看看。”</p>
苏知知继续整理桌上的东西：</p>
“我现在忙，你要是想看我的话，你可以过来。”</p>
李韶儿一拍桌子，横眉傲气：</p>
“你一个乡下来的凭什么叫我过来？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p>
旁边有个尖脸的女同窗附和道：</p>
“就是，你知不知道浔州长史？”</p>
苏知知听出李韶儿语气重的不友好，她皱眉看过去：</p>
“我不认识你爹，不知道什么屎。”</p>
扑哧！</p>
身边一些看热闹的同窗们没忍住，偷偷笑起来。</p>
“苏知知，你敢笑我爹！”</p>
李韶儿更气了，朝苏知知走来，可这时候教数算的庄夫子进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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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夫子话严厉：“上课了，都坐下。”</p>
李韶儿只得暂且作罢，剜了苏知知一眼，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p>
顾青柠在旁边看着，心都紧张得冒汗了。</p>
她拉了苏知知，想低声话。</p>
苏知知扭过头，把指头竖着贴在嘴唇上：</p>
“要专心听夫子讲课的，不能话。”</p>
顾青柠：</p>
好不容易上完了一天的课，苏知知要去生舍看自己住的房间。</p>
顾青柠陪着苏知知一起去，结果发现两人住一个房间。</p>
原因无他，因为其他的房间都是双人住，只有顾青柠落单是一个人住，苏知知来了，正好把这个空位补上。</p>
顾青柠帮着苏知知一起铺床，两人絮絮叨叨地讲话。</p>
顾青柠今晚做梦都要笑醒了。</p>
有了同桌还有了舍友。</p>
而且这个人还是苏知知。</p>
苏知知问顾青柠：“青柠，你之前上课的时候要和我什么呀？”</p>
顾青柠一下子收敛了笑容，两条柳叶眉又蹙在一起。</p>
她两的指头拧在一起，声道：</p>
“我是想提醒你，不要和李韶儿她们犟。我不想你也被她们欺负。”</p>
苏知知捕捉到重点：“也？”</p>
顾青柠的睫毛垂下，两只的指搅弄得越发厉害了。</p>
李韶儿欺负孤立她很久了。</p>
从去年入学开始就这样。</p>
最开始，李韶儿欺负她的时候，她还跟李韶儿犟过一回。</p>
之后李韶儿就再没放过她。</p>
孩子们之间的恶甚至不需要遮掩。</p>
李韶儿让人往她的座位上放虫子，放死鸟；</p>
把墨汁泼到她的衣裙上，嘲笑她黑得像只乌鸦；</p>
悄悄拿走她的书本，让她被夫子训诫罚抄；</p>
还不许其他同窗跟她一起玩</p>
因此顾青柠才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睡。</p>
去年也有个别看不下去的同窗为顾青柠话，可是那些同窗很快就被连着一起欺负。</p>
被李韶儿欺负过的同窗回家告诉父母，他们父母也不敢去李长史家讨要法。</p>
左右不就是些孩子们闹的把戏，不是什么顶破天的大事，大人们也就让孩子对李韶儿忍让避着些。</p>
顾青柠尝试过告诉夫子，李韶儿一直欺负她。</p>
可是每次夫子找到李韶儿时，李韶儿都反咬一口，顾青柠污蔑她。</p>
连带着李韶儿那几个跟班也是顾青柠故意挑事。</p>
顾青柠有口难辩，回头望去，没有一个同窗再敢站出来为她作证。</p>
后来她被吴老三绑架，也是因为被李韶儿她们故意捉弄，一个人被骗到了县城郊外，才被人贩子趁带走了。</p>
她家虽然富裕，良田众多，但也只是乡下的地主，和做官的李家有云泥之别，只能忍着被李韶儿欺负。</p>
“知知，你救过我，我不想你也被欺负。”</p>
“因为被欺负是很难过的事情”</p>
“可是我又很想和你玩，想和你做朋友”</p>
顾青柠着着，心里仿佛被狠狠揪着，疼痛里蔓延出一种孤立无援的绝望。</p>
金豆子又从眼角掉下来了。</p>
啪嗒。</p>
泪水没有落在地上。</p>
苏知知伸过来的接住了那一滴泪。</p>
好似接住了一颗温热的琥珀。</p>
苏知知牵住顾青柠的，字字清脆：</p>
“那我们就做朋友。”</p>
她清亮的眼眸深处燃着两簇火焰，熊熊热烈：</p>
“谁欺负我们，我们就欺负回去。</p>
谁要我们哭，我们就让她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