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里的火烧得噼里啪啦。</p>
火光映得苏知知的脸蛋又红又亮。</p>
“知知，火再旺一些。”宋钰的声音从灶台上传来。</p>
苏知知应了一声“好嘞”，抓了一把干柴塞进灶内。</p>
火越烧越猛，苏知知热得一头是汗。</p>
岭南的冬天，眨眼就没了。</p>
苏知知身上的新棉袄还没穿够，就得脱下来。</p>
她有点舍不得，还想穿。</p>
还好陆春娘及时给苏知知做了春日新衣，苏知知这才没用冬衣把自己给捂出痱子来。</p>
不过苏知知今天穿的是旧衣裳，她要帮宋哥在作坊烧火。</p>
过了年，苏知知七岁了。</p>
可和六岁好像没什么差别。</p>
还是很顽皮，很爱闹，还喜欢玩火。</p>
自从去年她玩火烧了羊屁股，她就被禁止玩火了。</p>
除了过年的时候放烟花爆竹，苏知知想玩火就只能去灶台烧火了。</p>
厨房那边用不上她，但宋钰这边的制墨作坊倒是需要她。</p>
宋钰隔三差五就要煮一大锅粘稠的胶，煮好就拌进烟灰中。</p>
“知知辛苦了，你歇一歇。”宋钰又煮好了一锅。</p>
苏知知拿出帕擦脸上的汗，然后又取下腰间的竹筒，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梅花水。</p>
“宋哥，什么时候可以看你做好的墨呀？”</p>
宋钰去年做的第一批墨终于彻底阴干成型了。</p>
今天村民们都会来看他们山里自己产的墨究竟怎样。</p>
宋钰把最后一盆烟灰拌好，抬起黑乎乎的脸：</p>
“等村长带大家来齐了就看。”</p>
他才完，就见郝仁和一些村民走了进来。</p>
薛澈也在其中。</p>
他径直朝着苏知知走来，在苏知知耳边声道：</p>
“知知，你长黑胡子了。”</p>
苏知知鼻子灰抹得更糊了。</p>
“擦干净了吗？”苏知知问。</p>
薛澈：</p>
薛澈拿过苏知知里的帕子，帮苏知知一点点擦干净了脸上的灰：</p>
“现在好了。”</p>
与知知不同，过了年的薛澈感到自己飞速成长。</p>
他明明比知知身体弱，可是下意识地会想照顾知知。</p>
“宋，人齐了，可以试墨了。”白洵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屋内的一块模具上。</p>
宋钰深吸一口，打开模具，取出成型的墨锭。</p>
做出的墨锭很有光泽，墨色浓郁，质地细腻。</p>
宋钰磨了墨汁，用笔蘸了，然后将笔递给了郝仁。</p>
郝仁站在桌边，随在纸上写了个字：</p>
墨。</p>
郝仁以往也只用过松烟墨，没用过油烟墨。</p>
意外地，他用这墨汁写起来非常顺滑，黏性也好，一点不散淡。</p>
“很好。”郝仁目光欣慰地看向宋钰。</p>
宋钰长舒了一口气，悬了几个月的心可算放下了。</p>
郝仁问：“这一批做了多少墨锭？”</p>
宋钰数了一下：“约莫五十笏。”</p>
“下一批什么时候成型？”</p>
“下个月初。”</p>
郝仁心中有了数：</p>
“这批墨可以先拿去县城里的笔墨斋试卖，价格比市面上的松烟墨压低一些，再看后期需要多少量。”</p>
苏知知举道：“我！我和阿澈也可以卖墨！”</p>
站在旁边的薛澈：“你怎么卖？”</p>
苏知知：“再过些日子就要去书院了，书院里人人用墨，不能买我们的墨么？”</p>
村民都哈哈道：“好，就有劳知知和阿澈帮忙了。”</p>
村民们没指望两个孩子真能卖出墨，但还是给他们准备了好几块墨锭带去书院。</p>
一来是可以让他们自己用，二来可以送给山长和夫子。</p>
孔武还帮苏知知把长条的墨锭切成了一个个的方块状。</p>
的，苏知知的心就能握住。</p>
几天后，苏知知和薛澈带着墨锭回到了书院。</p>
过了一个长长的年假，又见到了熟悉的同窗们。</p>
苏知知一进桃李堂，就兴奋地和大家打招呼。</p>
同窗们见到苏知知也都很兴奋，纷纷围上来：</p>
“知知，你头发好像又长了。”</p>
“知知，我哥在家给我捉了只鹦鹉，你想看吗？”</p>
“知知，你臂是不是又粗了，你回家练功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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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叽叽喳喳地话，谁也不清楚何时开始，他们都喜欢围着苏知知。</p>
刘香香抱着肥胖的兔子：</p>
“知知、青柠，你们看我养得多好，我天天给它摘草吃。”</p>
“养得很好，奖励你一块糖。”</p>
苏知知翻着自己的包裹，把带来的红糖块分给同窗们一起吃。</p>
顾青柠是最先被分到红糖的。</p>
她穿着新衣裳，嘴里含着糖，也从自己带的包里翻出了炸米饼。</p>
“知知，我带了米饼，你想吃么？”</p>
家里收成好，顾家做了些零嘴给孩子吃。</p>
顾青柠以前也带过吃食，但那时候大家因为李韶儿的原因，没人敢跟顾青柠话，也没人要她的东西。</p>
现在不一样了。</p>
苏知知拿到炸米饼，咬了一口，外脆里糯:</p>
“好吃，里面还是豆沙馅的，青柠，这是你家谁做的呀？”</p>
顾青柠得了夸奖，嘴角止不住地上弯，又拿了块米饼给苏知知：</p>
“我家厨娘做的。”</p>
“青柠，给我尝一块行么？”</p>
“闻着就好香啊。”</p>
同窗们都挤过来，眼巴巴地望着顾青柠里的布袋子。</p>
顾青柠把炸米饼分出去，一块饼得掰成两三块才够分。</p>
“青柠，你家的米饼真好吃！”</p>
“知知带的红糖也好吃。”</p>
“你们住乡下真好，什么东西都好吃。”</p>
苏知知看着其他同窗都只分到半块米饼，而自己独享了完整的两块，顿时觉得自己是今天最幸运的人。</p>
她大大方方地从包里摸出更多的糖块分出去。</p>
“咦？苏知知，这是什么？”身后的男同窗叫起来。</p>
坐在知知身后的男同窗叫吴展，他里拈着黑乎乎的方块。</p>
苏知知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拿错了。</p>
把墨块当做糖块拿出来了。</p>
“这是我们村做的墨，用来写字的。”苏知知又拿出一个墨块，在砚台上磨出墨汁来。</p>
刘香香满脸崇拜：“你们村连墨都会做么？”</p>
“会呀，很好用的。”</p>
苏知知用笔沾了墨汁，在纸上写了个“知”字。</p>
墨色又亮又匀。</p>
很多同窗们看不出什么，可是吴展瞪眼如牛：</p>
“这墨你们村做的墨怎么比我爹买的松烟墨还好？”</p>
吴展家是常年跑外地行商的，家中有一个商队，总是南来北往地倒东西。</p>
吴展父亲最近从外地贩了一批墨来浔州，在家中连连叹气。</p>
这批松烟墨进价太贵了，卖都不好卖。</p>
同窗们围在一起的时候，不知谁声了一句：“夫子来了！”</p>
大家迅速地蹿回了自己的位置。</p>
柳山长和邱夫子从外边走进，看着这群学子们慌里慌张坐回位置的样子，忍俊不禁。</p>
柳山长：“你们方才聚在一起什么？”</p>
豆丁们七嘴八舌道：</p>
“山长，苏知知带了红糖给我们。”</p>
“顾青柠家的炸米饼好吃。”</p>
“吴展苏知知村里做的墨比松烟墨还好”</p>
柳山长听及此处，眼中诧异：</p>
“苏知知村里做的墨？”</p>
苏知知起身，端着砚台给柳山长：</p>
“山长，这是我们村做的墨。”</p>
柳山长也提笔蘸墨写了几个字，眉间露出喜色。</p>
落墨如烟云，色泽浓郁易干，至少比他现在用的墨好！</p>
苏知知看柳山长这个样子，就知道山长肯定很喜欢。</p>
她把包里的墨锭又翻出来一些。</p>
大块的墨锭按照爹的叮嘱送给了山长和夫子，的墨锭则分给同窗们。</p>
每个人都分得了一份。</p>
“我们村的墨比外面卖的墨还好用，你们先用，还想用的话，可以找我买。”</p>
苏知知拿出做生意的架势，大大方方地跟大家明。</p>
吴展心地把墨块用帕包好，放进自己的书箱里，然后问：</p>
“这叫什么墨？？你卖多少钱？”</p>
苏知知眨眨眼，难得地有点脸红。</p>
这时候才想起来，她忘了问价。</p>
她拨弄着指头，想了想：</p>
“要不你们先出个价，我回去再问问。”</p>
“这个墨，嗯，就叫黑山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