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棣跟普通的皇子不一样。</p>
他不仅像别的皇子一样会念书作诗分析国事，还会烧炭、扫地、挖土坑这些事情。</p>
明惠宫人不够，这些年很多事情，他和母妃要亲自动做。</p>
他比金尊玉贵的贺晏青可接地气多了。</p>
但慕容棣十二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照看弟弟妹妹这一项。</p>
宫中的兄弟姐妹，要么和他不熟，要么只会嘲笑讥讽他。</p>
面对两个比自己四岁的弟弟妹妹，慕容棣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做。</p>
“表哥，我们要先去练功的。”</p>
苏知知练功最积极了，主动带着慕容棣往练功的地方走。</p>
去练功的路上，苏知知采浆果问慕容棣吃不吃，薛澈跟慕容棣讲白云县的风土人情。</p>
慕容棣被夹在两个孩中间，感觉自己才像是被照看的那个人。</p>
“知知、阿澈，来练功了？”</p>
秦老头提着两个没编完的竹篓子悠哉悠哉地过来，“弟也来了啊。”</p>
苏知知和薛澈跟秦老头打了招呼，扭头跟慕容棣介绍：</p>
“这是秦爷爷，在我们村做教书夫子的。秦爷爷很厉害，会扎飞镖，还会挖东西。”</p>
慕容棣跟着唤了一句：“秦爷爷。”</p>
接着，薛澈默背心法，举起桃木剑，开始练习最近学的招式。</p>
苏知知则掏出秘籍，学着秘籍上画的人儿那样，重复着挥鞭子的动作。</p>
慕容棣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功夫。</p>
在宫中的习武课时，他总装作笨拙的模样，做不好动作，教习武的师父也不会关注他。</p>
慕容棣在宫中时见了许多勾心斗角，深知计谋与城府的重要。</p>
但是现在看着薛澈和苏知知在日光里挥剑扬鞭，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好好学武。</p>
秦老头里编着竹篾，时不时注意着知知和阿澈的动静，以防孩子们练功受伤。</p>
他见慕容棣站在不远处，像是在思考什么，沉默严肃得没个孩子样。</p>
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听这孩子以前在家里过得不容易，也难怪少了孩子心性。</p>
“咳，弟啊，你来爷爷这帮个忙，帮爷爷一起编竹篾好不好？”秦老头招呼着慕容棣过来。</p>
“好。”</p>
慕容棣走来坐在秦老头旁边，拿起旁边散落的竹篾，学着秦老头的法。</p>
他学得很快，看秦老头演示了一遍，就明白了要点，指头很灵活地将竹篾上下穿插编织在一起。</p>
秦老头看见慕容棣翻飞灵动的指头，眼中露出欣赏。</p>
“弟，你今日可是第一次见我？”</p>
慕容棣转头看向秦老头，指尖编织的动作没有停下：</p>
“我的确今日才见到您老人家。”</p>
秦老头：“那你为何见到我时没有异样？还听我这个没耳朵的老头子使唤。”</p>
很多人初见秦老头时，都会露出同情、讶异或者不屑的情绪，觉得他就是个可怜无用的老头。</p>
就算告诉别人他的本事，别人也未必回信。</p>
去年流民上山学字时，见到是他当夫子教书，最开始还都不信他会写字。</p>
可是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看见秦老头，眼中没有一丝不敬和讶异，打招呼时的语气态度显出对一位老者的尊重。</p>
慕容棣仍旧编着竹篾，平静地回答：</p>
“知知爷爷您很厉害，我相信她的。我对村里了解不多，但是我知道在这世上，脚健全的人活下去都很难，弱者要长寿并非易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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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您年岁已高，失了一只耳朵，却能够在山上自食其力，在村中学堂教书，您一定是有本事的人。”</p>
慕容棣从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出来，他知道一时的光鲜亮丽不算什么，能活得久的才有本事。</p>
有些太监宫女看着瘸腿哑巴，可他们一定有他们活下来的方法。</p>
秦老头脸上的皱纹堆叠得像层层花瓣：</p>
“好，好，是个心思通透的郎君。弟啊，爷爷听你家条件复杂，以后有没有什么谋生的打算？”</p>
慕容棣：“我此次从家中出来就是为了谋出路，至于前路如何，还在与舅父商议。”</p>
秦老头笑得更灿烂了：</p>
“咳咳，弟，爷爷是，你可以学点绝活练点功夫，有一技之长，以后走到哪都不会是绝路。”</p>
慕容棣看了一眼苏知知和薛澈，苦笑：“我不会刀枪棍棒，从未练过。”</p>
秦老头一拍大腿：</p>
“谁练功非得是刀枪棍棒？弟，爷爷看你指和腕灵活有力，脑子也灵光，你拜爷爷为师，爷爷把功法还有祖传的技法都教你好不好？”</p>
秦老头这辈子最厉害的功夫有二。</p>
一是梅花镖，二是倒斗。</p>
他上了山之后，一直想找个功夫传人。</p>
这两个功夫都最好从学起。</p>
苏知知和薛澈对飞镖和倒斗不感兴趣；至于从跟在他身边的孔武，五大三粗的学不了这功夫。</p>
后来山上村民们都一起学功夫，有不少人对秦老头的梅花镖功夫感兴趣，想拜在秦老头下学这一招。</p>
可是秦老头，梅花镖和倒斗两个功夫要学就得一起学，不能分开教。</p>
人家一听要下斗，一个两个都不肯学了。</p>
因此，当紫玄长老保住了薛澈这个唯一的新弟子时，秦老头一个都没收着。</p>
紫玄长老借此嘲笑了秦老头三天。</p>
秦老头也不是那种高高端着的人，主动去找过徒弟。</p>
他瞧陆春娘那双灵巧有力，虽然年纪不了，但是收作徒弟好好教，也能教出来。</p>
但是陆春娘果断拒绝了，表示自己的志向只在做衣裳。</p>
秦老头只好作罢。</p>
眼下，秦老头看着这个秀气的后生，怎么看怎么满意。</p>
年岁、身体、脑子都合适！</p>
慕容棣眼中有几分疑惑。</p>
秦老头决定露一，站起身，从怀里摸出锃亮的梅花镖，夹在指尖，翻扬出。</p>
咻—！</p>
梅花镖飞入头顶的一片树荫之中，速度快得慕容棣只能看见一道银色的晃影。</p>
慕容棣仰头定睛细看，见那飞镖深深扎入树干。</p>
而飞镖与树干之间，卡着一只青色的虫子。</p>
慕容棣喉咙吞咽了一下：</p>
“秦爷爷，我学。”</p>
秦老头：“要学就得学两门功夫，梅花镖要学，倒斗也得学。”</p>
慕容棣：“何为倒斗？”</p>
日光如延绵不绝的流水从枝叶间流泻，秦老头双负于身后，全身都镀上一层碎金般的浮光：</p>
“听好了。我秦家绝学乃寻龙点穴、辨砂认水之术，入地三尺，识陷阱、破关。</p>
令失传之珍奇，幽埋之秘辛，复现世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