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循被戳中痛处,头一回动打了贺妍一掌,而后愤然离去。</p>
贺妍哭着回了娘家,还带走了女儿慕容婉。</p>
本来连着儿子慕容铭也想带着的,但是慕容铭巴不得过几天没有母亲管束的日子,找各种借口不愿离开王府。</p>
贺妍哭得悔断肠。</p>
她堂堂中书令之女,容貌不俗,当年多少人求娶。</p>
以她父亲在前朝之位,她入宫也过的不会差。</p>
以她这争强好胜的性子,不定生下聪慧的皇子还有会争一争那九五之尊之位。</p>
可是贺妍当初对年轻的恭亲王慕容循一见倾心,觉得慕容循温文尔雅又雍容贵气。</p>
那时候慕容循已经和裴璇成亲,人人都知道恭亲王妃裴璇因裴家一案被皇上下令禁足府中,慕容循出入王府都没有女眷一同。</p>
大家都觉得恭亲王妃长久不了,这位置指定是要换人的。</p>
贺妍也是这般想的,便在家求了父母很久,想要嫁去恭亲王府,即便做侧妃也愿意。</p>
嫁给一个无实权的闲散富贵王爷做侧妃,对贺家来并非难事。</p>
贺庭方夫妇拗不过女儿,就去皇上面前求了旨意。</p>
十几岁的贺妍得了赐婚,欢喜得几日睡不着,幻想着自己婚后与慕容循恩爱和睦的场景。</p>
可她没想到,嫁入恭亲王府后的日子跟自己预想得根本不一样。</p>
除了听裴璇死讯的那几日,这近十年来,她就没过几日真正舒心的日子。</p>
当年的那点爱慕之情早在一次次的争执和失望中磨灭得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不甘和悔恨。</p>
贺夫人揽着女儿,一声声地安抚:</p>
“妍儿啊,当时此事,娘和你爹原本都是不同意的但现在嫁都嫁了,日子过去这么多年,孩子也有了。”</p>
“若是换了旁的人家,爹娘还能帮你出面几句,可你嫁的怎么也是个亲王,娘就是想帮你理也没处去。”</p>
“你如今就好好握住掌家之权,好好过富贵日子,别念着从王爷那争一口气了”</p>
慕容婉在院子里,隐隐地听见母亲和外祖母的话声。</p>
她的心思一直比同龄人早熟些,如今八岁了,知道的事情比以前更多了。</p>
父王和母亲的争执,似乎不只是为了群芳苑的那个美人。</p>
她想问,但是谁都不会。</p>
慕容婉听见主屋内传出的碎言片语:</p>
“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入宫”</p>
“可你这孩子当初非要”</p>
慕容婉走到池边,看着水面映出的身影,粉妆玉砌,衣着华彩熠熠。</p>
她一点不像父王,她像娘亲。</p>
她听见屋内的话,一点都不觉得伤心。</p>
父王对她好,但是她从来没有庆幸过自己是父王的女儿。</p>
若是娘当年真的入宫为妃,那么娘生下的自己也会是公主。</p>
公主什么都不需要做,天生就是最尊贵的女子,受百官万民俯首叩拜。</p>
慕容婉觉得自己比宁安、慕容棣那些人都更适合做皇子皇女,她比他们都聪明,她可以做得更好。</p>
她也想做世间最尊贵的女子。</p>
一只鱼窜上水面吐了个泡泡,搅乱了池面的倒影。</p>
慕容婉回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p>
简直大逆不道。</p>
池面水波荡开,映在慕容婉的眼底,久久没有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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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碧于天,绿得如一块流动的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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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甩着尾巴的大鱼咬上了钩,带着鱼竿都往下沉了一些。</p>
“上钩了!”执钓竿的顾刺史赶紧收线。</p>
明艳艳的日头下,今日休沐的顾刺史颇有闲情逸致,带着侍从坐在江水边钓鱼。</p>
他带着斗笠,身穿布衣,腰间挂着酒馕,脚边放个鱼篓子。</p>
看着和普通的垂钓百姓无二。</p>
宋县令也来了,同样身穿布衣,就坐在顾刺史的身边。</p>
但是宋县令只钓上来两三只虾米和螃蟹,比拇指还。</p>
宋县令露出略尴尬的笑:</p>
“顾刺史,见笑了,下官不善垂钓。”</p>
宋县令很少钓鱼,来了岭南之后,这还是头一回来垂钓。</p>
顾刺史呵呵笑:“宋莫急,钓鱼也需等遇。”</p>
宋县令:“顾刺史今日唤下官来可是有事欲同下官?”</p>
顾刺史慢悠悠地把穿了饵的鱼线又放回水中:</p>
“宋,今日休沐,不要一口一个顾刺史,叫我老顾、顾老爷、顾老头都行。”</p>
宋县令压低声音:“咳,顾老爷寻晚辈来有什么吩咐?”</p>
顾刺史:“没什么事,就是叫你出来散散心,我看你最近太紧张了。”</p>
宋县令有些不好意思:“让顾老爷费心了。”</p>
宋县令最近的确很紧张。</p>
自从听越王要来巡视岭南后,他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县里的政务。</p>
所有的事情和流程都要反复核对三、四遍,他还走访白云县下边的各个村子,看百姓们可有什么亟待解决的困难,帮大家顺利度过关键的春耕季节。</p>
而且为了加强白云县的治安,宋县令还增派每日的巡逻人,让下每日给自己汇报街上的治安情况。</p>
若有扰乱秩序者,立刻提到衙门开堂审问。</p>
宋县令忙得不可开交,除了真心希望白云县好之外,他另一个目的是想让越王看见岭南也有民生和乐的地方。</p>
今日虽然休沐,但若不是顾刺史把他叫出来,他就打算继续在衙门处理公务了。</p>
顾刺史摇摇头:“宋啊,我是过来人,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可为官之途漫漫,不急于这一时。张弛有度才是长久之计。”</p>
宋县令也知道自己最近太急了:“顾老爷提点的是,是晚辈近来失了平常心。”</p>
顾刺史:“谈不上什么提点,就是随便聊聊。”</p>
宋县令转而问:</p>
“顾刺史,越王究竟何时来?上回快到了,可如今都一个月了,仍未见越王。”</p>
“哎,”顾刺史饮了一口酒馕里的酒,“原本是要来了的,但是突然没了音信。”</p>
宋县令的一僵:“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p>
顾刺史不这么认为:“亲王出行视察,身边定然有亲兵或者禁军保护,出不了什么事,八成是去游山玩水了。”</p>
宋县令:“那剩下两成呢?”</p>
顾刺史睨宋县令,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p>
“剩下两成,微服私访。”</p>
吱——</p>
宋县令还未得及细想,只觉得中的鱼竿猛然一沉,弯曲得发出吱吱呀呀响声。</p>
“收线!”顾刺史提醒道。</p>
宋县令忙脚乱地把鱼竿往上一甩。</p>
二人定睛细看,居然是一只大甲鱼。</p>
甲壳墨绿,上面的斑纹错落有致。</p>
顾刺史摸着胡子笑:“宋,钓得不错,近来有吉运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