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依旧寒冷。</p>
马车内却是暖暖的。</p>
虞长生一边吃着饼，一边喝热水，脸色更加红润了：</p>
“哎呀，老夫这回运气着实不错，居然遇到白回来了。”</p>
虞大夫淡然：</p>
“师伯可是又迷路了？想讹诈路人送你回神医谷？”</p>
虞长生的白胡子抖了一下，沾上点饼渣：</p>
“白，这话怎能这么？分明是师伯想在路上结善缘。”</p>
虞大夫虽然离开神医谷快十年，但对于师伯的作风还是记得很清楚的。</p>
师伯总喜欢出谷，四处碰碰疑难杂症，尤其是帮一些难以熬过冬日的老人续命。</p>
可是师伯天生没有方向感，后天也没能养成。</p>
若是独自出门的话，一定会迷路。</p>
若是跟其他人一起出门，也八成会走散，然后变成又一个人迷路。</p>
最后，师伯就会</p>
在路上碰瓷晕倒，然后请人家送自己回神医谷，之后拿出点市面上少见的珍稀良药做回报。</p>
若是遇上人家不肯送的，也不要紧。</p>
再换下一个就是了。</p>
虞长生问：“白可是在江湖游历完了，想要回谷里休息一阵了？”</p>
大瑜西北人烟稀，荒凉山谷内却坐落了两个与世隔绝的江湖门派。</p>
一毒一医。</p>
五毒谷花家，擅长制毒。</p>
神医谷虞氏，妙回春。</p>
两个门派内的弟子要么是谷内人的后代，要么是捡来的孤儿，一律都姓花或姓虞。</p>
据五毒谷和神医谷几百年前创立时，两位门派创始人是师从同一位医仙。</p>
二人都精通医理，天赋卓然。</p>
然而二人志不同道不合，一个只喜欢制毒，一个只喜欢治病，于是各自立了一个门派。</p>
五毒谷花家向来不问俗世之事，祖训是不得出谷。</p>
而神医谷相反，每位弟子都需要去江湖游历一番，悬壶济世。</p>
虞如白十六岁那年出谷游历，后来缘巧合上了黑匪山，一待就是数年，成了良民村的虞大夫。</p>
“这次回谷里看看，之后还是要走的。”虞大夫明确回答。</p>
这个回答似乎在虞长生的预料之中，他把上最后一口饼啃了：</p>
“出去多转转也好，我们神医谷的人就是要见多识广，才能提升医术，闭门造车总归无用。”</p>
“不过——”</p>
虞长生语调一转，看虞如白的眼神别有意味，</p>
“你子也出去这么多年了，有没有成家？”</p>
虞如白：“不曾。”</p>
“唉，我和你师父真想的没错，你子生的好看，但这性子找媳妇太难了。”</p>
虞长生一拍大腿：“不过你别急，回谷之后，让你师父给你介绍个水灵灵的师妹。”</p>
虞如白断然回绝：“不必了。”</p>
“怎么？”虞长生掀帘子看了一眼外边的行军队伍，眼中露出一丝不喜,“你莫不是在为朝廷效力？</p>
虞长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亲和的声音也变得严肃:</p>
“当年西北的事情还没让你看清楚那淌浑水？！”</p>
虞如白摇头：“师伯，我不是为朝廷效力，只是村中人恰好与押送军需的队伍同行。我这次回来，是打算回谷里看看，再寻天山雪莲。”</p>
虞长生听见后边那句话，面色黯然了一瞬：</p>
“那件事，你心中还未放下？”</p>
虞如白：“不论放不放下，这次既然回来了，我便要寻天山雪莲。”</p>
虞长生：“若寻不到呢？”</p>
虞如白透出吹起的车帘一角，看见外边苏知知和薛澈骑在马背上的身影。</p>
两个孩子身上裹得像只熊，脑袋摇摇晃晃地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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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如白低声沉稳道：“能找到，这次一定能。”</p>
虞如白和虞长生在后面马车交谈时，花二娘坐在前面的马车里出神地拨弄着指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p>
队伍中途停下休息的时候，虞如白和虞长生来向郝仁道别。</p>
虞如白:“郝村长，我须送我师伯回神医谷一趟，之后会去军营与你们汇合。”</p>
郝仁之前就知道虞大夫此次回西北要探望师门，因此也不惊讶，只道：</p>
“你们路上心。”</p>
虞长生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分别递给苏知知、薛澈、秦啸和魏大栓：</p>
“多谢几位出相助，老夫才能与师侄相认。这点心意就当是回报几位的。”</p>
苏知知把瓶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p>
“爷爷这是什么？”</p>
虞长生：“一些补气血的药，有助延年益寿。”</p>
虞如白补充了一句：“我这位师伯倾尽半生研制长生药。”</p>
秦啸和魏大栓这么一听，自然都高兴。</p>
他们都七十多，眼前这老人发须尽白，想必一百多岁了。</p>
他们要是吃了这药，那岂不是也能活到近百岁？</p>
若不是在外人前不好意思，他们现在就想服用了。</p>
虞长生谦虚道：“不过老夫天赋不足，还没有研制出来。现在五十多了，还得研究几十年。”</p>
薛澈诧异:“虞爷爷贵庚？”</p>
虞长生：“五十四啊。”</p>
苏知知也瞪大眼：“可是爷爷你头发和胡子都好白。”</p>
虞长生：“是啊，老夫一头少年白，年轻的时候就这样。最近十来年钻研医术不分昼夜，太辛苦，于是全白了。”</p>
众人：</p>
秦啸和魏大栓道谢后，默默地把瓶子放进怀里，忽然不是很想吃了。</p>
花二娘在旁边听着，一言不发。</p>
在虞如白要走的时候，她抬头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p>
虞如白脚步停下，转头了一句：</p>
“你也回谷去看看吧。”</p>
花二娘捏紧了衣角又松开：“我自己会看着办，你走吧。”</p>
虞如白和虞长生骑上马离开了。</p>
花二娘转身上马车，不去看虞如白离开的背影。</p>
良民村的其他人也各做各的事情去了。</p>
倒是将士们看着虞大夫远去的目光有点不舍，觉得简直是路上的重大损失。</p>
不过现在离薛家军的营地已经很近了。</p>
至多还有两日，他们就能抵达了。</p>
苏知知拨弄着地上的土。</p>
又干又硬，没有虫子，也没有草。</p>
居然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寸草不生。</p>
可是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会下雪。</p>
寒风卷起地上的沙尘。</p>
天空中飘下来许多细白如盐的雪子。</p>
“好凉呀。”苏知知伸接了一些雪子，雪子顷刻在中化成点点湿迹。</p>
雪越下越大。</p>
刚开始只是雪子，后面就变成了成片成片的雪花。</p>
一片雪花被吹到苏知知的眼睫上。</p>
苏知知的脸蛋上一个激灵，眼中都是兴奋：</p>
“下雪了。”</p>
“是雪！”</p>
“我看到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