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一点也不刺眼。</p>
慈光山的草木和路都是一片明亮。</p>
几个和尚肩挑提着大包的东西往山上走。</p>
有的人里的麻袋大，有的人里的麻袋，但都是沉甸甸的。</p>
虽然东西重，但是和尚们上山的脚步却很轻快。</p>
他们自上山下山练出了脚力，就算脚上绑着沙袋上山，也是如履平地。</p>
最前头的和尚悟净挑着扁担，扁担两头都被竹篓子压弯了。</p>
悟净回头，看见队伍最后落下的身影，无奈地笑了：</p>
“悟真别急，我们先上去，你慢慢来。”</p>
和尚悟真落在了最后面，抬起汗津津的脑门：</p>
“好，师兄，我不急。”</p>
这个月，慈光寺下山采买，悟真又跟着去了。</p>
悟真不像健步如飞的师兄们那样，他还没练出脚力。</p>
师父还有师兄们都跟他了，想练出脚力得先练出耐力才行。</p>
可以慢，但是要坚持，</p>
悟真很能坚持，因为他很有动力。</p>
他下山的时候，想着山下有很多米糕和水果。</p>
他上山的时候，想着山上有热腾腾的斋饭。</p>
师兄们对他都很好，每次下山都会给他买米糕吃。</p>
和尚悟真想到米糕和斋饭就很高兴，连带上山下山都觉得是件很快乐的事情。</p>
他们佛门众人，要遵守戒律，要克制欲望，不能让愉悦引起贪念。</p>
“不能起贪念，不能贪。”悟真一边爬山一边默念。</p>
他嘴里念的时候，始终没有忘记自已背后的竹篓里是满满的果子。</p>
每一个都很大，很红。</p>
闻起来都是甜的。</p>
咬下去的话口感肯定很脆，会有汁水在口里爆开</p>
悟真用力甩头，想把脑中的画面甩开。</p>
果子是带上山大家一起吃的，他不能路上偷吃。</p>
不然就犯戒了。</p>
悟真这时候真的很想犯戒，所以他甩头甩得很用力，连着圆胖的身子都晃动。</p>
啪！</p>
竹篓裂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p>
接着身后陡然一轻，果子咚咚咚地掉在地上。</p>
“啊！我的果子。”</p>
悟真回头，见果子们纷纷逃窜，骨碌碌地往山下滚！</p>
悟真赶紧迈开腿去追。</p>
果子越滚越远，滚得都要看不见了。</p>
悟真逮住了两个果子，蹲下身捡起来，用衣摆兜住。</p>
他这下后悔了。</p>
早知道还不如刚才吃了，也好过滚丢了。</p>
数一数，总共三十个果子，丢了十个。</p>
悟真两道眉毛和眼尾都耷拉下来，蹲在地上，突然觉得身体好沉，沉得都站不起来了。</p>
“这是你掉的果子吗？”</p>
一双布鞋走入悟真的视线。</p>
是一双脚，棉布的鞋面，很厚实，上面绣了飞鹰，栩栩如生。</p>
山间风起，落叶哗啦啦地飞。</p>
悟真在一片落叶中抬头，看见一个英气的妇人和一个大眼睛的女童，怀里抱着一堆果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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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知知昨夜在客栈没睡好，起晚了。</p>
伍瑛娘看女儿累了，也就没叫她起来，让她多睡一会儿。</p>
等苏知知起床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出门了。</p>
郝仁、白洵、老徐、秋锦玉还有倪天去看宅子。</p>
花二娘还有虞大夫去京城药铺看一圈。</p>
其余的人去京城各处人多的地方打探京中情况。</p>
苏知知洗漱好吃完饭，就和伍瑛娘一起去爬慈光山。</p>
苏知知背着灌满水的竹筒上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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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上山都是奔着山顶的慈光寺去，苏知知在山路上左看右看，一会儿去拨弄一下这里的土，一会儿去捡一片那边的叶子。</p>
她跑来跑去，出了汗，喝水也快。</p>
才到半山腰就已经把自已竹筒里的水喝完了。</p>
伍瑛娘身上带的水囊也不剩多少水了：</p>
“知知，等到了山顶给你取点水喝。”</p>
苏知知忍着渴点头：</p>
“最好还能有果子吃。”</p>
在黑匪山，野果漫山都是，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她都知道。</p>
她甚至知道哪棵树的果子甜，哪棵树的果子酸。</p>
在山上渴了的时候，伸摘个果子吃，清甜又解渴。</p>
苏知知举目望去，见山上不少树连叶子都掉光了，没有一棵挂果。</p>
她正失望的时候，忽然见前方山路滚下来七八个果子！</p>
“娘你看！”苏知知叫了一句，伸就去劫。</p>
伍瑛娘截住了五个果子，苏知知也截住了五个。</p>
母女俩抱着果子再往前走的时候，就看一个和尚沮丧地蹲在路边，面前是一个烂了边的竹篓。</p>
烂竹篓里堆着些果子，和母女俩中的一样。</p>
悟真见到苏知知里捧着果子，眉毛扬起来，身子也跟着有了力气：</p>
“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我掉的，是我掉的！”</p>
“给你。”苏知知想递过去，但是又反应过来和尚的竹篓烂了。</p>
伍瑛娘笑：“我们帮你拿上山去吧。”</p>
悟真抱起烂了的竹篓，脸色由阴转晴：“阿弥陀佛，多谢施主。”</p>
三人一起上山。</p>
苏知知问悟真关于慈光寺的事情。</p>
悟真微微喘着气：</p>
“我们慈光寺建了好几百年了。”</p>
“我们寺香火很旺，过年的时候，炉子里的香灰都堆不下，每天都要清理。”</p>
“好多人来我们寺求，求财、求子、求姻缘，但是我也不知道灵不灵。我师父，善恶有报，神佛不涉人间因果。你们来求什么呀？”</p>
苏知知摇头：“我不是来求东西的，我什么都不缺。我就是想来爬山，想来看看佛寺还有山顶的风景。”</p>
悟真想了想：“施主，你帮我搬了果子，等会儿我带你去个看山景的好地方。”</p>
三人爬到了山顶，把果子交给了寺中其他和尚。</p>
悟真擦擦汗：“两位施主请随我来。”</p>
悟真年纪虽，但是双合十的时候有模有样，像个弥勒佛。</p>
伍瑛娘见苏知知和这和尚聊得开，和尚又讨喜，就带着苏知知一起跟着和尚去了。</p>
“这里看山景视野好。”悟真把苏知知带到他和师父的院门口。</p>
从院门口望去，能俯瞰整个山谷，山间还有泉水淙淙流下。</p>
的确好看。</p>
苏知知看见山泉就更渴了，她拿着自已的空竹筒问：</p>
“是很好看，但我要先找水喝。”</p>
“啊忘了，该先给你们倒水的！”悟真拍了一下光溜溜的脑袋。</p>
悟真把伍瑛娘和苏知知请进院子里，让她们在院中的石桌边稍坐。</p>
伍瑛娘见院里打扫得很干净，落叶被扫到角落，石板桌凳一尘不染。</p>
“施主请用。”悟真从屋内出来，左提一个茶壶，右拿着一个碟子。</p>
碟子里摆着好几个卷状的东西。</p>
苏知知好奇：“这是什么？”</p>
悟真：“这是果仁，我师父我长身体的时候也在长脑子，要多吃果仁。果仁外面裹着的是我刚和师父一起晒制的桃脯。”</p>
苏知知尝了一片。</p>
有桃子的果香，酸甜，不腻。</p>
外面的果肉软，里面裹着的果仁却很脆，口感很有层次。</p>
伍瑛娘尝了之后也觉得很好吃，甚至想到可以在黑山酒楼的菜色中加入类似的点心，配上贺三郎制的茶，应当会别有一番风味。</p>
苏知知和伍瑛娘在吃过果仁和桃脯的时候，悟真又给她们倒水。</p>
茶壶里倒出来的不是茶，就是颜色清透的水。</p>
可是苏知知喝了一口，立刻察觉到了水中淡淡的甜味：</p>
“这山泉水好甜呐。”</p>
悟真给自已也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半：</p>
“放了蜂蜜，所以甜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