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还没有到。</p>
慕容循却来了听雨轩。</p>
这有些反常。</p>
雨水敲打在青石阶上，慕容循胸口堵了一团被淋湿的棉花，潮湿又沉闷。</p>
他最近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看什么都觉得心情很差。</p>
连群芳院的美人们他都不想看了。</p>
平日里喜欢看她们的脸，可最近看见她们居然觉得心里发怵。</p>
昨日晚上，慕容循又梦见了裴璇。</p>
梦的开头，一如以往的是裴璇无声落泪的脸。</p>
她的眼中仿若有清溪流淌，一汪溪水都是道不尽的悲伤和讥讽。</p>
但梦境的后面半段和以前有些不一样。</p>
梦中，裴璇竟然喝下了他端来的那碗药。</p>
接着她：“我肚子疼，好疼，要生了。”</p>
眨眼之间，一个婴儿滚落到地上。那个婴儿一落地就站了起来，对慕容循：</p>
“你为什么要杀我？”</p>
慕容循在梦中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恐慌，想要离开。</p>
那婴儿还那么，中却多了一把剑，直直地刺向慕容循心口。</p>
慕容循醒来时一身冷汗。</p>
他一早醒来就立刻去了听雨轩，想在此处找回一两分宁静。</p>
慕容循抚着裴璇的牌位：</p>
“璇儿，可是你托梦于我的？”</p>
“你带着孩子在天上，是不是孩子怨我了？”</p>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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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去了听雨轩？”贺妍坐在镜前，头发半披在身后。</p>
侍婢在一侧为她细细地描眉。</p>
两道眉毛突然皱起，侍婢差点画错了。</p>
“听王爷最近好似有些烦躁。”林嬷嬷道。</p>
贺妍：“呵，现在清明还没到呢，他就等不及了。他也不怕有人瞧见他老往不该去的地方跑？他干脆住那得了。”</p>
“群芳苑那边呢？”贺妍又问。</p>
林嬷嬷：“王爷这段日子都没去，不想见她们。”</p>
贺妍的眉毛因诧异而微挑，但随即又舒展开了：</p>
“随他吧。”</p>
与慕容循相反，贺妍这些日子倒是过得舒心许多。</p>
慕容铭被送去了武学馆，府内不再鸡飞狗跳，一切井然有序。</p>
贺妍已经不指望儿子有什么出息了，只要好好在武学馆待着，别闯祸，别再丢人现眼就行。</p>
“王妃、王妃！”管家的脚步有些急。</p>
林嬷嬷问：“什么事这般急？王妃还没用早膳呢。”</p>
管家面色紧张：</p>
“王妃，不好了，武学馆差人来报，世子出事了。”</p>
贺妍转身，松弛的神情紧张起来：</p>
“他又闯什么祸了！”</p>
管家压低声音：“不是闯祸，是世子他、他掉进茅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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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慕容铭来，生活就像敌人。</p>
你不出，它就会出。</p>
慕容铭在武学馆待了几日后，昨天夜里，生活终于对他出了。</p>
由于慕容铭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尝到了饿的滋味，之后他每天晚上都老实吃饭了，昨晚连汤都喝干净了。</p>
但因为晚上喝多了汤，他半夜想上茅房。</p>
一看外边黑黢黢的，他自已不敢去。他想叫贺文翰陪他，但是贺文翰睡得死沉，而且贺文翰睡觉的时候被吵醒火气特别大。</p>
慕容铭半夜瞄了一眼窗外被风刮来刮去的树影，想忍到天亮之后再去上。</p>
忍到快天亮的时候，朦胧的天色稍微亮了一点，他实在忍不住了，冲出去上茅房。</p>
四周无人，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夜风的声音。</p>
慕容铭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以前听过的鬼故事。</p>
有妖怪最喜欢黎明前四处晃荡，专门吸食人脑。</p>
与此同时，有东西砸在他的脑袋和脖子上。</p>
凉凉的，软软的，触在皮肤上有点痒。</p>
慕容铭迷迷糊糊地去摸，摸到两只食指那么长的虫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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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怕虫子本身，但怕的是天上突然掉东西这件事。</p>
慕容铭正想抬头看，可他的脑袋还没抬起来，后脑勺就被一只利爪给按住了。</p>
利爪尖锐的指甲穿过他的头发，紧贴在他的头皮上，又疼又凉，就像妖怪的爪子一样。</p>
“啊——！有妖怪！”慕容铭扯着嗓子大叫。</p>
后脑勺的利爪松开了一瞬，慕容铭慌不择路的逃跑。</p>
可紧接着，那只爪子又按了上来。</p>
慕容铭觉得自已的脑袋下一刻就要被妖怪给拧下来当瓜吃了。</p>
“救命啊——有妖怪——！“</p>
慕容铭一路奔逃进了茅房。</p>
他吓得一身冷汗，进了茅房之后两只脚还在哆嗦，脚下一滑，半个身子就掉了下去。</p>
生舍的人被惊醒,纷纷出来看。</p>
院子里空空的，除了风和树影，什么也没有。</p>
再看茅房里的慕容铭，半个身跌在茅坑里哀嚎。</p>
真是又臭又好笑。</p>
贺文翰闻声也过来看，看了一眼就捂着鼻子跑了。</p>
最后还是武学馆的仆役把人给拉了出来。</p>
周祭酒派人去恭亲王府报信，意思是让恭亲王府派人来把慕容铭接走。</p>
没想到恭亲王府也是狠，派来一个嬷嬷带着几个下人：</p>
“王妃命我等来帮世子换洗打理一番，世子需再等两日，到了休沐日才回府。”</p>
周祭酒原本声明不让各家的下人进武学馆服侍学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周祭酒还是破了个例。</p>
周祭酒也不想看着浑身污秽的慕容铭到处打转。</p>
林嬷嬷带着下人们脚麻利地给慕容铭擦洗了身子，换了衣裳，之后便离去。</p>
被擦洗过的慕容铭躺在床上，颓丧地觉得自已再也不想待在武学馆了。</p>
然而父王和娘居然都那么心狠地把他抛在这里。</p>
他跟大家，武学馆有妖怪，妖怪用爪子抓他的脑袋。</p>
可是没有人相信，都他是没睡醒，被院子里的树影吓坏了。</p>
现在，整个武学馆的人都知道他起夜上茅房的时候被树影吓得掉进茅坑。</p>
慕容铭躺在床上，心中生出一丝无措，整个人闷得不话。</p>
“铭表弟，”</p>
贺文翰确认慕容铭身上没味了，才靠近话，</p>
“这事传两日就会过去的。”</p>
慕容铭瞪贺文翰:</p>
“倒霉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p>
这就是他慕容铭一辈子的耻辱！</p>
贺文翰眼珠子转了转，让慕容铭转移注意力：</p>
“上次不是要让苏知知栽个跟头么？后日就休沐了，到时候我们看好戏。”</p>
慕容铭这才脸色好了些：</p>
“这事可不能让我娘知道。”</p>
贺文翰保证：“我绝对不，也不能让祖父知道。”</p>
日落月升。</p>
一日转眼就过去。</p>
苏知知所住的院彻底黑下来，唯余点点星辉。</p>
院墙角边，多了一大块阴影。</p>
夜半时分，苏知知悄悄地开门，朝着那团阴影走去。</p>
她上拿着个盒子，走到那一团阴影前，轻轻道：</p>
“阿宝，嘘——”</p>
阿宝低头蹭着苏知知的心。</p>
苏知知把盒子打开，让阿宝吃里面的虫子：</p>
“阿宝真棒，辛苦你了。”</p>
苏知知声地跟阿宝话：</p>
“干得漂亮。谁让他以前欺负我哥，笑我哥是乌鸡？我们要替我哥‘报仇雪恨’！”</p>
阿宝用尖嘴轻啄了几下苏知知的臂，表示认同。</p>
数千里外。</p>
黑匪山。</p>
慕容棣夜里睡得好好的，突然连打了几个喷嚏，晕晕乎乎地从梦里醒来。</p>
窗外月明星稀。</p>
慕容棣翻个身子继续睡，嘴里念道：</p>
“母妃又想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