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怕宋观澜反悔,又或许是那碗药膳“药劲”太足,往常磨蹭到傍晚才会离开的苏氏,今天一反常态早早地坐上马车。</p>
临走前不忘拿走药膳方子,留下满脸羞红的苏榆。</p>
左右一个男人,只要他安分守己,女儿收下便收下。裴氏不想过多插后宅,免得惹女儿不喜。</p>
临近晌午,宋观澜留下陪着裴氏用膳。</p>
江暮秋则提前带苏榆回观澜园,身为夫郎,后宅进了新人,自然该由他安排院落和伺候的侍奴。</p>
从宋府到观澜园,苏榆安安静静,低眉顺眼的样子瞧着很是乖觉。</p>
盼绿搀着江暮秋臂,不着痕迹把他挤到一边,经过身侧更是狠狠瞪几眼。</p>
苏榆并不中招,反而勾勾唇,落在盼绿的眼里就是嚣张的不得了!</p>
贱人!没想到防住了院子里的男人,倒被外头的抢先!</p>
江暮秋在主院前停下脚步:“苏榆弟弟,我已命人将临水轩收拾出来,你且去瞧瞧,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我!”</p>
“多谢哥哥,哥哥安排的自然不会有错,是苏榆给哥哥添麻烦了。”</p>
苏榆跟着侍奴往临水轩的方向走,半路回头对江暮秋报以微笑。</p>
江暮秋已经转身回房。</p>
哥哥哥哥哥哥,叫的人头疼!</p>
盼绿一边倒茶,一边愤懑:“郎君,真让他住临水轩吗?那儿景致好,离主院又近,岂不是给了他勾引娘子的会?”</p>
“你可知那院子为什么叫临水轩?”</p>
郎君的心腹自然对后宅院子了如指掌,盼绿回忆道:“因为引了流水从院中经过。”</p>
他恍然大悟,临水轩凉爽,又种了许多花草树木,以至于屋内阴冷潮湿,更有不少蛇虫鼠蚁,若是苏榆住进去</p>
想明白这些,他止不住偷笑,却见江暮秋脸上没有喜色。</p>
郎君从心思深,盼绿伺候多年,看得出他对宋观澜有几分看重,新婚没多久妻主便纳侍,虽然屡见不鲜,但真落在身上才知疼。</p>
“郎君——”</p>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不必唤我用膳。”</p>
盼绿退到门外,想了想还是让人备好鸡汤。</p>
*</p>
宋观澜一边给裴氏夹菜,一边哄得他合不拢嘴,吃到一半,宋母从外头回来。</p>
一家三口难得坐在同一张饭桌上。</p>
在裴氏面前,宋母面色如常,朝堂上的糟心事,她从来不会和裴氏多。</p>
饭后,裴氏去院内午休,宋母和宋观澜进了书房。</p>
“今日面圣,陛下询问了你的身体状况。”</p>
宋观澜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兵书,密密麻麻写满宋母的注释,闻言应道:“陛下真是关心我啊!”</p>
语气嘲讽,对帝王没有一丝敬意。</p>
宋母想让她注意态度,又想起陛下的作为,于是当做没听见:“下月君后寿诞,陛下命我携你出席。”</p>
君后寿诞宴请的起码是四品朝臣,或者皇亲贵胄,宋观澜既无爵位,又无官职,要想参加得陛下特允。</p>
这么一来,又有人要大肆吹嘘陛下对宋家的盛宠!</p>
宋观澜不解:“陛下是不放心,想亲自看看?”</p>
看什么呢?看她如何意志消沉,此生无望?</p>
宋母站起身,将中名册递给她:“我已经答应了,你出去走走也好,多结识些朋友,省得闷在家里。”</p>
她给的随意,宋观澜接的随意,翻开一看又猛地合上。</p>
薄薄的册子平平无奇,上面详细记载了朝中官员的家世背景,所属党派,关系脉络,甚至包含曾犯下又被掩盖的罪行。</p>
最后几页写着几位皇女的名字。</p>
宋观澜明白了宋母的选择,她要女儿择一位皇女,再将其送上帝位,以保全宋家。</p>
跟她猜测的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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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半生戎马,不爱与人使诡计,对方是她效忠的皇帝,亦是敬重的长辈,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p>
“母亲,我明白了。”</p>
告别宋母,回到观澜园书房,宋观澜锁上门,记下书中所有信息,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p>
暖橘色光线穿过窗柩,已是傍晚。</p>
江暮秋换了套衣裳,是素雅的淡紫,紫色挑人,稍微黯淡的肤色都会显得更暗,偏生他肤如凝脂,衣裳反倒成了陪衬。</p>
相貌太艳会显得不够端庄,是以他习惯了穿深色衣裳,可他记得回门那日她曾夸他好看。</p>
也记得掀开盖头那晚,她眸底划过的惊艳。</p>
夜色渐凉,心中隐秘的期待随着眼前冷掉的饭菜化作泡沫。</p>
“她去了临水轩?”</p>
盼绿提心吊胆了半天,听到发问连忙回答:“没,娘子一直在书房不曾出来!”</p>
宁愿呆在书房,也不想陪他用饭吗?</p>
半晌没有回音,盼绿悄悄抬头,江暮秋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门外,像条盘踞暗处的毒蛇。</p>
念头一出他立刻低下头去。</p>
“把饭菜撤下去——妻主!”</p>
宋观澜跨过门槛,见一个接一个的盘子往外端:“你用过晚饭了?”</p>
江暮秋迎上前,为她抚平折起的袖口,隐约闻到纸张烧过的灰烬味:“没呢,饭菜凉了,让他们再热一热。”</p>
整理衣袖时二人指尖擦过,宋观澜伸摸了摸,触到一片冰凉:“怪我,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日后用饭不必等我,瞧你都冷了。”</p>
江暮秋顺势牵着她的坐下:“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还是有了苏榆弟弟,妻主不愿意陪我了?”</p>
他特意放软声音,听得人尾骨酥麻,再看这身打扮,宋观澜险些被狐狸精迷了眼。</p>
“苏榆?怎么忽然扯上他了?”</p>
“妻主让苏榆弟弟入府,总不能一直晾着人家,我把他安排在临水轩,方便您时常去看望。”</p>
他故作大方,宋观澜便没听出话里酸溜溜的味道,震惊不已:“他一个下人,住什么临水轩?我还要去看望他?”</p>
江暮秋愣怔,下人?不是侍?</p>
仔细想想,她确实没过苏榆入府做什么。</p>
“又不是正经亲戚,你就当招了个新管事,多安排点活,叫人看紧就行。”</p>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宋观澜拿起筷子,忽地顿住:“哦!你以为我要纳他?”</p>
正巧盼绿亲端了鸡汤送来,劝道:“郎君中午就没吃东西,先喝点汤暖胃。”</p>
“中午就没吃?”</p>
看了眼不敢话的盼绿,又看了看耳垂泛红的江暮秋,宋观澜笑出声:“江暮秋,你气性不啊!”</p>
他红着脸改口:“是我误会妻主了。”</p>
“二姨夫和苏公子恐怕也要误会了。”</p>
且不苏氏和苏榆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江暮秋特意给他安排院子和侍奴,摆明把他当侍对待,现在整个观澜园都知道来了位苏侍。</p>
忽然从苏侍成了苏管家,不知苏榆还能不能冲他笑出来。</p>
宋观澜不以为意:“有误会清楚就好了,不然跟某人似的,空饿肚子,到头来苦的是自己。”</p>
脸上火燎似的烫,某人半晌不出话。</p>
气氛一时变得微妙。</p>
就算她娶侍,江暮秋何至于如此生气?宋观澜后知后觉,不敢再打趣:“快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p>
今晚仍然是江暮秋帮着脱衣,趁她洗漱,他从衣柜底下拿出一套新寝衣,水红色的薄纱,可以想象穿上身几乎一览无余的样子。</p>
美则美矣,会不会觉得太过放荡?</p>
听到开门声,他忙脚乱地把寝衣塞回去,咬着唇拉开胸前衣襟。</p>
脚步声靠近,踩着鼓点似的心跳越过他,一阵窸窸窣窣后没了动静。</p>
隔着重重帷幔,女人阖上双目,睡颜恬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