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苏榆成了采买管事的消息传遍内院,那些跷着脚嗑瓜子、等着看郎君和侍扯头花的婆子们傻眼了。</p>
她们不敢招惹杨管事,却聚到江暮秋院前,口口声声有事禀报。</p>
好好的郎君院子如同闹市。</p>
盼绿踮着脚尖数人头,估摸着够数了,端着满满一盆凉水狠狠泼过去!</p>
一群人湿了衣裳叽哇乱叫,冲着盼绿张嘴便骂,不料盼绿拍拍,三五个侍奴端着水盆走出来,作势要泼。</p>
她们吓得连连后退。</p>
盼绿叉着腰,姿态泼辣:“郎君心善不愿与你们计较,我盼绿可不是好欺负的!一个个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人家可是二姨老爷送来的公子!”</p>
“你们呢?卖身契还捏在郎君上的家奴!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郎君院前撒野!今日再让我听见一句废话,别怪我求了郎君,把你们统统发卖出去!”</p>
直骂得老婆子们脸色涨红,领头的婆子态度大转弯地喊:“盼绿弟勿要动怒,是我们犯浑,我们这就走!”</p>
盼绿腰一扭,抱着盆得意的返身。</p>
“呸!蹄子猖狂个什么劲?摆谱摆到咱们跟前了!老姐姐,咱们就这么算了?”</p>
“哼,你没听见人家怎么的?”</p>
“听见了!但二姨老爷算个什么东西?他的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p>
“你就光听见这个?没听见卖身契在人家里?日后干活皮子都绷紧了!”</p>
她们这些奴是宋府拨到观澜园的,裴氏担心奴大欺主,精心挑了杨管事压着,又把卖身契交到宋观澜里。</p>
这些年没出什么差错,但心确实大了。</p>
偌大的观澜园只有一个主子,却有数不尽的油水,喂得她们脑满肠肥。</p>
江暮秋入府,她们都知道三娘子把管家权给了郎君,但谁能想到侍奴们的卖身契也给了出去?</p>
回过神后纷纷庆幸,消息来得及时,她们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也没明面上违抗郎君。</p>
总有两个不死心的还念着采买管事的位置,为首的婆子再次开口:“人是二姨老爷送来的,咱们好好捧着就是!”</p>
互相对视一眼,理解了话中深意,内宅待了半辈子的人精,最知道怎么使绊子。</p>
于是,苏榆对牌还没捂热乎,院里的管事已经把临水轩跑了个遍,大到桌椅屏风、到茶具碗筷,不知道的以为要把府里整个翻修一遍。</p>
他忙得晕头转向,本打算寻会找到彤雨拉近关系,一时间竟无法脱身。</p>
短短几日瘦了一圈,令人意外的是,面对一群婆子的围攻,他居然咬牙忍着,愣是没跟江暮秋抱怨一句。</p>
江暮秋忙着打理观澜园的产业,二十那日出府有模有样地转了一圈,最后才借口歇脚悄悄去了葫芦巷。</p>
入院便察觉到变化,空荡的院子里搭了个花架,周侍正专心照顾娇嫩的花苗。</p>
他穿着崭新的衣裳,头发里掺杂银丝,但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自灵魂深处焕发生。</p>
江暮秋眼眶微红,父子了会话,难得的温馨被盼绿的催促打断。</p>
到了回府的时间,周侍刚有点不舍,得知每月二十都能相见又露出欣慰的表情,不断重复道:“真好!”</p>
以后的生活有了盼头,就不会觉得光阴难熬。</p>
回到观澜苑,他一边拆发冠,一边听烟雨府内发生的事。</p>
“苏榆在找彤雨?”</p>
他挑高眉,潜意识里觉得两人应当没有交集,却没注意挑眉的动作像极了宋观澜。</p>
烟雨将那天在前院撞到彤雨的事了。</p>
“二人瞧着并不相识,苏管事也不知彤雨的名字,奴听他言语间的形容猜出来的。”</p>
苏榆在府中没有人脉,被婆子们排挤后更不敢有人对他示好,彤雨被人使唤来、打发去,两人很难碰面。</p>
想要找人,只能张嘴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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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到处都是耳朵,只要有声音就不愁传不到江暮秋这。</p>
更别提知道卖身契在郎君里,他们巴不得献媚讨好。</p>
“不用让他找的那么辛苦,把彤雨拨到他下吧。”</p>
他倒要看看两人凑一块想干什么!</p>
晚间吃饭,宋观澜听闻微微一顿。</p>
她还没忘彤雨知道原身恋慕闻潇,闻潇摇身一变成了萧韫,掌管兵马的大司马嫡女和前朝皇子的风流韵事一旦流传出去</p>
分神不过片刻,她夹起炙羊肉放进口中:“后宅的事你做主便好,倒是明日诗社集会,你当真不去?”</p>
诗社集会是一些自诩才华横溢的年轻娘子聚集结成的,向来抱团活动,受邀者多是熟识或同窗。</p>
穆茹婷举办的诗社集会参与者往往是太学学子,她们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家眷可以在后院相聚,性子活泼的公子抚琴唱曲儿也是常事。</p>
燕金相邀,她自然要参加,当时便问了江暮秋,他拒绝了。</p>
“暮秋不懂乐器,亦不擅歌舞,只怕让妻主丢了颜面,还是算了。”</p>
今日又是同样辞,宋观澜看不得他这副委屈模样,也知道他在江家没会接触这些:“乐器歌舞,你若是喜欢便请名家娘子入府来教,若是不喜欢不学也罢。至于颜面,那算个什么东西?”</p>
浑不在乎的样子令江暮秋语塞。</p>
这些都是他推脱不去的借口。</p>
穆茹婷与江慕宁是同窗,也是好友,每次举办诗社集会江慕宁都在场,作为江慕安嫡亲妹妹,肯定会找会让他难堪。</p>
再加上换新郎的事早已传遍,宋观澜一人还好,二人一同出席,讥讽与嘲笑会如波涛汹涌袭来。</p>
在燕朝,女子颜面大过天,他不确定宋观澜听完后还能不能像如今这般待他。</p>
可她颜面算个什么东西。</p>
幽幽叹息一声:“其实我有些害怕慕宁,还有长兄”</p>
“那你就更要去了!”</p>
“啊?”</p>
起这个宋观澜有经验,幼时人人都她家绝后,几个堂兄堂弟抢着被过继,暗地里还欺负她。</p>
宋观澜从不惯着,年纪比她大的就张嘴咬,比她的就动拳脚,那时候爸爸会笑着夸她聪慧英勇。</p>
弟弟出生后,聪慧成了自私,英勇成了狠辣。</p>
“他们再敢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不然你要被他们欺负一辈子!”</p>
看着她的双眼,江暮秋若有所思,宋观澜当他默认了。</p>
第二天,她带着江暮秋坐上前往穆府的马车。</p>
一路平稳行驶,经过闹市车身猛地一顿,旋即停下。</p>
丛青怒喝:“什么人竟敢拦宋府车驾?”</p>
女子微弱的求饶声穿进车内,隐约听到“水患”、“逃命”。</p>
宋观澜问道:“怎么回事?”</p>
“娘子,有个乞丐故意撞车——哎?”</p>
丛青低呼:“她晕倒了。”</p>
宋观澜命人送她去附近医馆。</p>
如果真的是南方逃命来的,仅靠双腿走到京都起码半个月,明水患早已经爆发。</p>
而灾民到了京都脚下,朝堂却无半点风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