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苍芙认为自己成功反杀之际,陆惟生打开厨房的窗户,叼了根烟,然后点燃,腾起的青色烟雾里,苍芙听见他用一种极其深沉的口吻道:“我会让你继续读书。”</p>
“”</p>
“新松市有不错的学校,但徐家注销了你的户口。”</p>
“所以呢?”</p>
“你的户口最好不要和新松扯上关系,一旦迁入很难再迁出,过段时间我带你去一趟燕城,帮你解决一下户口和借读的事情。”</p>
“”</p>
陆惟生忽视苍芙无声的抗拒,用力抿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被烟熏染过的嗓音愈发低沉。</p>
苍芙搜刮了一下脑海里的知识储备,想到了能够形容陆惟生嗓音的某种乐器。</p>
贝斯。</p>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想在新松生活的话,需要一个监护人。”</p>
陆惟生觉得自己一个晚上完了三个月份量的话。</p>
完没多久,苍芙又开始发烧。</p>
行军床毕竟睡得不舒服,陆惟生带苍芙去了客房,客房布置得像走极简风的民宿。</p>
“在这里待着,我去拿药。”</p>
陶染已经睡了,陆惟生没去喊她,配了退烧药亲自给苍芙打针。</p>
“我吃退烧药”</p>
话没完,针头已经没入皮肤,苍芙皱了皱眉头,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p>
“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逛,我会安排人照顾你。”陆惟生处理掉用过的针头,将空掉的药水瓶丢进垃圾桶。</p>
“我不明白。”苍芙看着陆惟生的背影,忽然开口。</p>
“不明白什么?”</p>
“让陶染在巷子里给我打两针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把我带回来,搞得我现在想走都走不掉。”</p>
“我如果留你在那里,”陆惟生头只回了一半,侧脸高低起伏,额前碎发遮住山根,显得鼻梁拔地而起,“你出了巷子就会被人盯上。”</p>
“”苍芙沉默。</p>
她清楚,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只是个无害的白兔。</p>
“这里有没拆封过的水。”像是怕她不记得,陆惟生拎起水瓶朝她晃了晃,这才推门出去。</p>
苍芙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吸顶灯发呆。</p>
她的身体极端疲倦,叫嚣着想要休息,但大脑却活跃无比。</p>
星体轨道预测是一项发展了百年的技术,在非极端情况下准确率是百分之百,到底出了什么故障,能够让这么大一颗星体在脱离轨道的情况下,以近乎精准打击的方式命中她的舰船。</p>
她怀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加害行动。</p>
在对残存的记忆做了一番深度挖掘和分析后,苍芙觉得,星联的每一位成员都有可能是凶。</p>
全都是老谋深算的笑面虎。</p>
可惜了她的舰船。</p>
苍芙抱着枕头无声哀嚎,枕套上的拉链磕到伤口,痛得她发出一声猫一样的呜咽。</p>
早上八点,房门被敲响。</p>
苍芙倏得睁开眼睛。</p>
初秋的早晨带着些寒意,她坐起来,发现自己没盖被子,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一片冰凉。</p>
苍芙捏了捏眉心,道:“请进。”</p>
进来的人是陶染,她看到整洁如新的被子,皱眉道:“生哥你昨晚又发了一次烧,晚上睡觉怎么还不盖被子?”</p>
“太累,直接睡着了。”苍芙盘腿坐着,用大腿根的余温暖脚。</p>
“这是换洗衣服,生哥让我给你拿了卫衣和运动裤,还有,我给你伤口贴的是防水胶布,你可以先洗个澡再换,基地二十四时有热水供应。”</p>
“谢谢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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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我陶染姐就行。”</p>
“谢谢陶染姐。”苍芙接过衣服,对着陶染笑了笑。</p>
“换完出来吃早餐。”</p>
陶染一走,苍芙捧着衣服进了厕所,麻利地拧开热水,路过镜子时瞥了一眼自己,她猛得停下脚步。</p>
镜子里的姑娘与苍芙曾经的长相几乎完全一样。</p>
只是作为执行官的苍芙早就褪去了青涩,拥有一张攻击力超强的美艳皮囊,但苍芙年纪还,这种美艳只是初现端倪,她故意将眼睛撑得圆一些,那股子乖巧和柔顺的味道立刻就来了。</p>
有意思。</p>
苍芙拨了拨长过眼睛的刘海,顺解了马尾。</p>
担心自己感冒,她特地将水温调得很高,站在淋浴间里,任由热水冲刷身体。</p>
洗浴香波是完整的套装,苍芙挤了一泵在心,一股浓郁的白茶香弥漫开来,她玩了一会儿绵密的泡沫,忽然觉得这样很幼稚。</p>
*</p>
陆惟生所在的组织名叫gle,直译过来是汽油的意思。</p>
苍芙头发擦了一半,被周弥光拖过来先吃早饭,她踩着一次性棉拖,鞋面上用印着“宾至如归”四个大字。</p>
“为什么叫gle,汽油这个词在嗅觉和听觉上给人的感觉都不怎么样,很容易联想到爆炸和毁灭。”</p>
陆惟生抬头看了她一眼。</p>
她的西洲语成绩常年徘徊在不及格的边缘,gle的发音倒是很纯正。</p>
周弥光咬了一口三明治,含糊道:“汽油燃烧带动器的运转,我们将人类比喻为永不停歇的器。”</p>
“好吧,原来是意识流。”</p>
苍芙跟着咬了一口三明治。</p>
她的三明治里是新鲜鸡蛋,其他人吃的都是冷冻的火腿罐头。</p>
基地食堂很大,光是坐着进食的就有十多人,肤色发色瞳色五彩缤纷,聊天时的语言也是各不相同。</p>
一个晃神,苍芙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星联会议室。</p>
“发什么呆。”陆惟生抬眸看她。</p>
“没有发呆。”苍芙否认,将三明治一口塞进嘴里。</p>
周弥光撕开盒装巧克力牛奶的一角,插了根吸管进去,递给苍芙。</p>
“趁热喝。”</p>
“谢谢光哥?”</p>
周弥光喜欢这个称呼,给予了热情回应。</p>
苍芙从在福利院长大,去徐家后又一直在配合邱少芳演戏,在学校也是长期被欺负的存在,所以她社会化完全不足。</p>
她所能想到最新颖的道谢方式,就是对着周弥光补了一句:“谢谢光哥,光哥你真是个好人。”</p>
“”</p>
等苍芙喝得差不多了,陆惟生屈指敲了敲桌面。</p>
声音不大,但这三记响动却令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p>
各色面孔整齐划一朝向陆惟生,男子穿着最简单的背心和冲锋裤,外面罩了件休闲外套,坐在长条凳上,身姿笔挺。</p>
他朝着苍芙的方向抬起下巴。</p>
众人的目光跟着齐齐落在苍芙身上。</p>
“苍芙,从今天开始在基地生活,她十九岁,准预科大学生,因为一些原因留在基地,我不希望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来,明白吗?”</p>
“明白,生哥。”</p>
大多数人表示没有意见,但仍有少部分交头接耳声响起。</p>
苍芙咬着吸管,对这些质疑的声音置若罔闻。</p>
“生哥,”一名操着生硬英文口音的男子脱了鸭舌帽,道:“那这位苍,是以什么身份加入gl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