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周成柏看向祝宁的眼神里都带着敬畏。</p>
祝宁没有觉察，因为贾彦青诚心诚意地请教了她：“其中是有什么区别吗？如何看出？”</p>
于是祝宁就指给贾彦青看：“生前伤和死后伤最大的区别就是，活着的人受了伤，伤口会渗液，收缩，愈合。而死后受伤，伤口是不会收缩以及有愈合情况地。”</p>
“尤其是这种擦伤，如果是生前受伤，可能一刻钟左右，伤口就已经开始结痂。”</p>
“但是死后呢，伤口就一直维持那样，不会结痂。”</p>
“这个需要多看，看多了，就能一眼看出区别了。”</p>
怎么呢，原理是这个原理。</p>
但的确是很细微的区别，没有放大镜这些器具辅助的时候，只能依靠经验。</p>
贾彦青点了点头，却并未多什么，只是深深看了祝宁一眼：多看她又是在哪里多看的呢？</p>
擦伤主要是在肘，后背。</p>
甚至祝宁还在伤口上找到了一根毛刺。</p>
祝宁拔出来，仔细看了半天，却也没认出来是什么。</p>
比起木刺，它的纤维很长，而且很细，韧性很好。</p>
贾彦青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是什么。</p>
倒是周成柏看了一眼，不确定道：“是不是竹子？”</p>
灵岩县这边气候湿润，特别适合竹子生长，竹林到处都有。</p>
竹子品种也很多。</p>
周成柏道：“有的时候竹子没刮干净，就会有这种刺，扎进肉里，还不好挑。”</p>
那副深有感触地样子，一看就知道周成柏是没少被扎。</p>
祝宁倒是恍然：“对，应该是竹子。那这就明，这些擦伤都是竹子造成地。”</p>
贾彦青的记性很好，当即就摇头：“坟地那儿没有竹子。倒是山脚下的住户那有竹林。”</p>
几乎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p>
祝宁轻声道：“抛尸。”</p>
那么近的距离，到发现尸体，抛尸也是有可能的。</p>
贾彦青接了一句：“抛尸的东西，是和竹子有关的东西——”</p>
祝宁脑子里灵光一闪，声音都止不住高了点：“我知道了！是死后被塞进了竹子的容器里，然后带去抛尸！”</p>
她蹲下，头埋在膝盖上，双抱怀。</p>
再抬头时候，更加欣喜：“就是这个姿势！这个姿势，肘，后背，还有大腿两侧，都是最容易擦伤地部位！”</p>
祝宁看向周成柏：“你觉得是什么容器？”</p>
周成柏被难住了。</p>
但都提示到了这个份上了，他觉得自己是该想得出来的。</p>
于是周成柏就苦思冥想。</p>
贾彦青又提示一句：“那东西应该不贵重。穷苦人家常用的器具。装东西的。”</p>
周成柏顿时也闪了灵光了，猛地一击掌：“我知道了！是背篓！竹编背篓！”</p>
贾彦青和祝宁对视一眼。</p>
两人来灵岩县也这么久了，当然也见过那东西。</p>
还真别，那么大个背篓，装下一个三岁的孩子，是没问题的。</p>
甚至上头盖点草，都看不出来底下还有孩子！</p>
周成柏高兴了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重新丧气道：“不过，知道这个也没用啊。这东西人人家都有。挺多就是知道了凶怎么抛尸的。”</p>
祝宁摇头：“那不一样。知道了整个过程，那就知道了很多信息。”</p>
贾彦青也道：“凶抛尸是背着背篓去的。而且有这些擦伤，明死者当时就已经被脱了衣服。”</p>
“那个时辰背着背篓上山——可以再问问其他村民，看看有没有看见村里人背着背篓上山。”贾彦青冷笑一声：“知道了这么多，怎么也能把人找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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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宁点点头。</p>
这个时候，范九带着祝宁要的东西回来了。</p>
祝宁就抬起死者的下巴，先用一根筷子顺着死者的咽喉捅入，通过食道，扎入胃袋之后，再用长柄竹筒勺顺着筷子下去，从胃里舀出一部分胃容物。</p>
整个过程，祝宁没有任何不适。但贾彦青和周成柏两人都看得有点想干呕。</p>
总觉得那筷子和勺子不是对死者用了，而是直接捅入他们的喉咙了。</p>
想转开头不看吧，又有点儿不舍得——</p>
周成柏强忍着强烈地干呕感，真心实意夸赞了一句：“祝娘子这个艺，实在是厉害。以前学过？”</p>
祝宁上一顿，终于从工作状态里抽离了一点，意识到自己有点露馅儿了。</p>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贾彦青似笑非笑地脸。</p>
祝宁平静道：“不记得了。但就觉得该这么做。”</p>
周成柏继续夸赞：“那祝娘子以前一定更厉害！”</p>
这都不记得了，还能知道这么做！</p>
祝宁看得出来，周成柏这个夸赞是真心地。佩服也是真心地。</p>
毕竟这都从县令夫人变成了祝娘子了！</p>
这意味着什么，她在周成柏眼里，不再是贾彦青的附属品，而是个有名字的人了！</p>
不容易啊！</p>
祝宁也怪感慨地。</p>
然后从容地将胃容物倒在碟子里，招呼二人过来看：“来看看死者生前吃了什么。”</p>
胃容物不算多，但里头的确有食物残渣。</p>
就是味道不好闻。</p>
有点像呕吐物。</p>
那种酸腐的味道</p>
周成柏没忍住，干呕了一声，屏住了呼吸。</p>
再看贾彦青和祝宁，两人均是面不改色。</p>
祝宁用木棍扒拉了一下胃容物，将里头的食物残渣扒拉出来仔细辨认。</p>
贾彦青也凑上去，看得很认真。</p>
周成柏迟疑片刻，也凑上去看。</p>
最后，贾彦青和祝宁没看出是什么。</p>
倒是周成柏了句：“莫不是粗粮饼子？”</p>
粗粮饼子是真的粗。</p>
也扛饿。</p>
而且这个没嚼太烂，所以勉强还能看得出来。</p>
祝宁佩服地夸了一句：“周县丞眼神真好。”</p>
贾彦青也颔首：“不错。”</p>
周成柏得了上司夸奖还是很高兴地，笑眯眯解释：“时候家里穷，也吃过不少粗粮饼子。那滋味，现在都还记得罢了。”</p>
一时想到了时候的情景，周成柏还有些感慨心酸。</p>
祝宁看向了贾彦青：“验尸这里，基本就只能得出这么多信息了。”</p>
剩下的，就要靠贾彦青了。</p>
贾彦青道：“已是足够了。”</p>
这都知道死者吃过什么东西了，还知道得不够多吗？</p>
贾彦青甚至真心了句：“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