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什么时候走的祁元祚不知道。</p>
等他醒来外面雷声已消,奋力跃出的太阳将天空割裂成两半,一面灰云遮盖一面晴光万里。</p>
两者势均力敌在皇宫上空展开角逐。</p>
祁元祚翻了个身,睡饱的餍足和懒意让他不想动弹。</p>
他晃了晃床头的绳铃,床幔掀开,一双玉摸了摸他的脸。</p>
竟是尹娘娘?!</p>
祁元祚一下精神了。</p>
丝苗端着水盆后在一旁,尹娘娘搓湿绢布</p>
“太子殿下醒了,陛下去上早朝,臣妾怕殿下复起惊悸,便留下守着了。”</p>
她执着湿绢为他擦脸,昨夜他哭了会儿,眼泪干在眼睫上糊了一层。</p>
尹娘娘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儿,擦的可温柔了。</p>
这些事祁元祚习惯自己做,湿绢擦脸他嫌擦不干净,要捧水自己洗。</p>
擦完了脸,尹娘娘又给他擦,然后帮他穿衣服。</p>
到这一步,祁元祚拒绝了。</p>
“孤自己来,把衣服给孤。”</p>
这一句话让现场三个人松了口气。</p>
胖公公、丝苗、伯劳是也。</p>
他们每日伺候在太子殿下身边,给太子殿下擦脸、穿衣、喂饭,这是赏赐!</p>
太子殿下不让他们伺候,下人们都当是殿下的癖好,若今天殿下接受尹娘娘伺候,岂不明他们之前不得太子殿下欢心?</p>
“有劳尹娘娘去正殿稍待,等孤整理仪容。”</p>
“丝苗,你去为尹娘娘奉茶。”</p>
丝苗立刻作出请的姿势。</p>
尹娘娘惊讶于太子的冷静成熟,若是别的孩子惊病一场,醒来看到有人在身边守着,定会心生依赖。</p>
太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再一想养元殿的袒护,又不是那么惊诧了。</p>
若非冷静稳重,如何压得下太后。</p>
伯劳端着衣服步上呈。</p>
祁元祚多看了他几眼,温声道:“昨夜你第一个跑出去为孤请来太医,身体恢复好了?膝盖还疼吗?”</p>
魇足的情绪注满心房,伯劳恍然醒悟,他百般折腾求的就是此刻了。</p>
他强忍激动:“奴才谢太子殿下关心,奴才一切安好。”</p>
太子何时这样对过别人?</p>
当日太后投炉胖公公护在殿下身前也没得一句亲话。</p>
往日他伪作关心,多般讨好不得殿下好眼。</p>
昨日他冲进雨里一心只想着尽快请太医,今日也不似之前将自己的付出明里暗里表现出来。</p>
可是殿下却温声慰问,关心他的身体。</p>
太子人,但心思玲珑辩真伪,知善恶,还极会拿捏人,不教自知,天生的谋心家!</p>
伯劳奉上衣服乖觉退下,太子穿衣服不喜欢被人看着,下人熟门熟路的退到屏风后面。</p>
穿好衣服他照了照镜子觉得这一身像一根黄萝卜头顶两根芽芽。</p>
三岁是头发尴尬期,等长了就可以戴簪束冠,一定比这个时候好看。</p>
太子又重新洗了一遍脸和,用牙刷刷了牙。</p>
牙刷是象牙柄,猪鬃毛的毛制的,牙膏是竹叶、珍珠、石炭又加了些药物制成。</p>
古代有些地方是不方便,但皇家的奢华是现代也比不上的。</p>
伯劳与胖公公在一旁看着,心里的酸意顷刻没了。</p>
他就殿下怎允许别人伺候擦脸,那是和尹妃客气呢,他们都伺候不了太子殿下的脸蛋儿,别人岂能肖想。</p>
尹娘娘没等多久,就看到了矜贵得体的太子殿下,盘着眼熟的血玉珠串出现在眼前。</p>
恍然看到了另一个陛下。</p>
中衣是荷叶型的毛绒领,红色底料绣了百蝠纹,灯笼状收腿裤,袖口也做了收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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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外面罩了明黄色袍子,腰带收腰方便活动,到肩膀的头发用金色发带左右绑个发包。</p>
行动间明黄与朱红交织,百蝠金纹若隐若现仿若游鱼。</p>
尹妃想起时候姐姐拎着的一只锦绣为皮竹节为骨的柿子灯笼。</p>
太子就像那盏在雪天看到就心里暖的柿子灯。</p>
尹妃不自觉的搓帕子,她和姐姐长的不像,可自认不比姐姐长的差,姐姐和陛下生了太子,长的这般好,她也想生一个。</p>
尹妃痴痴的看着太子,好像这样能把他看进肚子里似的。</p>
“多谢尹娘娘昨日守着孤。”</p>
尹娘娘行了个礼,怜爱道:</p>
“臣妾与皇后娘娘是亲姐妹,照顾殿下,哪用得着谢。”</p>
她声道:“若殿下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姨母吗?”</p>
祁元祚眨眨眼,装作没听到。</p>
“守知哥哥在偏殿,尹娘娘要见见守知哥哥吗?”</p>
尹妃只得转移话题:“要的。”</p>
尹守知进宫人生地不熟,低调的像个隐形人。</p>
他从宫里藏书阁借了些书,每日读书练字,累了就去御花园溜达溜达,身边有承祚殿的下人跟着,祁元祚没什么不放心。</p>
尹守知不刻意套近乎,祁元祚也无心拉拢。</p>
抱着已知不放墨守成规是庸才,有两个重生的剧情早成了只做参考的不确定答案。</p>
尹守知只是六岁的尹守知,他不是后来的陪太子驱驰三千里赴一场诏狱冤杀的尹状元。</p>
也不是一封血书天下知,人人唱诵清大夫的谏大夫。</p>
两人变成了三个人。</p>
早膳有祁元祚最爱的灌汤包,用完饭,尹娘娘依依不舍的走了,尹守知也告辞了。</p>
明日重阳宴,尹太尉已被皇帝捞出来,尹守知参加完重阳宴就会出宫。</p>
多日心终于快要结束,尹守知压抑的情绪放松许多,带着下人去御花园溜达消食。</p>
祁元祚一口干完了药,舌根子的怪味让他想吐。</p>
丝苗心疼的替他顺气:“殿下吃些别的压一压。”</p>
“每日这样也不行啊。”</p>
喝药的日子还长着呢。</p>
祁元祚不乐意答应的都装没听见。</p>
眼皮子一撩,看到了个东西。</p>
猫!</p>
狸花背,白肚皮,四爪踏雪,油光水滑。</p>
祁元祚直勾勾盯着它,唤道:</p>
“嘬嘬嘬——”</p>
狸花背:“喵?”</p>
狸花背迟疑的停了一瞬,像是受不住勾引扭着猫步走过来。</p>
胖公公:“宫里只有贤妃娘娘养了只狸花背的猫。”</p>
这事大哥对他过,祁元祚有印象。</p>
伯劳怕这东西挠人,不太想让太子亲近它。</p>
祁元祚:“嘬嘬嘬”</p>
狸花背用尾巴扫了他的,表示亲近。</p>
然后肚皮一翻,一个劲儿的去舔祁元祚的指,边舔边缠绵的叫唤。</p>
“饿了?”</p>
他拿点心喂它,狸花背不吃,跳上桌子来回嗅。</p>
祁元祚明白了。</p>
它想吃包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