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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发生过</p>

    “送她回去。”</p>

    方铭愁肠百结地转述给宙,并询问他的意见后,宙毫不迟疑地给出了结论。</p>

    本以为自己会被照常无视的方铭反而有点懵逼:“诶?”</p>

    宙冷冷地瞅他一眼,走到他的床位上躺下来,不打算重复。</p>

    方铭这才反应过来,一下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为什么?是因为在这里等三年再死更惨么?但不定她回去,等的时间更长?”</p>

    宙没有话。</p>

    方铭继续在那儿左右互搏:“在这里等,虽然不会变得更好,但也不会变得更坏,问题也在这儿”</p>

    来去,又要绕回之前的那些纠结里去了,方铭赶紧打断自己,伸出脚去蹬宙的床:</p>

    “臭子,你什么意思,明白点!”</p>

    宙躺在床上,眼睛看着房顶,低声:“她本来就不应该在这儿。”</p>

    “废话,”方铭不假思索地:“我们都不应该在这儿。”</p>

    宙没接话。</p>

    “但事实上,她就是已经到这儿了啊,来了,就必须面对新的情况,新的选择,”方铭不依不饶:“发生了的事情,又不能让它没发生。”</p>

    宙闭着眼睛,快要睡去:“送她回去,就没发生过!”</p>

    方铭心里却有些不痛快:“怎么叫没发生过,哪怕她回去了,不记得了,但她来过的事实,就是发生过啊。”</p>

    宙好像睡着了,不再话。</p>

    方铭瞪着宙的侧脸,一股不知名的邪气汩汩往上冒,忍不住上前拍醒他:“你是不是故意气我?”</p>

    宙被他拍痛,正想生气,但看到方铭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为什么要气你?”</p>

    “我不想发生过的没发生过。”方铭没头没脑地大喊,心中像是有莫大的委屈。</p>

    宙目光微闪,皱了皱眉,又躺回去,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p>

    就在方铭以为他不会再话时,他:“对我来发生过。”</p>

    这句像是安慰的话,却像一根针,捅破了方铭一肚子的气,焉了。</p>

    “我决定把老太太送回去。”第二天,方铭没精打采地向老马他们宣布了他的决定。</p>

    老马点点头:“就像汤基德的,其实接下来怎么处理,已经不是这个病人的问题了,而是我们的问题,就按照我们觉得最问心无愧的方式来做吧。”</p>

    张晓菲见方铭垂头丧气地,关心地问:“怎么了?不甘心?”</p>

    方铭摇摇头:“那子的对,本来出现在回收站就是个bg,我们尽快修复bg,让一切尽快复原,让每个人回到自己命运的轨迹上,忘掉回收站继续生活,才是最佳选择。”</p>

    这是他昨晚辗转反侧,又呆呆盯了宙半宿之后顿悟出来的道理。</p>

    老马抠着鼻孔:“这话听着你好像想通了,但话的样子你又像是没想通?怎么?舍不得老夫?”</p>

    本是一句调侃的话,方铭却坦率地点头:“不只是老马你,柳瑾姐,晓菲姐,甚至这个神烦的队友”</p>

    汤基德:“甚至是什么意思?”</p>

    “回收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不想忘记。”方铭的心情有些沉重。</p>

    老马嗤笑一声,却没再挖苦他。</p>

    “方你有没有那种读书时关系不错,但是毕业后却从来没有联系过,甚至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同学?”张晓菲抿嘴笑着。</p>

    方铭不是不明白张晓菲的意思——虽然会忘记,但是一起经历过的,和正在经历的,对当下的我们才是最珍贵的。</p>

    但他总觉得心上的那块大石头,还是沉沉的。</p>

    汤基德却似乎被张晓菲的问题困住了:“我记得从学到大学的每一个同学,但是他们好像都把我忘了,从来没人联系过我。”</p>

    张晓菲:“”</p>

    老马:“相信我,他们应该也忘不了你。”</p>

    汤基德:“我想也是。”</p>

    方铭却很好奇:“大家把你忘了,你会不会伤心?”</p>

    汤基德轻视地瞥他一眼:“他们记忆力不好,我为什么要伤心?”</p>

    方铭:“”</p>

    老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方铭,又笑着调侃汤基德:“所以无情无义才比较适合你这种记忆力非人的家伙。”</p>

    听到这句话,方铭呆怔了片刻。</p>

    失去意识的老人已经不能自主行动了,所以他们不能像送其他人一样,丢入世界线了事,而是要送佛送到西。</p>

    老人身边的引力场只有一个,这印证他们之前的预想——凶只是想送这个世界的自己早日上路。</p>

    </p>

    方铭叹了口气,指引着宙进入了老人的世界线。</p>

    落脚的地方果然还是在这个医院,就在病人的病房里。</p>

    病房里很暗,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从窗户里透进来,病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空空荡荡的。</p>

    宙将老人放在床上,擡头看方铭,通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叽叽喳喳地嘱咐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了。</p>

    但方铭却似乎有点走神。</p>

    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和人声,方铭拉着宙走到门口看出去。</p>

    “听了么,那个病房的病人突然失踪了。”一个保洁阿姨拉着一个路过的护士,神神秘秘地打听。</p>

    “听了,真够邪门的,那个病人都已经没有意识了,凭她自己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没人帮忙根本不可能离开房间。”见多识广的护士也不淡定了。</p>

    “家属已经报警了,他们觉得是医院搞的鬼,你医院偷一个植物人能干嘛?”保洁阿姨匪夷所思地点评着:“警察前两天来查过了,他们也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能把病房封起来,等待进一步的调查。”</p>

    方铭这才注意到,病房外面贴了一张白色的纸条,原来是已经封起来了。</p>

    “医院能搞什么鬼?闹鬼还差不多,这层的病人都吓得出院了,一个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p>

    “哎呀,别了,得我也不敢一个人呆这儿了。”</p>

    两人着正要走远,方铭看着身旁的宙,突然心生一计。</p>

    “砰砰砰!”</p>

    “啊!”护士和保洁阿姨尖叫地跳起来,抱在一起:“什么声音?”</p>

    “砰砰砰!”</p>

    “谁在敲门?”保洁阿姨壮着胆子大声喊。</p>

    “吱——呀——”</p>

    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尤其刺耳。</p>

    那个护士和保洁阿姨瑟瑟发抖地互相打着气,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移动。</p>

    “是那个闹鬼的房间。”保洁阿姨舌头打颤,想要跑路,怎奈护士的劲惊人,紧紧拽着她不放,硬是把她拖到了病房前。</p>

    那个原本被封起来的病房,门正大开着,上面的封条已经破了。</p>

    那张刚刚还空着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p>

    “是那个病人!”护士的职业本能战胜了恐惧,她冲上前去两步,又急促地回身通知保洁阿姨:“快去通知主任。”</p>

    保洁阿姨获得自由,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人啊,快来人!”</p>

    “哈哈哈哈哈哈哈,”</p>

    方铭和宙此时正在医院的房顶上,坐在房檐哈哈大笑:“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大婶的表情?”</p>

    宙一副懒得理他的神情,正要站起来。</p>

    方铭突然按住他的:“再坐一会儿。”</p>

    宙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半晌,才又坐了回去。</p>

    “时候,”方铭看着远处即将下山的太阳,“我和田仔,就经常这样恶作剧吓人,被外婆和他爸爸抓住,就会被打得屁股开花,几天都没法坐下来。”</p>

    “田仔是我从玩到大的朋友,二十多年,”方铭伸出两根指:“一起穿开裆裤,一起上学,一起上大学,一起闯祸,一起挨打。”</p>

    “我突然失踪了,他一定很担心,”他轻笑:“不定以为我挂了,偷偷哭了好多次了吧。”</p>

    “出来他肯定会生气,但我不那么担心他,因为我知道,他的家人、女朋友、还有我们共同的朋友,他们会替我照顾他安慰他。”</p>

    他转头看了一眼宙,话题一转:“那天,你,对我来,一切就像没发生过,我一开始很生气,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能轻轻松松地一笔勾销呢?但回头想想,我才是幸运的那个。”</p>

    他看着天空做着鬼脸:“你想啊,如果我带着记忆回去了,每天惦记着有个孤僻的王子在我去不了的地方,没有朋友,又没有亲人,我得担心成什么样?”</p>

    宙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身上,不知在想什么。</p>

    “所以你的对,这里发生了什么对我来都不重要,对你来才重要。”</p>

    “我身边的人,”宙的目光仍然在那些行色匆匆的行人身上,忽然开口:“就像他们,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p>

    方铭一愣,呆呆地朝r/></p>

    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有人曾停下来真心关心他,就像自己,但无论这种关心多么真诚,他们都会很快离开,而且离开得很彻底。</p>

    “哇哇哇”楼下有个孩撕心裂肺地哭起来。</p>

    那是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孩,正要被医护人员带走,一个女人不停地安抚他:“妈妈就在这儿,一会儿就能看到妈妈了。”</p>

    宙这么大的时候,他是怎么理解那些前一天还嘘寒问暖的大人们,后一天就彻底杳无音信,连一个告别都没有?</p>

    这一刻,方铭好像明白了,他长大后为什么要避开那些母亲联盟的人,死也不肯多认识一个朋友。</p>

    心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他猛地站起来:“我知道了。”他用遮挡住夕阳刺眼的光线,语气中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的颤抖:</p>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