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已是戌时，寒风夹带雪，吹得人脚俱凉，脸盘子像被刀扎一样疼。。</p>
听到吉胜这问话，秋桂再是止不住泪水，哽咽道，“今儿莲姨娘大喜，谁敢去觅春阁求见”</p>
“不得大人口令，的们也不敢随意开门。”</p>
秋桂抬眼，泪水眯着眼眸，“吉胜，夫人急病，性命攸关。”</p>
“属下知道紧急，可姐姐还是去求一求，大人待夫人素来不薄，有大人示下，的们也才好办事儿。”</p>
求大人？</p>
若大人有慈悲怜悯之心，自家夫人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借着一根白绫，欲要寻死。</p>
大人啊！郎心似铁！</p>
如今躺在莲姨娘的温柔乡里，早已忘记他弱冠之年娶来的原配夫人，这些时日怎么过来，秋桂想想都觉得惊惧。</p>
秋桂记得大人最后面见夫人时，那般冷漠、残忍，居高临下对着夫人冷冰冰道：“莲儿入府半年，执掌府中管家事务也已四个月，腊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是该给个名分了。”</p>
夫人身子瘫软，直接跪倒在地。</p>
“凤且，你枉为人夫，过河拆桥——”夫人话音未落，凤且已走到门口，“段氏，若我是你，从此就该伏低做，你要知道，你父亲与兄长均已伏法，段家，也就剩你一个外嫁之女了。”</p>
那一日是十月二十八，冬雨肆虐。</p>
屋内屋外，都冷如冰窟，夫人在地上哭成泪人，门口的大人早已离去，只留下严苛的禁足之令。</p>
整个挽风园上下，主仆六人都被关了起来。</p>
从那一日，府上所有人都知道，段夫人完了，她再不是康德郡王千娇百宠的独女段不言，也没有骁勇善战的兄长段不问撑腰，整个康德郡王的主脉，本就稀疏凋零，经大理寺审判，不论男女全部于秋后问斩。</p>
——都死了。</p>
除了嫁到护国公府的段不言，因她幼时替太子吃了一盏寒毒莲子羹，因此圣上御笔亲批，祸不及出嫁之女。</p>
听得牢里的康德郡王听得这信儿，仰天大笑，笑到极致时，这在昭狱都铁骨铮铮的五旬汉子，落了泪。</p>
哀声长叹，“可怜我的不言啊，从今往后无人能依！”</p>
康德郡王与世子问斩那日，远在曲州的段不言跪在凤且书房外头一整日，凤且避而不见，冉莲带着丫鬟来到跟前，娇怜得意之态频频显露，最后俯下身子，低声道，“夫人，大人也无能为力，您又何必为难他呢。”</p>
段不言忽地起身，给了冉莲重重一记耳光。</p>
“我与凤且的事儿，轮不到你个无名无分的贱人掺和。”即便最心爱的女人被段不言掌掴，凤且也不愿出门面见。</p>
夜色降临，段不言离去。</p>
她对身旁丫鬟们道，“今日之后，再不要跪在凤且跟前，是生是死，都不要去求他。”</p>
直到凤且十月二十八踏入挽风园，了要娶冉莲之事。</p>
段不言凄声问道，“我父我兄才死去不足二月，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按捺不住了？”</p>
凤且离去，夫人哪怕失了所有主心骨，也咬牙活着。</p>
可是——</p>
</p>
秋桂想到这里，忍不住泪流满面，冉莲得势，段低劣却招招要人命，自十月二十八日，到今儿腊月初六，夫人的餐饭一日不如一日，从前有荤有素，近日只有两个素菜，送到挽风园，冷冰冰不，上面还糊着一层白腻的猪油。</p>
莫吃，只是看一眼，就恶心不已。</p>
冬月初，曲州就开始陆陆续续下起了雪，挽风园的碳柴供应更是少得可怜，有一日看夫人实在冷不住，凝香冒死出去，跪在从府衙归来的大人跟前，只了两句，并被两个家丁拖到一旁，责打了十棍。</p>
皮开肉绽送回挽风园，当夜就高热不断。</p>
段不言守在凝香边上，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用自己的衾被盖住昏迷呻吟的凝香，静坐一夜。</p>
次日，大管家田三到挽风园门口，亲自传令，除了夫人身子不适，暂于挽风园内休养，其余丫鬟可恢复行走。</p>
拖着伤势的凝香带着几个丫鬟，为夫人去争夺些柴米油盐的事儿。</p>
但段不言的身子越来越差，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日夜颠倒多日之后，病的次数越来越多。</p>
每每去宣大夫，外头总有人言传，夫人企图用这种段复宠。</p>
再看抚台大人，依然静坐如山。</p>
一两次的，大夫也去了，后头再宣几次，冉莲生了气，与凤且禀报之后，欲要再次封闭挽风园。</p>
想到这里，秋桂浑身颤抖，踉跄几步，跌入雪中。</p>
她不敢去求大人，更不敢去求冉莲——</p>
吉胜面上假意装作甚是为难，看了看远处的觅春阁，“刚才我兄弟二人巡逻过来，觅春阁莲姨娘房中还亮着烛火，姐姐莫要耽误，快去快回。”</p>
秋桂捂着心口，脸上挂着泪珠，缓缓摇头，“我怕——”</p>
吉胜和赵二被冻得站不住，只得从雪地里搀扶秋桂起来，“姐姐糊涂，夫人身子要紧，可不能耽误了夫人治病。”</p>
虽然，这两月来，夫人生了急症的戏码不下十次，可哪次伤筋动骨了？</p>
秋桂心中一片悲凉，大人会管夫人吗？</p>
夫人过完年就要被送回老家祖屋，到时山高路远，夫妻相隔甚远，还有什么将来可言？</p>
想到这里，以袖掩面，低声吟泣。</p>
吉胜冷得跺脚，狠了狠心肠。</p>
“秋桂姐姐，我也没办法。今儿府上大喜，田三叔交代过，若无大人口令，这二门定然是不能开的。”</p>
秋桂泪眼滂沱，看向吉胜，“真不能通融？大人此刻——，我怕去了就没了性命。”</p>
“大人温和儒雅，又不吃人，姐姐的哪里话。”</p>
秋桂无奈，只能跌跌撞撞往觅春阁跑而去，一路上跌了三四次，上和腿脚柔弱的地儿都磨破皮，钻心的疼。</p>
可她顾不得这些，几步上了觅春阁跟前的台阶，叩响了新漆棋盘木门，敲了三次，里头才传来懒懒的声音，“何人？”</p>
秋桂咽下哽咽，低声道，“奴秋桂有急事，求见大人。”</p>
里头脚步一滞，片刻之后拉开门缝，莲姨娘跟前的素娥娘子冷声道：“大人歇下了。”</p>
“夫人发了急症，求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