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绪从医院停车场出来，外面下起了大雨。</p>
他没带伞，淋着雨跑到医院入口。</p>
他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额发，走进电梯按下肿瘤科的楼层。</p>
电梯里人很多，他站在最角落，思考待会儿怎么开口让陈医生开两个月药品的处方。</p>
一次性开那么多药，对方恐怕不愿意。</p>
但他不想来回折腾。</p>
走到肿瘤科，陆明绪敲开诊室的门，里面的人却不是陈医生。</p>
孟若正在看病历，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过去，顿时眼睛一亮，“陆先生！”</p>
陆明绪礼貌点头，“孟医生。”</p>
“快进来。”孟若站起身，很热情地给他倒水。</p>
陆明绪有些不自然地接过水杯，“陈医生呢，我找他有点事。”</p>
“他出去接电话了。”孟若靠在桌前，“是要来拿药吗？”</p>
陆明绪嘴唇轻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p>
孟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p>
陈医生推门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我媳妇要生了！”</p>
音落瞬间，他看见办公室里还坐了一个人，立刻收敛了情绪，“陆先生，是你啊。”</p>
陆明绪轻笑道：“陈医生，恭喜你。”</p>
他站起身明来意，“我想多拿点药，麻烦您给我开个单子。”</p>
孟若心里有不好的预感。</p>
医生的处方药都是按照疗程开的，吃完再来找医生就是了。</p>
可她记得陆明绪才拿了药没多久，这会儿怎么还要拿？</p>
陈医生也疑惑不解，“上次的你拿的药吃完了？”</p>
“没有。”陆明绪面不改色地撒谎，“我要离开海城一段时间，担心路上没药才过来的。”</p>
“你要去哪？”孟若下意识问。</p>
问完她就后悔了。</p>
她和陆明绪连朋友都不是，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冒犯。</p>
陈医生再三劝道：“陆先生，您真的不考虑住院吗？”</p>
“不了。”陆明绪回答得很果决。</p>
陈医生无奈，只好坐到电脑后给他开处方。</p>
孟若站在一旁，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陆明绪身上。</p>
她想起他昨天离开医院前的那番话，此时心里难受极了。</p>
陆明绪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微微侧目看过去。</p>
孟若迅速移开目光，双插在白大褂的兜里，“陈医生，我出去一下。”</p>
她拉开门走到走廊上，深深呼了一口气。</p>
她刚才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p>
陆明绪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年少的时候一定非常意气风发。</p>
但此刻她在他眸中看见的只有千帆过后的平静。</p>
他似乎经历了很多，所以对自己的病情已经到了可以毫无波澜接受的程度。</p>
他越是淡然，就越是让她心疼。</p>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明明他们没多少交集，甚至从一开始都只是她一个人和他交流。</p>
他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话。</p>
孟若敛了思绪，走到消防楼梯间给孟昭打电话。</p>
“哥，在忙吗？”</p>
孟昭听出她的声音夹杂着失落，关切问道：“哟，谁欺负我们家若了？哥帮你教训他。”</p>
“没有。”孟若坐到台阶上，单环住膝盖，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p>
孟昭被吓了一跳，“请？你又闯什么祸了？”</p>
孟若没心思和他开玩笑，“哥，我记得你有个朋友在省骨髓移植中心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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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她的话还没完，孟昭厉声打断，口吻严肃道，“若，医生的职业操守和律师是一样，就是要公平公正，我不会帮你走后门的。”</p>
孟若有些懊恼，她这个哥哥太懂她也不是一件好事。</p>
“我只是想问问而已。”</p>
孟昭话锋一转，“你是为了陆明绪吧？”</p>
听见心思被戳穿了，孟若没来由脸颊有些发热，“没，不是他。”</p>
孟昭冷哼一声，“你操心这些做什么？他又不是你的病人。”</p>
孟若沉默了。</p>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离谱。</p>
等着骨髓移植的病人那么多，谁都不是特别的那个人。</p>
她也做不出抢别人骨髓这种事。</p>
孟若在楼梯间冷静了一会儿才回去。</p>
她这周都是夜班，这个时候也到了下班的时候。</p>
她打了卡准备去坐地铁，走出医院时才发现外面的雨还没停。</p>
雨势甚至越来越大，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p>
她把包高高举起挡在头顶，跑到路口去打车。</p>
下雨天打车并不方便，她淋了一会儿雨就感觉浑身发冷。</p>
自从她开车撞了陆明绪的车，奶奶就不准她开车了，她也不愿意家里的司来接她，以至于医院里没人知道她的家境到底是怎样的。</p>
孟若吸了吸鼻子，侧目看向车流的方向。</p>
陆明绪正开着车返回，突然瞥见马路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p>
他定睛一看，孟若身上的裙子都湿了，看上去有些可怜。</p>
他把车开到她面前按下车窗。</p>
孟若狐疑弯下腰来，对上他淡漠的眸子，“陆先生？”</p>
陆明绪按了门锁，“上车吧。”</p>
孟若有几分不好意思，但雨太大了，她又迟迟没打到车，只得硬着头皮拉开后座坐进去。</p>
她记得陆明绪已经结婚的事，所以没有坐副驾驶。</p>
门关上，陆明绪踩下油门，顺便问了一句，“你家在哪？我送你过去。”</p>
孟若正拿着纸巾擦头发和身上的水，闻声下意识回答：“天景园23号。”</p>
陆明绪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p>
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湿透，娇的身子缩在一起，努力不让身上的水渍沾到其他地方，看上去很是心翼翼。</p>
陆明绪拿起副驾驶上的外套递到后面，“不介意的话先披上吧。”</p>
孟若疑惑地低头一看，顿时脸一红，接过外套把自己裹严实。</p>
陆明绪打开暖气，随意开口：“海城这一周都是雨，出门记得带伞。”</p>
孟若愣了一下，声回答：“好。”</p>
车内重新归为安静。</p>
孟若双规矩的放在膝盖上，开了暖气之后她感觉暖和多了。</p>
她揪着外套一角，心中忐忑不已。</p>
每次和陆明绪独处，她都会觉得紧张。</p>
她依稀能闻到身上外套的淡淡清冽味道，让她心脏砰砰直跳。</p>
一路无言。</p>
奔驰停在一栋精致的洋房前。</p>
孟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迟迟没有下车。</p>
陆明绪提醒，“孟医生，到了。”</p>
孟若回过神，红着脸打开车门，“谢谢你，陆先生。”</p>
陆明绪微微扬了一下唇角。</p>
孟若关上车门，站在树下目送黑色奔驰驶远。</p>
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往家走时猛然停下脚步。</p>
她忘记把陆明绪的外套还给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