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不好意思，有对象了。</p>
周述北去了趟看守所。</p>
四周都是铁栏的探望室,周净远戴着铐坐在对面，双眼乌青，显然已经几天几夜没睡好。</p>
“是你,你来干什么？”即使到这个地步，周净远看他的目光还是不屑，轻蔑,“别假惺惺的。”</p>
“顺道路过，来看看你。”周述北薄唇微挑,““二哥最近休息得是不是不太好，不敢闭眼吗？怕一闭上眼那些人就来找你？”</p>
周净远在周川柏身边长大,或多或少学到一些，此时听周述北这么一,双眼眼瞬间有了怒火,整个人前扑,双紧握栏杆，“是你？！我就知道，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怎么会忽然冒出来,果然是你在背后搞鬼,警官同志,是他陷害我的,快把他抓起来。”</p>
“干什么？！好好坐下！”狱警喝道，摁着周净远肩膀强制让他坐回去。</p>
“是他害我,你们刚刚听到了吧,都是他害的我，我是冤枉的！”周净远急切的想跟狱警求证,但狱警只看了他一眼。</p>
“我是冤枉的，都是他在背后搞鬼,我要见我爸，我要请律师！”</p>
周述北看周净远毫无形象的大喊大叫，眉骨轻擡，“人证物证确凿，怎么是我害的你？这么多年过去，二哥还是这么喜欢冤枉人。”</p>
这句话像一条引线，周净远倏地安静下来，想到什么。</p>
看他的表情，周述北便知道他想起了，他上身前倾，笑得散漫，“二哥对这个结果还满意么？”</p>
周净远看着他，后背莫名一阵发凉。</p>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p>
周述北的母亲施蔓刚下葬，周净远和周阳致跟着程兰茹一起被带回周家，周家大得像电视里的宫殿，他看花了眼，周川柏要娶程兰茹进门，周述北死活不肯，在屋里一通乱砸惹怒周川柏，扬打了周述北一耳光，让管家带他上来，关在房间反省。</p>
前妻刚去世就马上续娶，周震宏气得险些病倒，他们母子三人窝在一个房间里，程兰茹告诉他们，只要赶走周述北，这个家就是他们的了。</p>
富丽堂皇的家，比原来整个屋都还大的卧室，吃穿不愁，出行都有车子坐。</p>
他们当然想要留下来。</p>
于是，周净远假装端着东西上去跟周述北示好，周述北当然不领情要赶他走，他按照程兰茹教的，故意磕到椅子上，然后大哭大叫引来周川柏。</p>
他是受害者，周述北又有抵触心理在先，周川柏自然相信是周述北看不惯所以推了周净远，不听周述北解释，也或者是他不想听，只愿意相信程兰茹母子。</p>
那是周述北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到底是孩，被冤枉时气得想要动，更坐实了莫须有的罪名。</p>
周川柏拎着他到客厅跪着，他不愿意，挣扎着，反抗着，但他哪里反抗得过周川柏，被摁在地上打，忍住不哭不认错是他仅剩的，唯一的抗议，但没有用。</p>
母亲不在，没人会出来关心他，就连他一向敬重的周震宏，也只是叹气摇头，示意周川柏差不多得了。</p>
没人相信他。</p>
他痛得睡觉只能趴着，周净远过来假惺惺的关心，带来他最不喜欢吃的芒果。</p>
“我们只是想有个家，弟弟你别再争对我们了，以后我的妈妈也是你的妈妈。”</p>
周述北忘不了周净远站在床边，一边玩着他喜欢的办，粗暴不爱惜的将人物胳膊拆下来，然后放回去。</p>
“我会让你还回来。”他。</p>
周净远不当回事，满意的把他床头办拆得差不多后出去。</p>
那些办都是母亲给他买的，其中一个乐高是他和母亲一起拼的，拼了好几天，中途他耐心告罄，母亲都会温柔的让他不要急。</p>
“越是美好的事，越不能急。”母亲嗓音温柔，把中国结挂上去，“我们要耐心点，这样才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好消息的到来，阿北退后一点看，我们的大房子是不是很壮观？”</p>
周述北听话的退后一点，中式园林的底已经完成大半，阁楼慢慢筑成，雄伟壮观。</p>
“我们居然拼了这么多了？”周述北有些惊讶。</p>
“对吧，我们总想着快点完成，只看见当下的情况，乱拼当然也可以拼成，但比不上用时间和精力拼成的，胡乱拼凑的也不是我们想要的，对不对？”母亲把另一个中国结递给他，“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p>
母亲将他教得很好，他学会静下来心，耐心对待事物，学会和自己纠结的事情和解，但当挂着中国结的柱子掉落时，恨意还是在瞬间涌上来。</p>
“”</p>
“这么多年的事，你居然还记得。”周净远，“这些年，你都是装给我们看的？我要告诉爸妈！”</p>
周述北没回答他的话，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吧，如果你有会的话。”</p>
他的话让周净远怔住。</p>
周述北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他，像在看一个跳梁丑，“二哥这么聪明，要不猜猜为什么他们不来看你。”</p>
周净远瞳孔倏地睁大，“不可能！不可能！爸妈不会放弃我的！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p>
周述北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p>
“周述北！你个野种！当初我就应该掐死你把你彻底赶出去！”</p>
周净远的辱骂一声比一声大，周述北仿佛没听到，走廊地砖倒映他身影，整个世界像只剩他一个。</p>
到门口，响了。</p>
瞧见来电，他眉眼松动，“喂。”</p>
“你在宿舍吗？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p>
温柔生动的声音从听筒落进耳朵，阳光洒下一缕金色，五月的天早已回暖。面前是几十层台阶，每张面孔都是陌生，但这一刻，心稳稳落在电话那端的人那里。</p>
“现在不在，马上回去。”阳光慢慢将他笼罩，周述北声音很轻，“今天天气挺好的。”</p>
简黎顺着他的话擡头，阳光明媚，“嗯，是很好。”</p>
“等我一会儿，一起吃饭。”</p>
不知是不是简黎错觉，“一起”两个字他咬音稍重。</p>
“那我在二食堂门口等你。”</p>
“好。”</p>
挂断电话，周述北快步下台阶，开车门时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车，无声扯了扯唇，弯腰坐进车里。</p>
看守所到学校有一段距离，周述北到时已经十二点半，远远便看见站在榕树下的人，月白色长裙，外面套一件短款针织衫外套，亭亭玉立惹眼得不行，有经过的人频频回头看她。</p>
简黎不太习惯这样的穿搭，站在这儿那些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她很不喜欢，正想着干脆回去换一套时，面前站了个人。</p>
以为是周述北，擡头发现是一张陌生面孔。</p>
“我注意你很久了，能加个微信吗？”男生长得斯斯文文，话时语气也很轻柔。</p>
简黎拒绝，“不好意思，不加微信。”</p>
“只是交个朋友，平时我不会骚扰你的。”</p>
简黎眉心微蹙，正要再再话，一道冷淡且极其不爽的声音传来。</p>
“你想跟我女朋友交什么朋友？”</p>
简黎擡头，周述北单揣兜，过来揽着她肩膀，狭长的眼微挑，“要不跟我也交个朋友？”</p>
男生呆怔了一瞬，准备好的话半句也不出来，了句“不好意思”就赶紧离开。</p>
男生走后，简黎捏着外套下摆，低头有些不敢看他。</p>
一阵风拂过，周述北伸将她压在衣服里的头发解救出来，“裙子很好看，很适合你。”</p>
简黎脚步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原本的不自在不自信好像都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束缚四肢的无形枷锁也自动落下。</p>
“真的？”她确认的问。</p>
周述北“嗯”了声，低头吻上去，“很漂亮。”</p>
唇舌相贴，用力汲取。</p>
简黎被亲得喘不过气，抵在他胸膛，往外推，“别—”</p>
这是在学校，还是放学人最多的时候。</p>
周述北鼻尖抵着她额头，亲昵的蹭了蹭，“吃什么？”</p>
简黎头埋在他怀里，紧张被其他人围观，又喜欢这样他肆无忌惮与自己的亲昵，“你想吃什么？”</p>
“我都行。”周述北牵着她，“听你的。”</p>
裙摆被风掀起一角，与他裤子相贴。简黎想了想，“你吃过螺丝粉吗？”</p>
“吃过。”</p>
“真的很臭吗？”</p>
“不加酸笋就不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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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中午就吃这个。”</p>
“好。”</p>
两人在食堂二楼吃螺蛳粉，还没走到窗口就闻到一股酸笋的味，到底是有些不适应这个味道，又换了其他。吃完饭，周述北送她到宿舍下，将人摁在角落亲了好一会儿，半逗半强迫的让人在自己脖子上种草莓。</p>
怀里人耳朵都红透，在他牙齿摩挲锁骨皮肤时嘤咛一声，像世上最好的催情剂，周述北眼底一片晦暗，克制着把人松开，“呢？”</p>
简黎把拿给他，解锁。</p>
周述北拇指在屏幕按了两下，臂擡高，对准两人拍照。</p>
“下次再有人跟你搭讪，把壁纸给他看。”</p>
锁屏墙纸换了新的，镜头里两人贴得很近，因为刚接过吻她眼里氤氲出水汽，看着镜头有些愣，旁边人浅笑着，下巴搁在她肩膀，自然亲密。</p>
心里像灌了蜂蜜，甜滋滋的。</p>
简黎牢牢握住，握住他的在意，“好。”</p>
回到宿舍，简黎脱掉外套，犹豫两秒站到全身镜前。</p>
她很少照镜子，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每次从镜子里看见灰头土脸的自己自卑像巨石压在肩膀，她下意识逃避照镜子。</p>
裙子是去年买的，直到今天她才有勇气穿。</p>
“你回来啦？”谭雪莹从卫生间出来，“怎么样？周述北是不是被惊艳到了？！”</p>
简黎回想了下，他没有电视里演的那样怔愣在原地，和平时看不出太大差别。</p>
谭雪莹听完，“这不更好，明在他眼里你一直都是最漂亮的。”</p>
简黎半信半疑，“是这样吗？”</p>
“肯定是这样。”谭雪莹将她推到镜子面前，“你看，你真的很漂亮，不管是因为什么，穿漂亮的衣服我们自己也很高兴。”</p>
简黎点点头，笑道，“也对。”</p>
*</p>
运动会在五一长假后的周一。</p>
运动速度并非短时间就能提升的，到现在简黎也只能勉强跑进三分四十秒。</p>
“我有点紧张。”又两圈跑完，简黎站着活动四肢，对周述北道。</p>
周述北捞起矿泉水没什么形象的喝了一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坐长椅，“怕失败？”</p>
“嗯。”</p>
周述北示意她过来坐，擡起她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给她放松肌肉，“那要真失败了，你怎么办？”</p>
简黎被问住，“不知道，会有些泄气吧。努力了这么久，还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成绩。”</p>
“人生不可能百分百成功，要允许自己失败。”周述北笑了声，“不管第几，你都会冲向终点，到终点了算什么失败。”</p>
简黎看着他。</p>
周述北没报任何项目，大学三年都没参加过，记得高中时每次学校有什么活动都有周述北名字，运动会，竞赛，晚会，班级里的篮球赛，校园歌比赛等等。</p>
“你为什么不参加？”简黎问。</p>
以他百米短跑的速度，拿到名次是很简单的事。</p>
“麻烦。”周述北语气淡了几分，捏完左腿又给她捏右腿。</p>
他不愿，简黎也没再问，休息好了继续跑。</p>
周述北站在跑道内的草坪，看着因为体力逐渐透支，但继续咬牙坚持的人，跑完一圈时她撑不住改成慢走，但不过几秒又重新跑，在还剩大半圈时速度又猛地加快，像拼尽所有一搏。</p>
她有一股顽强的生命力，没有后路，只能拼尽全力往前。</p>
怕失败，怕困在原地，但又目标明确，即使知道这条路诸多坎坷，也不后退。</p>
周述北想起什么，拿出发消息。</p>
帮我问问有没有哪家公司有意向做保护型器人。</p>
对面回得很快；好的。</p>
消息刚跳进来，另一个兜的响了。</p>
陌生电话，溪元市。</p>
周述北没随意窥探对方隐私的爱好，等简黎跑完，喝水稍微缓了会儿才道，“有人给你打电话。”</p>
话音落下，屏幕再次亮起。</p>
周述北拧上空了的瓶盖，“我去买瓶水。”</p>
删除了的名字在屏幕跳动，简黎看了眼已经走远的周述北，这才接通。</p>
“你干嘛呢给你打几个电话都不接。”张文秀率先开口，语气自然，像过年那通电话从不存在，“暑假回不回来？”</p>
“不回来。”简黎。</p>
“你真要成野人了是不是？寒假不回家，暑假也不回来，翅膀硬了要自己飞了？”张文秀着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在外面交男朋友了？我跟你，大城里的人复杂，专挑你这种城市来的学生骗，你赶紧分了，别傻愣愣被骗了，到时候在医院打胎都找不到人。”</p>
她的每句话听着都是为她好，但莫名刺耳。</p>
“还有事吗？没事先挂了。”简黎不想下去。</p>
“杰暑假想去北城玩，你给他安排个地方住，带他玩几天。”张文秀这通电话的主题，“我也来。”</p>
“我没钱，也安排不了。”简黎声音淡下去，“你们要来玩自己负责，我暑假要打工，没时间。”</p>
“请假几天不行吗？”张文秀音调一下拔高，“杰想你了，想来看看你。”</p>
电话静了两秒，换了简云杰。</p>
“姐姐。”简云杰声音有些试探，“你不方便吗？”</p>
“嗯。”</p>
“那我和妈妈自己玩吧。”简云杰又，“那姐姐你能跟我们一起吃饭吗？我有礼物要送给你。”</p>
简黎想不用了，但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p>
她清楚知道简云杰没错，从到大，他跟自己话一直都有些心翼翼，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他，像她原来在家里时的状态，心翼翼讨好，试探。</p>
她不该变成另一个张文秀和简志国。</p>
想着，简黎深吸口气，“好，到时我发地址给你。”</p>
“好！那我到北城给你打电话！”简云杰声音一下变得高兴，“那不打扰姐姐你了，再见。”</p>
挂断电话，简黎在长椅上坐下，看操场训练的人。</p>
周述北买了水回来，拧开递给她，“在想什么？”</p>
简黎喝了一口，“想你刚刚的话。”她转头，“你失败过吗？”</p>
“当然。”周述北长腿踩实地面，回想了下，“学吧，学了一篇课文叫种什么得什么，我喜欢吃西红柿，我妈买了种子回来，我每天起来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它，天天浇水，以为很快就能结出西红柿，结果被我浇水浇死了。”</p>
“我难过得不行，边哭边挖坑，把它埋了。”再起这件事，自己都觉得好笑，周述北弯唇，“还有保证考一百分，结果考了个99，写作文不爱写标点符号，被老师了好几次，第一次打篮球想争第一，但被别人血虐，但我现在也能血虐别人。”</p>
简黎也想到他在球场上肆意张扬的模样，也跟着笑，“我明白了。”</p>
训练完，各自回去洗澡然后一起吃饭，简黎不知道别人谈恋爱什么样，但她很喜欢这种日常两人一起的样子，任何事只要跟他在一块都变得有意义。</p>
目送女朋友离开，周述北转身正要走电话响了。</p>
“问了几家科技公司，都对保护型器人不感兴趣，觉得时间精力花费太大，销售前景不明确，谁都不愿意去试错。”</p>
周述北应了声，“行，我知道了，你把这几家公司的资料发给我。”</p>
“好的。”</p>
邮件来得很快，周述北边走边点开文件，还没看被人挡住去路。</p>
擡眼。</p>
“有事？”</p>
女生笑得明艳大方，“我喜欢你，想加个你微信。”</p>
周述北舌尖顶了顶上颚，笑出声，把电筒打开，露出脖子上的吻痕，语气慵懒散漫又带着炫耀，“不好意思，有对象了。”</p>
“大一器人工程的简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