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她把我甩了</p>
直到下班,简黎都还在消化周震宏的话。</p>
原来看电视里的商战、陷害，她时不时会想这么明显的破绽为什么里面的人看不出来，今天她得到了答案。</p>
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选择性忽视而已。</p>
周震宏当然知道周述北恨，如果他不松口，周川柏根本没会领着程兰茹母子进门,如果没有周震宏的纵容，周阳致他们怎么有那么足的底气肆无忌惮欺负周述北。</p>
他就是要周述北恨,要他怨，要他一次次倒在淤泥里,再凭着恨和不甘心爬起来，他就是要周述北在刀尖行走,将他一颗心磨得坚如铁石。周述北一步步按照周震宏预计的方向前进,他当然知道周述北的目的,但那就是周震宏想要的。</p>
周震宏要他恨着去争，去报复，去把原本不属于那个位置的人拉下来,自己登顶。</p>
“怎么坐在这儿？”头顶传来声音。</p>
简黎擡头,周述北不知何时站到面前,他今天穿了一件沉黑色衬衫,袖子撸到肘，衬衫下摆塞进裤腰,黑裤包裹下的腿笔直修长。</p>
他俯身,眼神温柔，眼尾上扬。</p>
“心情不好？”周述北猜测,“他们又来找你了？”</p>
简黎摇头，全身所有感官都集中到眼睛,“周述北，你有没有事瞒着我？”</p>
出这句话时，简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错过他一丁点表情变化。</p>
周震宏的那些话在脑中转了又转。</p>
从头到尾的利用，她以为的关心，照顾，爱意都是他刻意做出来的，只是他达成目的的其中一环，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喜欢，他的在乎。</p>
如果他承认，她就既往不咎。</p>
她能理解，只要他承认。</p>
简黎紧看着他，有车辆驶出，车灯在他脸上晃过，她看见周述北瞳孔有瞬间的微闪，片刻又恢复平常。</p>
“诈我呢？”他轻掐她脸，笑得散漫，“我们天天在一块，能有什么事瞒着你。”</p>
氧气好似变得稀薄，简黎视线有些失焦，又问了遍，“真的没有？”</p>
周述北笑意敛起，“是谁跟你了什么？”</p>
简黎没回答他的话，只又重复一遍，“有没有？”</p>
周述北拽着她腕，像怕她就此消失一样，“你都知道了什么？”</p>
简黎笑了声，忽然觉得疲惫至极，“都知道了。”</p>
“那张银行卡，是你大哥给你的对吗？”她用力呼吸着，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砸醒给他下意识找借口的自欺欺人，“每一笔消费，都会发到他上，所以你带着我去买电脑，买，在得知我没用那张卡后，又明里暗里暗示我去用，对吗？”</p>
周述北往前半步，臂挡在她头顶，“下雨了，先上车。”</p>
压抑的情绪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简黎站起身，直直盯着他，“你回答我，是不是？”</p>
周述北看着她，薄唇微动，吐字变得有些艰难，“是。”</p>
简黎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样，胸口像灌满洪水，摇摇欲坠的堤坝随着这个字轰然倒塌，她开始不确定了，开始怀疑了。</p>
自己感受到的喜欢是真的吗。</p>
他的在乎有几分真假。</p>
“如果不是我，你也会选另外一个人，对么？”她听见自己问。</p>
周述北被一种名叫恐慌的情绪吞噬，他上前，紧紧抱着她，“不会，只会是你，只能是你。”</p>
“那我该感谢你的选中么？”</p>
周述北喉咙像被人掐中，要解释的话都变得苍白，“对不起。”</p>
简黎不停的调整自己呼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想继承光汇，除了他们对你和外婆做的，还有其他原因吗？”</p>
“有。”周述北声音很低很轻，“光汇有百分之十五股份是当初周川柏娶我母亲时送给她的礼物，现在给了程兰如，他们把我母亲的墓碑，从周家的墓园迁到了公墓。”</p>
所以他恨。</p>
恨母亲去世不过短短几天，他们就开始否认她这个人，恨那些巴结周家的人，为了讨好周川柏和程兰如将他母亲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p>
他要把那些痛都十倍百倍还回去。</p>
“那天看你受伤都还在做兼职，我想帮帮你，但那些话都是真的，我希望你轻松点，没钱的苦我知道是什么滋味。”周述北声音低沉，“喜欢你是真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是真的。”</p>
“简清黎，我爱你。”</p>
简黎心脏快被撕裂。</p>
“我希望你离开他，你的出现，让他偏离了轨道。”周震宏抚着拐杖上的珠子，人上了年纪腿脚到底欠缺，周阳致为了孝敬他定制了这根拐杖，只是这珠子就次了些，日复一日中已经黯淡无光，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拿不出，“你成为了他的软肋。”</p>
管家给她听了一段录音。</p>
大多数时候是周阳致再，大意是周阳致以将这件事告诉简黎为要挟，让周述北就此收。</p>
她这才知道，周述北和谭雪莹哥哥早就成立了一家风投公司，在上一轮交中，以周阳致接连亏损上千万结束。</p>
因为周净远的事，周家本就处在风口浪尖，又出现接连亏损，唱衰的声音大片，光汇股市波动，不少人大把抛售，股票不断下降，亏损还在继续。</p>
周阳致想继承光汇，这么亏损下去必定不行，各个方面的压力下，周阳致找到周述北，要求周述北就此收。</p>
“被喜欢的人从头到尾的利用，她的反应肯定很有意思，我还真有点好奇，三弟想看吗？”</p>
周阳致完后，周述北很长时间没话，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有人起身。</p>
“仅此一次。”周述北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p>
周阳致笑出声，“我果真没看错，你真的很喜欢她。”</p>
周述北没话，脚步声远去录音也到此结束。</p>
简黎想起那天晚上周述北接了个电话出去，回来时明显有心事，在她问时只紧紧抱着她。</p>
“他不该选你。”周震宏。</p>
简黎看向斜对面的老人，“您又怎么知道，这不是他故意想让你们看到的呢？”</p>
“不重要，你只需要按照协议上的去做。”</p>
简黎：“如果我拒绝呢？”</p>
周震宏面色没什么波动，“你的父母应该还不知道你在北城大学的班级，不知道你男朋友有个多么好的家世。”</p>
简黎眸色一沉，“您在威胁我？”</p>
“就当是吧。”周震宏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难道想连累他，把他拉下来吗？”</p>
简黎后背升起一阵凉意，她听明白了周震宏意思。</p>
如果周述北不按照那条轨道走，继承不了光汇，那么这个棋子对他就失去价值，那他不介意付出点代价把周述北压制住。</p>
离开时，简黎最后问周震宏，“您知道他一直很敬重您吗？”</p>
周述北恨所有人，却唯独不恨他。</p>
周震宏默了半秒，“知道。”</p>
“”</p>
雨越下越大，砸在脸上生疼，周述北将她带到旁边避雨，心翼翼的试探地亲她耳朵，一遍遍着对不起。</p>
简黎退开了些，掌心轻碰他脸，周述北握着她主动将脸贴上来。</p>
“这么多年，很累吧。”她。</p>
周述北似意识到什么，另一只也拽住她，“一开始我想让他们觉得我深陷感情里，好像有了被拿捏的点，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我能有足够时间空间做我想做的事，最开始只想给你一张卡，随着后面接触，我逐渐被你吸引，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喜欢你，会下意识留意你的举动，你的话，你的心情，想要了解你。”</p>
“当我意识到这种情绪不受控制后，我想克制，但越克制越不受控制，在看见你和别人站在一起时，我陡然明白我有多喜欢你，多不能失去你，在一起后也许你会觉得我像个自我矛盾的人，我想爱你，但怕那些设想中的最坏结果，一直排斥，在每次要靠近你时又强迫自己退开。”</p>
周述北一口气了很多，“以前的事我做得混账，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要打要罚都可以，但自上次后，我没有再利用过你。”他靠近了些，嗓音有些哑，“只要别那两个字，求你。”</p>
简黎觉得难过，刚刚她为什么会怀疑他喜不喜欢自己呢，他的爱她早就感受到了。</p>
可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被一寸寸折断了傲骨，这些年在淤泥里摸爬滚打，终于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她又怎么舍得让他重新掉下来。</p>
“我不喜欢你为我放弃什么。”简黎，“所以我也不会为了你放弃什么。”</p>
她上前，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下，然后退开，嗓音变得冷淡，“你爷爷今天找过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这个u盘插进你的电脑里，我答应了。”</p>
周述北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黢黑的眼此时竟有几分可怖，“你什么？”</p>
简黎心痛如绞，但面色淡淡重复了一遍，“我拿了你爷爷一笔钱，把你卖给他了。”</p>
周述北看着她，狭长的眼冷厉，握着她腕的一点点收紧，在看见她痛得皱眉又立刻松开，带着名字的珠子咯在掌心。</p>
“多少钱？”他居然问的是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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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一笔，够我后半辈子吃喝不愁。”简黎，“并且未来二十年光汇会帮我完成梦想，这些比起见几个投资人，管用得多。”</p>
“我也能给你。”周述北没去看那个u盘，“再给我一年时间，这些我都能给你。”</p>
“但我不想等。”简黎想去掰开他的，但她刚掰开周述北更用力握了回来，“比起周家给我的，你给我的那些又算什么呢。”</p>
“算我们扯平。”周述北长腿逼近，指腹重重抚过她眼角，眼里带了几分疯狂，“我还有用，你可以多卖我几次，我有很多钱，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还有两家公司，我都给你。”</p>
他想吻她，简黎偏头躲着，得了自由的用力推开他。</p>
周述北被推得后退两步，全身很快被大雨淋透，简黎看着他，从没有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么面目可憎，像明知道这个人无辜还笑着挥刀的刽子。</p>
拿了钱没关系，卖了他也没关系。</p>
他给她钱，他给她卖，只要她不离开。</p>
周述北再次靠近她，拽紧她的，像陈述，也像质问，“我们好的永远不放，好要一直等到天晴那天，好一起去看妈妈，看外婆，好要一起养棉花糖和咪咪，我记住你不喜欢吃甜的，喜欢吃辣，每次吃面条都要放两勺辣椒，要加醋，你喜欢水晶球，喜欢坐在窗边看书，喜欢我叫你简清黎，好一起看大雪，看院子里梅花开。”</p>
周述北执拗的握住她上的串，“你过会一直陪着我，会一直站在我这边。”</p>
每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针扎进简黎心脏，她看着面前一向肆意张扬，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难道他的人，此时竟毫无办法，用最笨拙的方式想要留住她。</p>
她居然将他逼到这个境地。</p>
可不分开，他们努力这么多年或许都将化为一场空，他们拿什么跟北城商界顶柱抗争。</p>
周震宏能纵容周阳致他们当初那么对他，那么今天就算她不主动分，在未来无数日子周震宏也有的是办法。</p>
只是，周震宏更希望这一刀是她亲来捅。</p>
让他被全世界抛弃，去用尽全力恨，带着对她的恨回到周家，成为周震宏心里合格的继承人。</p>
“都不算数了。”</p>
她了解周述北，知道什么能让他彻底死心。</p>
简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情绪褪得干净，“我只是随口一，骗你的，我以为能从你这里得到周家的一大笔财富，但现在发现你也不过如此。”她深呼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别再这么下贱的缠着我。”</p>
四周仿佛都安静下来，周述北看着她，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像是在确认她话的真假。</p>
“真的？”</p>
简黎：“你想听我可以再重复一次。”</p>
“好。”</p>
他薄唇微扯，像终于确认这是真的，自嘲地笑了声，双捧着她脸，吻下来。</p>
力道蛮横又疯狂，报复一般将她下唇咬破皮，简黎痛得“嘶”一声，周述北动作骤地停下，拇指摩挲着她唇角，血染上他指腹和她下巴，红得刺眼。</p>
“简清黎，你心是铁做的么？”</p>
“是。”她声音平静得仿佛是个局外人，“所以我能走了吗？”</p>
周述北看着她，低笑一声点点头，然后慢慢松开。</p>
乌云密布的天，像极去年他们在这座城市的相遇。</p>
周述北退到雨幕里，隔着滂沱大雨看她一眼，像有话要，但最后只嗤笑了声，转身大步离开。</p>
光影交错间，简黎看见他将腕上的东西扯下，丢进被大雨浇盖的垃圾桶，挺拔修长的身影渐渐远去，再也没回头。</p>
周述北浑身被淋了个透，坐上车时看见副驾驶的鲜花，捞起来要丢进垃圾桶，在松时又停住，花瓣被雨打落，被地上的石子冲刷，精致的包装变得狼藉。</p>
背青筋凸起，那束花“咚”地一声朝下落进垃圾桶，四分五裂。</p>
他驱车去了会所，推开门时浑身戾气，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模样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他一言不发，坐下就开始喝酒，不要命的喝。</p>
“怎么了这是？”宋朗过来，夺下他里的酒，往门口看了眼不见人，“你不是去接简黎了，人呢？”</p>
“不来了。”</p>
周述北动作顿了顿，捞起看了眼，空荡荡没有消息，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自嘲笑了声，“她把我甩了。”</p>
“”</p>
这场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像要将所有记忆都全部洗刷干净。</p>
简黎是被周家的司送到龙湖一号的，周家给她安排了新的住处，北城大学附近的一套公寓，直接买了下来，明天就能直接过户到她头上。</p>
简黎不知道该周全还是可怕，她进屋收拾东西，院子和早上走时一样，两只猫蹲在客厅桌子上打盹，见她回来喵喵叫着过来，棉花糖还朝外面望了眼。</p>
猫都知道他们今天应该一起回来。</p>
简黎双眼升起酸涩，第一次没去抱两只猫，上楼。</p>
水晶球，鲜花都在，房间多了一台饮水。</p>
因为她老是口渴，夜里会起来喝水，不好意思去他房间就每次下楼，周述北知道后眉梢轻挑，笑得不正经。</p>
“搬到隔壁跟我一起睡，我晚上伺候你喝。”</p>
他老爱逗她，但每次情欲上身都忍下来，要么抱着她平息，要么去洗澡，但有时候也故意使坏，把她扣子解开，故意问“能不能看”“能不能摸”，看她害羞又轻笑在她脖子上留下印记，不轻不重揉捏，在耳边荤话。</p>
次数多了，简黎也免疫了，拒绝，“不要，你那个房间不好看。”</p>
周述北过来揉她脸，把她脸擡起又亲下来，“那你出个想法给我，我回头换个装修，做成婚房。”</p>
婚房。</p>
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的词，见她怔住，周述北双掐她腰把人抱起，吻得很凶。</p>
她东西本来就不多，拉上行李箱时棉花糖跳到行李箱上蹲着，貍花也跟着过来，两双眼睛目光炯炯看着她，貍花用爪子轻轻扒拉她一下，鼻子凑近她，像在问她怎么了。</p>
直到这一刻，简黎情绪终于控制不住，抱起两只猫。</p>
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p>
“要乖乖的，多陪陪他。”简黎心口一阵阵抽痛，眼泪滴到行李箱上，溅起一片水花。她摸了摸两只猫脑袋，拎着行李箱起身离开。</p>
关门时，她看见两只猫追出来，像要跟着她走。</p>
大雨中的院子模糊几分，像故事里烟雨朦胧的江南，在她回头的瞬间，两只猫冒着雨跑出来，貍花跑在最前面，琥珀色眸子看着她，在经过假山时直接跳起。</p>
简黎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迅速关门。</p>
“喵！”</p>
棉花糖和貍花隔着门在叫，简黎转身快步离开，怕晚一秒自己就舍不得。</p>
*</p>
简黎将支票里的钱兑换出来，新办了一张银行卡存进去。</p>
暑假兼职结束后，她就跟冯玉韬提了辞职的事，冯玉韬几次找她谈话，言外之意是开学正是赚钱的时候，如果她做得好就可以提升组长，简黎拒绝了，大二学业比大一重，她需要全身心投入学业中。</p>
虽然周家承诺会帮助她，但前提也得她有能力，而且她不打算在别人公司去工作，她要自己开公司。</p>
她想做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保护型器人，也不止是做这一个，她要将周家的资助运用到极致，给自己开拓一道新赛道。</p>
新学期，简黎更忙了，忙着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忙着让自己没时间去想周述北，偶尔从谭雪莹那儿听到一些消息。</p>
听他和周震宏闹得很不好看，后来以他妥协结束，周震宏送他去了伦敦。</p>
简黎搜索着伦敦，那是大洋彼岸的一座金融城市，隔着山海。</p>
她趴在书桌上，抚摸上他亲戴上的串，周述北三个字化作一把钝刀，一点点剌着心脏。</p>
他们这一生，应该不会再见了。</p>
又一年跨年夜时，同宿舍几人约着去滑雪，高速路塞堵，他们堵在路上，简黎从服务区的洗间出来听见一声惊喜的声音。</p>
“下雪了！”</p>
简黎怔愣一下，伸去接。</p>
细的雪花窸窸窣窣落下，落在掌心瞬间融化，渐渐地，雪花越来越大，鹅毛般的大雪宣告深冬来临。</p>
“希望今年北城下一场大雪。”</p>
“北城不是年年都下雪吗？”</p>
“有时限。”</p>
对话恍如昨日，奇迹般的，去年北城没有迎来一场大雪，他愿望的时限早就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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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黎伸出双，试图留住雪花，但除了冰凉再无其他。</p>
周述北，下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