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p>
林野从河边回来的路上，意外碰到外婆居然在翻垃圾桶，他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快点离开，别上外婆看到他。在震愕几秒之后，理智告诉他不能，随后而来便是烦躁和一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怒火，而与此同时，外婆掏完垃圾桶把一个塑料瓶子扔进随身携带的蛇皮袋里擡头看到了林野。</p>
外婆见到林野也是一瞬的愣征，她看了眼身边的蛇皮袋，用脚踢了踢，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反正在家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p>
林野艰难挪动步子，走到离外婆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语气颇为不满地：“楼下跳舞也可以，捡垃圾知道有多脏吗？上面很多细菌你知不知道。”</p>
外婆举着里的钳子：“没用。”</p>
林野实在无语极了，他掏出，问：“你是不是缺钱？我打电话给我妈让她转你。”</p>
外婆听完急忙伸，想起自己上翻过垃圾，便拼命摆。</p>
“野，别打电话给你妈，我有钱外婆不是有退休工资，不缺钱，就是闲的。”</p>
林野不乐意了：“闲也不能捡垃圾呀，天这么热，一个人中暑了怎么办？赶紧回去。”</p>
外婆连忙收起蛇皮袋，今天收获不多，捡了一上午拢共二十几个。</p>
“野，你怎么没去上课呀？”外婆才想起本该在学校上课的林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p>
林野噎住，把先前外婆捡垃圾的那点不爽丢弃一旁，讪讪道：“没没上课，我就出来转转。”</p>
“哦。”外婆，“熟悉一下环境也好，这边虽比不上你家那边繁华热闹，但地方有地方的好处，住久就舍不得离开。”</p>
林野没话，对外婆的这点他无法认同，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到这地方究竟有什么好。</p>
蛇皮袋上沾着尘土，外婆拎着每走一步都会把上面的灰尘扫到裤子上去，林野盯着那道尘土的划痕慢慢加深。他不知道外婆今年多少岁，总之看上去又瘦又弱，中的蛇皮袋都比她大上一圈。</p>
头顶茂盛的树叶在地上形成一团一团阴影，林野跟着外婆从一团阴影里走到另一团阴影里，像快进的电影，浮光掠影。</p>
“我来帮你拿着吧。”林野上前一步，心里虽排斥这脏兮兮的蛇皮袋，看外婆提着他又有些不忍。</p>
“不用。”外婆笑着，“没多重，都是空瓶子，外婆还提得动。”</p>
林野伸去接，被外婆强势拒绝：“我脏了，你就不要弄脏了。”</p>
林野没再坚持，隔着半米距离和外婆走着。外婆走路慢，临近中午太阳毒辣，林野被晒的实在有些受不了，又不好扔下外婆独自回家，只能尽量往树荫里走。</p>
等回到家，林野第一时间打开空调，他感觉自己身上可能在冒烟。少年人生的白皙，这么一晒，此时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泛着粉红。</p>
“你这孩子，让你先走，非要等我一起。”外婆进屋洗了，走到林野面前仔细瞧了瞧他脸和臂，“哟，别晒伤了。我去给你拿毛巾敷敷。”</p>
林野坐在空调下方，冷风呼呼吹着，还是感觉没点凉意，皮肤的灼热感还是很强。</p>
外婆拧着块湿毛巾过来，准备往他脸上放，林野蹙眉，下意识偏过头避开毛巾。</p>
他的这个下意识动作还是让外婆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林野忙伸接过她里的毛巾，：“我自己来就可以了。”</p>
外婆愣了一下，笑道：“好吧。”转身进了厨房。</p>
林野盯着外婆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是嫌弃，而是洗脸他只用洗脸巾，纯棉，一次性。</p>
毛巾林野拿着里捏了捏，水从指缝里流出来，掉在地方，晕开成花。</p>
外婆一直在厨房里忙活，林野感觉皮肤没那么烧了，起身进洗间洗了脸回屋。</p>
他的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遥控冷风扇，风扇应该是新的，底座还有层塑料保护膜没撕。林野躺倒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风扇的遥控器把风力调到最大。</p>
空气里弥漫着外婆炒菜的油烟味，林野耸了耸鼻子，起身关上门。</p>
去买个抽油烟吧。林野想，不然他看了眼墙角的一个香槟色的金属架子，上面是他从家里带来的他最喜欢的几双鞋，若不换个抽油烟，他的这些宝贝迟早得完，而且外婆家的抽油烟噪音太大了，站旁边话都得扯着嗓子喊。</p>
林野掏出在某购物平台上搜了一下，选了款智能可以声控吸油，噪音还非常的。</p>
下完单，屋外嗡嗡响的声音停了，同时，门被敲响，外婆在门口：“野，吃饭了。”</p>
在生活中他虽然有各种自己的要求，但对好吃的没要求，况且外婆厨艺还不错，挺合他胃口的。</p>
这是他唯一一点让他觉得不那么糟糕的地方。</p>
“野，晚上还是要早点睡，你打那个什么包，声音太大了，会吵到邻居的。”吃饭期间外婆叮嘱道。</p>
林野边吃饭边刷视频，也没听到外婆在什么，点头含糊答应。</p>
外婆见他痴迷刷视频，眉头紧锁，但又不好什么，怕他反感，更加不能在这里安心。</p>
高三学业紧张，情绪波动太大不好，故此她总是心翼翼地观察林野的情绪。</p>
林野与外婆并没有建立起深厚的祖孙感情，长这么大只有几岁的时候来过几次，林野都不太记得了。</p>
直到他被送到这里，他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他看着彷如第一次见面的外婆，张嘴那声外婆卡在喉咙里两三秒才叫出声。</p>
好像两个陌生人被强行凑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处处透着不适应和尴尬。好在外婆是个缄默的人，话少也不爱唠叨，让他多少有点安心。</p>
他看视频通常看鞋子，衣服，新出的电子产品之类的，在刷完这一系列，大数据给他推荐了家电。看着屏幕里的自动洗碗，林野微微擡眸，快速扫了眼餐桌对面外婆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决定买个。</p>
“外婆，我吃饱了。”林野起身目光锁在屏幕上，查看洗碗具体有哪些功能。</p>
“好。”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外婆叹了口气，年轻人不爱吃剩菜，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倒掉又十分舍不得，不免心疼起来。</p>
林野他妈嫁给他爸之前，她曾强烈反对过，为此母女俩的关系一度紧张，直到林野出生，才有所缓和。自己不能坐车，林野只时候来过几次，后来女儿生意做大，就更没时间回来看她了。这么些年也实属没做到一个作外婆应有的责任，而现在也只能照顾她这外孙的一日三餐，让他在这里安心考大学。</p>
林野回到房中用专用清洁布擦屏幕，直到看起来没有一层油油的印才放下。他本来想跟外婆自己买了洗碗，想了想还是算了，怕她不同意，索性等到货她自然就明白了。</p>
正值午后，窗外树上蝉鸣喧嚣，他靠坐在床头翻看，风扇呼呼吹着，掀起t恤的一角，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丝丝凉凉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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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放下睡一觉的时候，一条消息传了过来。林野困意正浓，眯缝着看一眼，然后从床上跳起。</p>
是一条他被t出群聊的消息。</p>
他翻了翻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十几天发，当时林野觉得大伙刚放暑假，都浪的很，不回消息很正常。</p>
他没再往上翻，只是盯着这条自己发的消息愣怔几秒，然后退出，左滑删除。</p>
上午删的好友，中午就被t出群聊，林野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很正常，要是自己被人删除好友也会这样做。</p>
但心里还是不甘，委屈和愤怒。</p>
他躺回床上，闭眼想继续睡觉。假寐好几分钟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他缓缓坐起，摸到，猛地往墙上砸去，又擡腿对着墙狠狠蹬了两脚。</p>
墙只留下两道不太明显的鞋印子，则以它这辈子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一生。</p>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个都这样对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p>
外婆敲门，急切地问：“野，你怎么了？”</p>
林野双目涨红，胸口起起伏伏，盯着被强行开花的，努力压着嗓音：“没事，不心掉床下了。”</p>
“哦。”刚才明显是砸东西的声音，外婆立在门外，不放心地：“心点，好好休息。”</p>
经过刚才以壮烈牺牲为代价，林野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他弯腰缓缓捡起，躺回床上。</p>
冷静下来之后，林野拿着开花的轻轻啧了声，房间里有很多东西可以砸，怎么偏偏就砸。</p>
新款的，还没用几个月。</p>
林野尝试启动，但很遗憾，刚才这么猛然一砸显然用了十成功力，内伤严重，抢救无效。</p>
没有对现在的林野来可有可无，反正没有人联系他，也没有需要联系的人，但他刚买了抽油烟和洗碗，还是需要一个联系方式。</p>
他对这里还不太熟，不知道哪可以买，茫然走了好久都没见到路上有辆的士经过。</p>
这一片的人交通工具难道都靠脚力？林野站在一块不知是公交站牌还是它单纯的就是一块生锈的铁牌子</p>
好在树都成精了，挡住绝大部分太阳光，不至于让人受不了。</p>
站了能有十来分钟，也没见一辆出租车经过，甚至连公交车都没有。他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罢工的，要是能用，这会儿也就不用站这跟条傻狗一样。</p>
“绿。”</p>
林野微微一愣，不由骂了粗话。他现在对绿这两字有些下意识反应，看脚下有没有草。</p>
“绿。”声音越来越近，而且耳熟。他寻着声音看去，昨天那个胖墩头顶架着墨镜，撑着把太阳伞，拿着瓶口乐，瓶身正冒着水滴站在离他一米远的树底下对着他笑。</p>
林野：</p>
他向四周扫了一圈，并没有见到第三个人，这鬼又是从哪里来冒出来。他本来不想理会，但鬼美滋滋地喝着阔乐仍旧看他笑眯眯的。</p>
“你”林野走到他面前，把鬼头上的墨镜拿下来，“一个人？”</p>
鬼打了个嗝，并没有回答。</p>
“你叫什么名字？”</p>
“明明。”</p>
“什么？”林野一时没明白，愣了下反应过来，“哦，你叫明明，那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弟弟或者妹妹叫白白？”</p>
“暂时还没有。”明明朋友回答道。“等我舅舅生孩就有了。”</p>
林野：</p>
“你舅舅？”林野想了想，那个穿灰衬衫，休闲裤，人字拖，长得还可以但眼神带着犀利让人很不舒服的大叔，“他生不了孩，所以你不会有叫白白的弟弟或者妹妹。”</p>
明明朋友立即瞪圆眼睛，倔强道：“不，他会。”</p>
“会个屁。”林野，“生不了就生不了。”他把墨镜重新架到胖顿头上，在他肚皮上轻轻弹了下。</p>
“哼，才不是呢！”明明朋友一副跟你玩不到一块的表情，转身就走，临走前扔下一句，“我舅舅让我告诉你，别像条傻狗一样站在这里等车。”</p>
林野：</p>
他再次往四周看了看，有些匪夷所思，之前他明明看过那什么都没有。在他右后方一颗树底下停着辆电动车，而车上的人背对他低头不知在做什么。听到胖墩喊他，头也没回，坐正身姿，一把住车头，一握着，修长的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p>
昨天那一副中年大叔的着装换了下来，拼接灰白休闲衬衣，浅灰色休闲裤露出脚踝，白色板鞋，颜色虽然没怎么变化，但整个人看上去感觉就不一样。</p>
不像个大叔了。</p>
胖墩一身肉但很敏捷，把里的可乐递给大叔，短腿踩着踏板一蹬，稳稳地坐到了后座。</p>
大叔视线依旧停在屏幕上，拿着阔乐的自然垂下，林野发现大叔食指上带着枚银戒。</p>
他挑眉，大叔还挺时尚。</p>
时尚大叔似乎忙完了，把放回兜里，朝林野这边扫了眼，林野吓一跳，立即转过脸。</p>
他梗着脖子，从兜里迅速掏出，在黑屏幕上划拉两下，才发觉刚才自己的行为确实像条傻狗。</p>
他有些愤怒，为自己这种傻狗行为而生气。</p>
路上还是没有一辆车经过，林野想起胖墩的话，自己估计真的等错地儿了。</p>
但又该到哪条稍微宽敞一点，看起来不那么破的道上打车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