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艘渔船，似乎只使用不到两年时间，整体还挺新的，就是因为长期暴露在外晒的外漆有些干裂，还散发着微臭的鱼腥味。</p>
沈玉阙问关二叔：“这是拖过来修的？”</p>
“是。”关二叔恭恭敬敬道：“是行驶的时候方向有点不太好把控，我估计是尾舵出了问题！我之前就过，这种转轴舵只能用在大船上，用在渔船上未必顶用”</p>
“那要怎么修呢？”</p>
“你怎么修？这船算是废了！”方才那大汉又嗤笑道：“还好意思自己是东家的女儿，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吗！”</p>
“废了？”沈玉阙：“那未免也太可惜了吧。”</p>
她声音轻柔，以至于众人听着都不好意思嘲笑她的天真。</p>
谁知沈玉阙却对身边的丫鬟：“柳黛，带纸笔了吗？”</p>
“姐，带了！”</p>
柳黛飞快从腰间布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炭笔，那纸是折叠起来的，展开几乎有两三尺宽。</p>
她左右看了看，寻了一块还算平整的木头，将纸铺在上面，又随便在石头上磨了磨炭笔，随即就在纸上画了起来。</p>
众人好奇的围上来，董乘风不得不像老母鸡护雏一样张开臂挡在沈玉阙身后，警告众人不要靠的太近！</p>
沈玉阙画的专心，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情形，哪怕周围谈话声由及大也并没有影响她分毫。</p>
“她在干什么？”</p>
“似乎在画图纸。”</p>
“画什么图纸？”</p>
“哎呀，我也看不清！”</p>
“二叔！关二叔，她在画什么啊？！”</p>
关二叔冲话的人摇摇头，然后又自顾自的盯着看了起来。</p>
这艘船沈涟还没来得及看，但他能确定的是，如果沈涟看过肯定能一眼看出症结所在，需要如何修正。</p>
眼前这个姑娘是沈涟的女儿，不知为何，他竟有些隐约的期待。</p>
众人百无聊赖的等了半个时辰，沈玉阙举起上画完的图纸。</p>
一群人便又围着图纸看了起来，是一条尾舵，和转轴舵不同，是一种他们没用过的样式。</p>
年轻人没几个认识的，但关二叔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记得自己还是学徒的时候就见过旧式样的船用这种尾舵，只是因为不太好用逐渐被淘汰了，后来再造新船就没见过这个样式了。</p>
他没话，但已有其他老者抱着怀疑的态度问沈玉阙干嘛要画这个东西。</p>
“这是拖舵，”沈玉阙举着图纸：“又叫淮北舵，拖舵来限定船的不同走向。”</p>
她一边一边还随捡起几块木头在上比划：“比如，直航的时候，这根舵杆移到中间的间隔，转向的时候，舵杆就移向两边的间隔。如果水位发生变化，舵工还可以抬压舵杆，调整尾舵入水的深浅。”</p>
“这拖舵我听过！”一位老者高声道：“以前大船常用！”</p>
“没错，若是船只够大，这尾舵和舵杆还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能轻松驾驭大船。”</p>
</p>
“但这种拖舵用起来却是有些麻烦的，不然也不会被现在新式样的取代，你画这个做什么！”</p>
沈玉阙道：“我稍微改进了一点，用于这艘渔船应该正合适！”</p>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了，有人觉得可以一试，但大多都觉得这姑娘只会纸上谈兵，关二叔他们都想不到的法子她能想到？</p>
沈玉阙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关二叔：“二叔，我想请您信我一次，让我用船厂的工具和木材，把这条尾舵做出来试试。”</p>
关二叔摆摆：“那你得做到什么时候！”</p>
沈玉阙着急，刚要她可以花钱请大家帮忙，就听关二叔对众人开口。</p>
“左右大家伙都闲了这么多天了，都快闲的生盐了！不如就帮大姐把这条尾舵做出来吧！”</p>
“谁爱做谁做！真是吃饱了撑的！”</p>
“做出来又能怎么样？要是做出来了还能用，老子才服气呢！”</p>
有人风凉话，但也有人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心善，也都愿意搭把。</p>
于是在关二叔的指挥下，众人分工明确，各自领了自己的活操起家伙事忙碌起来。</p>
沈玉阙让云妆和柳黛帮她把袖子挽一挽，她也要干活，但二人却有些犹豫。</p>
“姐，这不是在家里。”</p>
“是啊，这么多人看着呢，还都是男人”</p>
沈玉阙道：“我见那些织、编帆的女工也都挽着袖子啊，我和她们又没什么区别。”</p>
怎么没区别呢！</p>
两个丫鬟虽然担心，但她们也知道姐的脾气，只得帮她挽了袖子，加入到忙碌的人群中。</p>
自沈涟出事后船厂就停工了，众人闲了这么多天难得有点事情做也都热情高涨，甚至一边做还在一边研究这个拖舵到底可不可行。</p>
而围观的人中，有些人看着心痒也不约而同的加入进来，不一会的功夫，沈玉阙嘴里的拖舵就由众人一起做好了。</p>
最后将每个零部件组装在一起，拆下船上的旧舵，换上新的，虽然还没刷桐油，也没填补缝隙，但从装上的那一刻起，关二叔就觉得可行！</p>
一群人围着这艘换了新尾舵的渔船看了又看，似乎已经在脑海里想象出这艘渔船下水时的样子了。</p>
但沈玉阙却对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满意，她盯着尾舵看了半天：“横杆应该再长一点，我以为船体不用太长，但现在看来，如果再长一点，兴许操纵起来能够更加轻松。”</p>
“这个长度可以了，”关二叔呵呵笑道：“大姐没进过渔港应该不知道，渔船入港避风浪的时候全都紧挨一处，依次排列，挤的密不透风也不为过！”</p>
“如果横杆太长，反而不利于这种情形下避风”沈玉阙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关二叔提点。”</p>
“不敢不敢，是大姐聪颖过人，竟想到用拖舵这个好法子，也省去这条船拆了重修的麻烦！”</p>
“关二叔！”有人不满的嚷嚷：“光不练假把式！有用没用还是得下了水才能知道啊！”</p>
沈玉阙急道：“下水肯定来不及的的”</p>
“不必不必！”关二叔摆摆，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别的不好，大姐设计的这条拖舵我老关敢打这个包票！绝对好用，也绝对能用！不定以后的渔船都能这样设计，既省钱，又轻便，行驶起来还好操控！”</p>
既然一向权威的关二叔都这么了，众人也都没有再什么，也许他们心里依旧不服，但嘴上却是什么也不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