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想成为这蝙蝠寺的佛敌。</p>
可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骗得了自己也瞒不过诸佛在上。</p>
虽然没还没有确定什么，但何肆已经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在梦中听信了那刻字之人留下的话，没有将那石刻毁去。</p>
只希望这一切就是一场雾里看花、沤浮泡影吧。</p>
他不禁心念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p>
可不知为何，他脑子又是浮现出在临昌县衙与赫连镛分别时他的告诫：“你子胆子不，可惜装相不行，少些自作聪明”</p>
这番话已经不止一次在自己身上应验了，自己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自己本该在家安心练刀，结果却是因为没有听从父亲的告诫，前往观刑，导致自己锒铛入狱，竟然在临昌县大牢和这位号称千人敌的猛人有过一夜谈话。</p>
何肆犹豫不决，最终决定还是要少做些弄巧成拙的事情。</p>
老话上山容易下山难，何肆第一步台阶走下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顿感腿酸无力，虽他身怀落魄法，那石刻主人的口气略带不屑，可终究将其夸赞为世间上流体魄之法，但是无奈他这些年来一直苦于无法入门，见效甚微。</p>
落魄法有六重境界，自己现在连一重都未能跻身。</p>
如人无，虽至宝山，终无所得。</p>
或许正如李嗣冲今日同自己所的：“经典为明道之大路，真师乃引路之明灯。”</p>
就目前而言，他虽然钻研落魄法多年，可体魄还是如此孱弱，甚至不比寻常壮年，但刀法却是因为有父亲这个出色的刽子指导的原因，已经是青出于蓝了。</p>
何三水碍于面子，从去年开始就不再夸赞他的进步了，可他何肆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呢。</p>
而让何肆没有放弃坚持钻研的理由就是，这落魄法虽然进展缓慢，却是日日有所得，水磨工夫，涓滴溪流。</p>
每次练刀的时候他都会观想其中两幅的动作，似乎能叫他清灵神思，更加专注。</p>
而那两幅图刻对应的正是七魄中的伏矢魄和尸犬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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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英和尚提壶而返，发现座上只剩何花一人。</p>
何花正摆弄着一只茶盏，其中盛着的石乳水不知何时已经从原本的清澈变为乳浊。</p>
慈英和尚不禁疑问道：“李施主呢？”</p>
何花不善谎，眼神有些闪躲，道：“我弟弟下山去了，他想自己一个人去北面逛逛。”</p>
慈英和尚没有怀疑，点头道：“自山腰伽蓝洞往下是另有一条出路，此路折回三次，更为平缓，乃是许多老人家登山首选之径，中间还有一间豸山亭，观湖极佳。”</p>
“恕我冒昧，李施主的身体似乎不大好？”慈英和尚想起何肆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庞，走路时偶尔还需要何花搀扶一下，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他一个人去山下真的稳妥吗？</p>
何花底气不足道：“他最近受了些伤，但是没什么大问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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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这石乳水真的变浑浊了欸。”她将中的茶盏往前一推，极其生硬地转折道，试图转移话题。</p>
慈英和尚端给何花沏了一杯茶，娓娓道来：“幽州府志有云：幽州豸山，山洞有乳窟，窟中多玉泉交流，中有白蝙蝠，大如鸦。按仙经云，蝙蝠一名仙鼠，千岁之后体白如银，栖即倒悬，盖饮乳水而长生也。”</p>
何花正愁没有话题拖延，当即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神情。</p>
也难怪慈英和尚能够侃侃而谈，蝙蝠寺这庙除了被毗云寺这座闻名遐迩的禅宗丛林奉为旌阳宫之外，也就伽蓝洞中的石乳水值得一提了，身为知客，这段辞他不知与檀越、尊宿、诸方名德之士讲了多少遍。</p>
不过他也只是“例行公事”，不存市侩之心，佛见众生平等，否则他也不会对不沾半点贵气的姐弟如此客气。</p>
何花抿了一口茶，顿时眼前一亮，真的好喝！</p>
慈英和尚也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水喝了两口，笑着介绍道：“这是豸山特产的明前高山绿茶，虽然不是新茶了，但用伽蓝洞中石乳水所冲泡，别有一股浑厚韵味，兰香幽雅，顺口回甘，喉韵无穷，可惜了李施主不在这儿。”</p>
“没事的，他也不爱喝茶，没那口福。”</p>
在家时父亲何三水素爱喝酽茶，平时桌上就摆着一个大茶缸，她除非酷暑或者非常口渴时会去喝上几口凉茶，平时都是喝白开水的，一是酽茶真的是太苦了，她喝不惯，二是何肆告诉她要多喝热水，煮沸放温的开水也叫太和汤，是一味良药。</p>
“慈英师傅，这伽蓝洞石乳水真的有延年益寿的神效吗？”</p>
“方才用斋时候李施主见过方丈了吧，就是那穿赭袍的。”</p>
何花点点头。</p>
慈英和尚故作神秘道：“李施主不妨猜猜方丈他今年寿岁几何？”</p>
和尚皈依都需要剃发受戒，故而何花不好判断那位方丈大师的寿岁，她只记得方丈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眉毛也有些长杂，并非乌黑之色。</p>
既然慈英师傅如此问了，何花猜想方丈大师的岁数定然不，她有些保守地问道：“应该过六旬了吧？”</p>
慈英和尚微微一笑：“方丈今年八十有八了。”</p>
何花捂嘴一笑：“我还以为慈英师傅会方丈大师他是百岁人瑞呢。”</p>
慈英和尚微微愣神：“李施主笑了，僧不言姓，道不言寿，自是比不过那寿八百的道家彭祖。”</p>
似乎眼前这位善女子在独身一人时也是个妙人呢。</p>
道家以六十昼夜为一甲年，寿八百其实也就是一百三十五岁左右，不过显然这个慈英和尚与何花都不知道这个法。</p>
就在两人相谈之时，何肆已经站在了半山敞坪之上，面对着刻有伽蓝殿三个大字的山壁石洞。</p>
何肆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曾经的那个梦，自我安慰道：“这回总不会带出一群蝙蝠了吧？宗海师傅在里面挑水都没事呢。”</p>
忽然，何肆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抬头，这是一块敞坪，并无树木遮蔽，但在布满苔藓的石壁上还有几棵罗汉松。</p>
何肆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茂盛的松针之中，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白色的怪鸟正停在罗汉松上，好像是一只白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目光看去的时候，它似乎也正在远远地看着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