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养怡却不以为然,甚至还有闲心嘲笑他道:“你不也没用上本家刀法?”</p>
他现在想的是要不要用上些真本事,再这么耗下去,羊肉面就真的坨了。</p>
阿平不动声色,别的师傅带徒弟都是留一,可老头子倒好,只教一,生怕他们出师。</p>
他的本家刀法并未学全多少,这十多年来,除了一招撒锏,其余招式已然不如现在这门完整的削腐刀法厉害了。</p>
“也罢,那你看看这一刀如何?”</p>
阿平摆出一个起式,这是走刀势。</p>
他最终还是用上了老爷子的刀法,这一招,有个响当当的名头,唤作“天狼涉水”,却是比不得那一招土里土气的“铁闩横门”。</p>
张养怡咧嘴一笑,居然闭上了眼,好似一个顽童:“你叫我看,我偏不看。”</p>
阿平单持刀,收束气,大雨也是将其劈头盖脸,淋了个通透。</p>
“既然找死,那这一刀就送你去见阎罗王。”</p>
张养怡心中暗笑,“让我笑面阎罗去见阎罗王,当真有趣。”</p>
此招“天狼涉水”与另一招“连屠蛟党”位列阿平师门刀法前三,二三之间尚有高下之争,可第一永远是那无可争议的“铁闩横门”。</p>
无他,江湖中练刀之人公认的金科玉律,一动不如一静,一走不如一停,先发未必制人,谋定而后能动。</p>
“天狼涉水”和“连屠蛟党”都是走刀,而“铁闩横门”则是停刀。</p>
客栈之中,何肆脸色凝重,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p>
何肆虽未武道入品,却也学刀八年,况且那刀客摆出的起式,他有些熟悉,怎么和父亲何三水交予自己的那本无名刀谱中的一式如此神似。</p>
真不是同一招吗?</p>
应该不是吧</p>
张养怡中六寸七分的刀,运起气来刀锋之气可达七寸,三寸气就是铦利的刃口。</p>
待到张养怡出了,刀已不在中。</p>
飞刀。</p>
不是只有何肆那傻子才会,他偏长弓弩一道,自然也是例无虚发。</p>
刀飞在前头,张养怡吊在后头,每一步都极其稳健,虽然追不上飞刀的速度,却也是挟了一股气势。</p>
飞刀如同白虹贯日。</p>
他就好似夸父逐日一般。</p>
张养怡一握成虎爪,那并不是单纯的气,亦不包含杀气,但却比杀气更令人胆怯。</p>
虎爪之上气盛烈,不断延长,好似身体被拖在后面。</p>
而对面的阿平一招天狼涉水,占据地利,如鱼得水,竟然真的展出一头虚幻的天狼之影。</p>
天狼是恶星,主侵略。</p>
阿平这一刀,好似簪星曳月一般,牵动天象。</p>
这二人,在此刻才彻底认清自己的对,彼此都不是寻常的五品宗师,而是隐隐跻身四品守法的存在。</p>
运气不错,张养怡已经掀起一抹笑容。</p>
行家出,便知结果。</p>
即便他们现在还未发生实质性的交锋。</p>
自己赢了。</p>
天狼是恶星,历朝历代的钦天监都会将其列入观测。</p>
天狼的异动,预示着异族入侵,所以钦天监在天狼的东方设立了弧矢九星。</p>
弧矢就是弓箭。</p>
弧矢九星的星象如同箭在弦上,弓已拉圆,箭头直指西北方向的“狼星”。</p>
有词人留下的那句脍炙人口的‘西北望,射天狼’,并非只是隐喻。</p>
故而气虽然稍逊一筹的张养怡,却是因为偏长弓弩,天然压胜这一招“天狼涉水”。</p>
气交锋,便是这般天马行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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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牵强附会不讲道理,实际遵循元经秘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p>
时也运也。</p>
时来天地皆同力,时去英雄不自由。</p>
阿平一刀劈断飞刀,攻势一滞。</p>
飞刀形虽不存,意气尚在,攻势不减。</p>
虽然只是转瞬之间,但对于宗师,已经是足以把握住扭转的瞬息万变。</p>
张养怡一记虎爪,攻敌之强,直接擒拿那把长刀刀尖。</p>
同时一口唾沫钉,直击阿平面门。</p>
阿平扭头避开这如同暗器的一口唾沫钉,刀势再次一衰。</p>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p>
阿平也是百战之人,岂会不懂变通,虽然临阵变招无异于未战先怯,但他不得不做出这般灭自己志气的事情。</p>
若不变招,自己就输了,而且会输得很惨烈。</p>
阿平直接拧刀,对上张养怡的掌,掌松开刀柄,刀身宛若悬空,猛然旋转起来。</p>
天狼虚影被搅散成一团云雾,殪天狼,化龙出。</p>
一招老龙汲水,匆忙使出,而且是用上那一口天狼涉水结余下的气,他来不及换气。</p>
换气,自己就输了,也就死了。</p>
张养怡掌中绽出一朵血花,却不以为意。</p>
意气君来骨肉臣,他一招四两拨千斤,强行拉扯过如龙之刀,将其牵扯至身后。</p>
右臂脱臼,掌心见骨。</p>
张养怡面不改色,左仍然是做虎爪,虎爪直接抓向阿平腰腹。</p>
那刀裹挟着势头,被他挪移甩到身后,直直向着客栈大门飞去。</p>
一路卷起雨珠,好似一条老龙遨游水中,却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徒有形迹狰狞。</p>
堵在门口的围观看客哪里知道其中三昧,各个骇破了胆,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逃开。</p>
一击老龙汲水如走骨行尸,在屠狗境界的何肆眼中,就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p>
最后刀身撞在一根腰粗的梁柱之上,将梁柱直接钻出一个拳头大的洞来。</p>
雨水旋转散开,客栈外头是大雨,里头是雨。</p>
樊艳与何肆对视一眼,默契自生。</p>
樊艳一掌推在身前木桌。</p>
三碗羊肉面掉在地上,碎瓷和酱肉面条混成一摊。</p>
张养怡虽未回头,却是料想到客栈中的变故,叹息一口,“得,面没得吃了。”</p>
背对着何肆樊艳二人的白羽龙山拱起后背,硬抗了这一击。</p>
木桌四分五裂,白羽龙山使出千斤坠的身法,卸力脚下,身下坐着的条凳碎裂。</p>
他扎着马步,中端着的大碗纹丝不动,里头只剩的葱花汤水也是半点没有起波澜。</p>
樊艳第一时间不是进攻,而是拉开距离,全神戒备。</p>
何肆则是直接跑到那梁柱边,想要取刀,他哪能不知这刀是张养怡有心送来的。</p>
满屋的人哪管外头还在下滂沱大雨,纷纷逃散出去。</p>
何肆抽出长刀,心中顿时一松吗,对着樊艳低声道:“艳姐,找会撤,驰援灵儿姑娘。”</p>
樊艳点点头,脸色凝重,真这么容易脱身就好了。</p>
对面之人可是伪五品啊。</p>
白羽龙山将海碗放在地上,不紧不慢捡起铁戴上。</p>
他转过身来,看向二人,笑道:“猴急什么?这般糟蹋吃食,是想变作饿死鬼投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