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栖月从男人怀里醒来时,以为自己在做梦。</p>
可她一动,便被人拖着腰,又重新抱回去,姿态强势,亲密。</p>
栖月浑身一僵,因为纠缠间她看清对方的面容,不是旁人,正是情郎的冷面大哥,陆恂。</p>
疯了疯了。</p>
这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该做的梦吗?</p>
栖月吓得重新闭上眼。得早点睡才行,不然明天给嫡母请安迟了又要挨罚。</p>
可是谁能告诉她,这个噩梦怎么没完了——</p>
“时哥儿给母亲请安。”</p>
姜栖月恍惚地看着面前娃娃,由奶娘抱着给她行礼。</p>
她闭紧了嘴巴,才勉强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咽回去。</p>
母亲?</p>
是在叫她吗?</p>
昨日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怎么一觉醒来,连孩子都有了?</p>
栖月闭了闭眼。</p>
再睁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依旧是平常神色,仿佛眼前的情形再正常不过。</p>
就像今晨她在陆恂怀里醒来时一样。</p>
脑中尚存一丝清明,栖月猛地记起今日原是陆远舟带她私奔的日子。</p>
起初,她不知道陆远舟的身份。只觉得这郎君生得好看,穿用不菲,一看便家境优渥。</p>
栖月是庶女。</p>
每一个内宅庶女及笄后,都会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打算。</p>
栖月也不例外。</p>
她觉得陆远舟很好,温柔又上进。</p>
便着意经营几分。</p>
陆远舟承诺娶她为妻。</p>
也是直到这时,栖月才知他出身京城第一世家高门,是整个京都贵女都妄图攀折的高枝。</p>
可还不等她忐忑欣喜,先等来了陆母的百般羞辱。</p>
陆郎对她倒是痴心一片,不惜顶撞母亲。</p>
这更叫陆母气的狰狞,举着滚烫茶碗,就往栖月脸上砸。</p>
一副非弄死她不可的架势。</p>
闹得不可开交时,陆恂来了。</p>
男人身型高大,比起陆远舟还高了大半头。一身玄色窄袖锦衣,宽阔修长,进门时几乎遮住了外面的光线。</p>
走进来的瞬间,房间安静下来。</p>
陆母不再哭喊,陆远舟也不敢顶撞。</p>
“母亲,您先回去歇息。”</p>
“远舟,同我来。”</p>
不消片刻便结束了这场闹剧。</p>
真正的强势,从不需要故作威赫去强调,三言两语便有叫人望尘莫及的气场和威严。</p>
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朝月栖的方向看上一眼。</p>
京都权贵塔尖上的人物,他的锐利与傲慢,根本不屑于掩饰。</p>
那天,月栖被沉默威严的佩刀侍卫请了出去。</p>
隔绝在显国公府朱红的大门之外。</p>
腿忽然被人抱住,思绪打断,栖月低头,看向脚边的豆丁。</p>
男孩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仰头咧嘴朝她笑,露出一口白牙。</p>
仔细看,的确能找到熟悉的地方。</p>
比如这头发,黑亮黑亮的,随她。</p>
杏仁眼,还有那鼻子,即便在肉嘟嘟的脸上,也能看到鼻梁高挺。</p>
栖月自幼鼻子就生得好。</p>
越看越像!</p>
那么问题来了——若这粉雕玉琢的豆丁真是她生的,那孩子爹是谁?</p>
陆恂?</p>
怎么可能呢!</p>
就算嫁不成陆远舟,她也不可能一头栽进陆大人的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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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命长么?</p>
可是,可是</p>
栖月眉头皱的死紧,想到那个无比逼真的梦。</p>
她偎在他怀里,他紧紧搂着她的腰。两人如同缠绕的藤蔓,亲密无间。</p>
陆大人有些起床气,只要她稍稍离开,陆大人便会皱起眉,强势将她拖进怀里,不准她退开。</p>
像是捍卫猎物的野兽。</p>
栖月摇摇头,试图将那些不该记住的细节忘掉,脑海中却愈发清晰地浮现出陆大人锐利英俊的眉眼。</p>
啊,夭寿啦!</p>
主母面露不虞,整个主屋的丫鬟婆子都屏气凝神,孩子感受不到,奶娘却紧张起来,试图将孩子从栖月腿边抱起来。</p>
栖月顺势道,“我乏了,都先下去吧。”</p>
天爷啊,到底发生了什么?</p>
昨夜睡前她还只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被情郎母亲鄙夷出身人品,一觉醒来,却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儿子!</p>
整件事处处透着诡异。</p>
怕被人当做鬼上身,栖月不敢露出马脚。</p>
只能先从熟悉的人下。</p>
“松萝,替我更衣。”松萝是栖月的贴身侍女,两人自一道长大。</p>
“夫人累了?”</p>
松萝见主子从晨起便神思不属,不由劝道,“咱们才从幽州回来,世子夫人这两日尽可歇息,不必早起。”</p>
夫人?</p>
世子?</p>
栖月眉心一跳。</p>
究竟是多大的馅饼砸下来,才叫她一个庶女爬上天梯,成了世子夫人?</p>
还是陆恂的夫人。</p>
可是——</p>
陆远舟又去了哪里?</p>
如今情况不明,栖月斟酌道,“没什么,只是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了故人。”</p>
“故人”两个字,她着意强调。</p>
关于她与陆远舟,松萝这个贴身侍女是知晓的。</p>
栖月想不明白自己昨日还与情郎难舍难分,今天怎么就和情郎大哥睡在一处。</p>
难道是陆远舟死了?</p>
陆恂睹她思弟?</p>
栖月顿时心情复杂。</p>
坦白,陆远舟英俊爽朗,体贴温柔,尽管她难以丢下姨娘与他私奔,可那样和煦的男子呢,谁又能真的舍得。</p>
松萝的心情更复杂。</p>
当初姐与世子婚成得那样急迫,二郎君甚至都没有等到婚礼,便去了西陲城做官。</p>
姐随世子离京三年,二郎却至今一次都没有回京。</p>
关于自家姐与陆二郎之间的事,是禁忌。</p>
谁都不能提。</p>
如今听主子忽然起,松萝试探道,“下半年陛下整寿,二郎君应该会回京吧。”</p>
等等!</p>
陛下,整寿?</p>
栖月忽然心口遽跳。</p>
几乎是无意识地攥紧侍女的,连呼吸都忘了。</p>
“姐?你怎么了?”松萝唬了一跳,连着闺时的称呼也带了出来。</p>
栖月面色不大好,脑中一时清明一时糊涂。</p>
将发抖的掌心掩在袖内,她听到自己极力克制后挤压变形的语调:</p>
“如今是元康几年?”</p>
松萝困惑又担忧,“元康八年。”</p>
栖月闭了闭眼。</p>
昨日睡前还是元康五年,一觉醒来,她已来到了三年后。</p>
她竟然来到三年后!</p>